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想安乐死》东城南陌

93、第九十三章

　　“过来，祁思。”
　　“这些事不能告诉哥哥，知道吗？”
　　“认真听话，爸爸妈妈就会喜欢你了。”

　　祁思只觉得周围一片混沌，耳旁传来各类嘈杂的声音，有女人的笑，男人的威胁，还有他们疯癫的兴奋。

　　尖利的声音划着耳膜，刺/激着他的大脑，太阳穴突突直跳。
　　听不清啊……你们在说什么？
　　一片湿热。

　　嘈杂的声音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灵的歌声，祁思觉得有些熟悉，他费力地睁开眼睛。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小河，是玉佩空间。

　　歌声不同上次听到的那样飘渺，而是很明显的从一个方向传来。
　　祁思顺着歌声追本溯源，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声音的尽头，是什么呢？这个空间除了思齐，或许还存在其他人？

　　踩过满天星辰，趟着水，走了很久很久，祁思甚至觉得自己身上出了汗，但歌声仍然回荡在不远处，似乎很快就能到达。

　　祁思停住了脚步。
　　他意识到，似乎这样并不能抵达声音源头。
　　“你好？有人吗？”
　　回答他的是永恒的沉寂，他发出的声音似乎被全部吸收，没有半点反弹回来。

　　河水是沉默的，星星是沉默的，只有祁思，他身上显示着生命的律动。

　　这条溪流似乎无边无际，而他每次出现都只是在中间的某一段，往前，抑或是往后，都没有尽头。
　　走累了，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走过的路，似乎和之前所处的位置一模一样，就好像他从未移动过。
　　如果不是有长长的储物柜做参照物，他一定会迷失在这空间中。

　　歌声停歇了。整个空间一片寂静。

　　“我该怎么出去呢？”祁思喃喃道，他尝试了以往的方式，没有一丝效果。
　　忽的，他感受到一股暖洋洋地能量蕴养着他的灵魂，惶惶的感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和。

　　空气中传来一声谁的叹息，祁思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清晰。

　　他睁开眼睛，通讯器上显示凌晨三点。
　　窗外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光，整个基地似乎笼罩在一片未知的阴影中。

　　祁思还未从梦境中完全清醒，惨烈的画面仍旧充斥在脑海中，他瑟缩着靠近一张床上的邢缘承，似乎男人的怀抱可以给他一定的安全感，精神上的恐慌也压制掉了一些。

　　邢缘承睡得浅，祁思一动就醒了。
　　他伸手揽住祁思的腰，往怀里带了带，声音十分沙哑：“还早，多睡会儿。”

　　祁思默默凑近，听着邢缘承强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在他心口，让他感受着真实。
　　本来做好了失眠到天亮的准备，结果就在这样一声声规律的心跳中，祁思沉沉睡去。

　　*

　　月光穿过窄小的窗棂，照进室内，洒下莫名的忧伤。黑发青年站在投进的光亮中，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一小块漆黑的夜空，只有一轮圆月高悬天上。

　　这里是H市幸存者基地的最高点。

　　方邵一直被困在这里，于他而言，似乎生活毫无区别，只是换了个地点。

　　半个月来，基地风平浪静，也可能是离人群过于遥远，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方邵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个陌生男人的话，他低下头，看到手心中的银色光缎。
　　一个意动，从手心中凝聚出一颗水球。凑得近了，还能看到其中源源不断按着既定轨道移动的水流。

　　他的生死总是被人拿捏着，上次是ANMEN，这次是那个陌生人。
　　所有人都希望他“有价值”的死去，为他们的计划、利益做出贡献。

　　死，他是不怕的。
　　只是近些日子来，每每在午夜梦回时分，那张狰狞的脸，绝望的眼神，犹如一道伤疤，狠狠的刻印在他的脑海中，刻骨铭心。

　　方邵有时候在想，他或许不应该那么排斥，如果他可以早一点看清自己的内心，早一点正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或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不过哪有那么多或许、如果？他能做的，只有现在，和未来。

　　方邵抬头，看向房间角落的摄像头，或许是该进行一些反抗了。
　　如果接下来他的死亡是命运使然，那么选择如何死去，这是他能做的唯一抵抗。

　　视线下滑，在摄像头下方的视角盲区，方邵对上了一双颓靡的眼眸。

　　镜花水月。

　　*

　　空旷的实验厅回荡着女人的轻声吟唱。那是一首少数民族小调，描绘丰收的喜悦。

　　伊尹穿着白大褂，露出笔直的小腿，她仍旧踩着恨天高在实验厅中转来转去，查看着各个实验体的数据。
　　鞋跟踩在瓷砖地板上，发出一声声“哒”响。
　　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头发凌乱，似乎沉浸在独属于自己的世界中。

　　突然，一个高大的男性实验体睁开双眼，表情呆滞地坐起身，长时间的停止运动让他的肢体有些僵硬。
　　他转了转眼珠，歪了歪脖子，似乎打通了所有关节，然后看向伊尹的背影。

　　女人似乎专心致志地查看着数据，没有注意到实验体的异样。

　　片刻后，实验体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伊尹走去，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伊尹头都没有动，表情未变，在实验体即将接触到她时，才缓缓开口：“哦呀，被你找到了呢。”
　　伊尹转过身，眼底深藏着疯狂，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她甚至轻轻靠近了实验体，抚摸着实验体苍白的脸，口中呢喃着：“老公，你找到我了呢。”

　　实验体停下动作，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五厘米，甚至能嗅到伊尹身上的浓重香水味，以及香水想要拼命遮掩的……福尔马林味道。

　　“嗬……嗬……”实验体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眼中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慢慢抬起手，伸入口中，却摸了个空。

　　伊尹眨眨眼睛，语气带着假惺惺的关怀：“找舌头嘛？我这里的实验体都没有舌头哦~他们太吵了，吵得我头疼。”
　　说完，又故作可惜地说：“本来还很想和老公你说话呢，这么大老远的过来附体一个身体，却还说不了话，好惨哎。”

　　实验体眯起眼睛，露出不善的目光，说不出话并没有什么关系。他拖着残破的躯壳，用手指沾了实验杯中红色的液体，缓缓在白色的解剖台上写着。

　　【身上的味儿香水都挡不住了，你还算人吗？】

　　血淋淋的字在台上渐渐干涸，实验体扭头，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容。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伊尹的逆鳞，她眼神冰冷，不再言语。

　　实验体心情瞬间明媚，他甚至称得上温柔的为伊尹别了散下来的头发，然后手指颤抖着向下。
　　解开白大褂的扣子，第一颗，露出白皙的皮肤，雪白的脖颈，然而再往下，是黑色的不明斑块。

　　实验体带着浓厚的兴趣，用手轻轻按压斑块，红绿色的血液缓缓流出，空间中弥漫着浓重的尸臭味儿。
　　眼中询问着：【怎么弄的？】

　　伊尹冷眼看着实验体，透过他和祁卓的灵魂接上了轨。
　　“怎么弄的？”伊尹冷冷笑了笑，“当然是你那个好儿子了啊，一时没注意，让他钻了空子。”

　　实验体轻轻凑了过去，冰冷的嘴唇粘上了怪异的血液，伊尹并未拒绝，她甚至还搂住了实验体的头，方便他继续品尝。

　　“可惜了，没有舌头。”

　　*

　　伊尹轻轻拢了拢衣服，她躺在实验体怀中，冰冷的身体相贴，目光迷离，胸口的黑斑似乎又扩大了一些。

　　“这个皮用不了了。”伊尹有些苦恼，像是被弄坏了玩具的小女孩儿，“新的身体还要几天。”

　　实验体胸腔发出震动，脸上的笑意更明显。

　　【希望你不要提前烂掉。】

　　伊尹的脑海中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她轻挑秀眉，抬头对上实验体浑浊的眼睛。
　　“你的精神力已经到这个级别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唔，还行吧。】

　　这讨厌的语气让伊尹心中十分不满，她这边身体受创，那边却还藏在深处实力还提升了一大截。
　　“等着吧，最后肯定是我赢。”伊尹的手伸向实验体，挑/逗着他的兴致。

　　【还来？】
　　“这就不行了？”伊尹笑着说。

　　祁卓已经适应了这个实验体，收到挑衅，他敏捷的反客为主，重新联通感觉。
　　紧接着下一秒，却正对上伊尹狠毒的眼眸。

　　即便抽身再快，痛感仍然隔着几百里传送了回来。

　　祁卓猛地弓起身子，完好无损的半边脸渗出冷汗。粗重的呼吸在室内回荡，经久不息。
　　良久，祁卓发出一声低沉地轻笑：“不愧是小颖啊……”

　　伊尹嫌弃的推开冰冷的实验体，不顾身下的一大片血迹。她径直走到一个厚重的门前，输入一道道密码，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门开了。

　　无数营养仓陈列其中，而里面躺着的，是同样的一张脸。蓝色的营养液发着幽幽蓝光，整个空间透着无穷的诡异。

　　伊尹随便走到一个营养仓前，打开盖子，她伸手接触到里面的身体。
　　倏地，原本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而下一秒，新的身体从营养液中猛地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