9、手机什么的最讨厌了 ...
-
侠客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说出这么霸气十足、一点也不经过大脑思考就理所当然脱口而出的话。
眼看牢房深处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金发少年轻轻松松地就把莉莉丝抱紧怀里，侠客觉得自己的心里，有那么些不高兴。
侠客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
“放下她，放你走。”
那少年闻言并没有答话，只是有些傲然地一挑眉，神情平平淡淡——只是这一切看在侠客的眼里，总觉得挑衅的意味十足。
这个少年是哪里冒出来的——？！按照他的外貌身形来看，近期内似乎没有怎么听说过流星街有出现这样一个人——长老会的人？不可能…自己的这次行动几乎是在长老会的默许之下进行的——而按照他自己一向的行事风格来看，也不可能树敌让仇家找上门来——不，即使是敌人要找也不会找上莉莉丝，再说这个少年的神情也不像是来复仇的——
侠客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抬手抓住地下室门口的门框，藉以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少年的实力不差，最少能够无声无息地在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做到这种程度……侠客给自己下结论：这个少年如果和自己对上，也许是平手，也许……会输也说不定。
这个少年身上传出来的那种“身经百战”的气息再明显不过了。对于侠客来说，即使是生在流星街，他之所以能够到现在这个位置，一直以来都是以脑力取胜为多，临战经验倒是反而不如眼前的这个身形细瘦的少年。
一旦对上他，除非今天自己的运气特别好，否则……他根本没有赢得胜算。
最多，也就只有平手了。
侠客在这一刻，才开始郁闷自己的实战经验…实在太少。
“是你把她送到这里来的吧。”少年给怀里抱着的女孩子调整了一下位置，用陈述句的语气问道：“她知道你是在利用她么？也知道是会有这样的下场么？”
听到这样的问话，侠客直觉地认为，这个少年是认识莉莉丝的。——他的神情很明显，是熟知莉莉丝的一切情况的，然而侠客也没有错过少年在看莉莉丝的时候，眼神里飘过那一小抹陌生。
莫非是一直知道她却从来没有见过她的人么……？
侠客将注意力转回到少年的问话里来：“这些等莉莉丝醒过来，她自然会自己告诉你的。”他又重复了一遍：“放下她，放你走。”
“横竖都是利用过了的人不是么？”少年一抬下颔，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还是说，她之于你，还有些地方没有利用完全？”
那是完全的挑衅之姿。
可是此刻的侠客却没空去理会对方的挑衅，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句问话所带起的漩涡卷了进去。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侠客很想摇头，很想笃定地回答出“不是”这类遮掩的话，但偏偏…他没有办法完全否认掉那个少年的话。
也许，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很有可能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
那个瞬间，侠客想起第一次看见莉莉丝，她站在死人堆里朝着自己绽开笑容的场景。
也许，那个时候…看见莉莉丝眼神的那个时候，将她推到了和库洛洛几乎没有差别的高度以外的那个时候，就将这个才刚刚见面十秒不到的女孩子算到了计划内——他知道，流星街里街有那么一个人，对有着“恶魔之眼”之名的库洛洛垂涎已久。
可是库洛洛已经离开。
他听说，那个喜爱玩弄并虐杀小孩子的傀儡师在库洛洛那儿吃了鳖以后，就开始疯狂地搜寻有着黑色眼睛的小孩子。
当时，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有着新的“恶魔之眼”之称的莉莉丝送到这里来了——不，或许更早…早在听到新的“恶魔之眼”出现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起所谓的利用计划了吧……
侠客皱起了眉头。
他发觉自己有些卑鄙。
“还不准备从那里让开吗？”少年抱着莉莉丝，似乎毫不担心他会突然展开攻击一般走了过来：“我可是要带她离开。”
“到哪里…？”
侠客叹了口气。他知道，问出了这样的话的自己，大概是已经默认了这个少年将会把莉莉丝带走的事实了吧……
他低着头，很清楚地看见了少年怀里严重脱水了的莉莉丝。那一身的惨不忍睹和八、九天前最后看见的她相比，根本不能够相提并论。
侠客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其实并没有想过，莉莉丝会被弄成这个样子。
照他的观察来看……按照莉莉丝的能力，最低限度的自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现在看来，他的“以为”根本就是高估了莉莉丝的能力，也低估了安吉利姆这个BT病态的程度——可见他自身的能力根本还没有强到能够保证一切都能够被握在手心里运转的程度。
“当然是离开流星街。”少年说：“她本来也不属于这里…真不知道她到这里来找什么麻烦！”
少年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薄怒。
那一瞬间，侠客的脑中闪过一丝什么。
“也好…这样也好。那么，她醒来以后，告诉她，是你救了她。”他说：“我从来都没有站在这个地方过，请——就这样作为事实告诉她吧。”
侠客侧过身，让出往外的路。
那个少年听他这么说，眼里原本的不屑倒是褪得干干净净。“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以为至少得打上一场才能够把她带走呢。”
侠客没有作答。
少年迈出地下室的门。
侠客看见那个少年长达腰际的金发在阴暗的地下室通道里闪过一丝堪称温暖的光芒。
他听见那个少年的声音。
“…会这样转达的。放心吧。”
那个少年带着莉莉丝离开之后十多分钟，侠客才重又回到别墅的主厅里。
安吉利姆早已被侠客的合伙人因扎吉折腾完，倒是死得干干净净。
看见侠客出现在主厅里，因扎吉很是兴奋地喊他过去：“喂！找到那个‘恶魔之眼’小姑娘了么？她的背包我给帮忙带下来了——安吉利姆这恶心的家伙，一直把那背包放在身边摸啊摸的呢！你最好劝她赶紧把这包给扔了……”
“她走了。”侠客打断因扎吉，很平静地说：“她的朋友来找她了，说是有急事，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迫不及待的，抹去记忆里曾经看到过的，那个女孩子因为他的计划而受伤濒死的样子。
“啊，那这个怎么办？”因扎吉举起双手以示无辜：“里面的东西大家可是都没有碰过的哦！”
“嗯，以后再看见她就还给她吧。交给我处理就可以了。”
侠客接过那个背包，又将接下来要办的事情交代好以后，离开了安吉利姆的宅邸。
推门出去的时候，他听见因扎吉和手下小声议论他反常举动的原因。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侠客抓着背包的手，攥得死紧。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在那座别墅里呆着…总有那么一种将会窒息的感觉。
侠客回到了在流星街中层的他自己的地盘。
不知道在房间里坐了多久，他慢慢把抓在手里的背包打开。一条有些破损了的黑色的连衣裙，两根蜡烛、小半盒火柴和一些他曾经为莉莉丝治疗伤口用到过的能够做简单的消毒包扎的医疗用品……
侠客把这些原属于莉莉丝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微一掂量之后却发觉手里的背包超过了它本身材质所会有的重量。
他仔细摸了摸背包，最后在背包里非常角落的地方找到一个缝得很隐蔽的小暗袋。
里面装着一部手机。
黑色的，和莉莉丝一贯风格相似的手机。
手机里的通讯录是空的，背包里也没有任何人的联系方式。
侠客往床上一瘫，一手握着那部手机，另一只手把眼睛掩了起来。
和它的主人一样，莉莉丝其实是一个很谨慎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恐怕莉莉丝在跟他回来之后，或许更早……在进入流星街之后，就把这手机里所有的联系人都删掉了吧。
莉莉丝其实一直在骗他——不，侠客有种直觉。也许被莉莉丝骗的不仅是他，而是所有的人。
首先，莉莉丝表现出来的似乎对念一无所知的样子，却在他问出口以后反过来解释说是怕泄漏“念”这种机密能力而并没有向他解释清楚……
只是，按照她的想法，也未免太过相信他了。
第二，既然自称是来流星街找除念师，得到了除念师并不在流星街的情报之后，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离开的，而她偏偏留下了。
就仿佛……她是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而帮自己找好借口，让自己去利用她一样。
最后…按照那个带他走的少年的反应来看，莉莉丝来流星街似乎根本就不是因为要找除念师……但如果是这样分析的话，她到底会不会念能力——这又是一个疑点了。
侠客放开掩着眼睛的手。
他发现自己对莉莉丝所做出的判断竟然如此草率——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之后，莉莉丝在他面前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出的每一个神情，都是亦真亦假。
莉莉丝来到流星街，在他身边停住了脚步，究竟是不是早有预谋？
如果是的话，她和自己是根本两个根本不相干的个体，又有什么必要来到这种地方接近自己呢？
如果不是的话……真的只能用所谓的“巧合”来解释这一切么？
侠客反而庆幸于最后对那个少年提出的要求。
即使他这辈子还没像今天这样低姿态的去求过别人什么事，但是他还是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
啊，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这个人的思维、做事风格和她的年龄实在相差太多了。
真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特别是，在知道自己无法分析出莉莉丝来流星街的目的之后。
侠客知道骨子里的自己，其实是一个既要面子，又有那么些小心眼的家伙。
她骗了自己。
因此——他不会让她知道自己其实真的履行了诺言。
他很记仇的。
所以，那所谓的“最后信你一次”，就让它那样永远落空了吧。
侠客握紧手里的手机。
真的，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他说谎了呐。
如果……
如果他有一种能力……能够让这个家伙老老实实地说出她心里头所有想法的能力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有人可以对他撒谎了吧……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不甘心，也或许是想要知道真相的执念太深，等到侠客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全身的气都被手里的那部黑色的手机吸走——
“喀拉”。
手机上银白色的金属丝落地，发出小小的清脆的声音。
那是一根天线。
☆╮☆╮☆╮☆╮☆╮☆╮☆╮☆╮☆╮☆╮☆╮☆╮☆
半年后•巴托奇亚共和国——
有着茶色发丝的少年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一座建筑物，他灿烂地笑着，抬手打招呼：
“呀~各位。真是好久不见。”
“真慢啊，我们等你很久了，侠客。”
“抱歉抱歉~”侠客耸耸肩：“从流星街脱身出来多费了那么点时间。”
少年笑着，习惯性地让一根银白色的天线在指尖旋了一圈。
“侠客，能力已经有了方向么？”
侠客耸肩，举起了拿着手机和天线的手，往两边一瘫：“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呢，库洛洛。”
坐在房间中央的黑发少年合上了手里的书，用澄澈得近乎纯净的黑色眼睛看着他。
“‘你的脚已经跨入充满焚天之火的门’。”他的语气温和，“作为指引你方向的交换，以后——请叫我团长。”
侠客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又把刚看来的书里面的语句拿出来冒帅。
——真是一个既华丽又任性到不真实的家伙啊。
侠客心里暗暗想着，眯起碧绿色的眼睛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没问题，”侠客说：“团长大人。”
☆╮☆╮☆╮☆╮☆╮☆╮☆╮☆╮☆╮☆╮☆╮☆╮☆
N年以后•流星街•蜘蛛窝
“我说，侠客啊——”
“什么？”
“我记得你应该很喜欢那些什么最新出来的高科技产品吧？”
“大概是这样没错吧。怎么了？”
“…你手里的那个手机，好像是十多年以前的产品了吧？怎么还留着呢……”
“呵呵，很好奇？”
“当然啦！”
“这•是•秘•密——不会告诉你的。”
“啊•狡猾。”
是啦！他不会说的。
只有这个，无论如何侠客是对任何人都不会说的——
这个手机，黑色的，外侧金属外壳都已经被磨损得显得有些斑驳了的手机，原本是属于那个人的手机。
实际上，这是侠客对于自己小心眼和要面子的最佳证明。
——也是对于自己履行了某个承诺之后却一直都消退不去的愧疚，以及亏欠感。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手机什么的最讨厌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