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轻羽飞扬开始盛开的羽球之花》坟冬雾

7、总有一天请你去死

　　深川爱衣知道自己是个孤陋寡闻、跟不上时代的人，对于知识与信息的获取永远比旁人更少、更迟缓，她从未对此否认。
　　或许也正是因为精神上的匮乏，才导致她在面对新见闻所造成的刺激时，会有着更接近孩子的反应和惊奇。
　　在今天以前，她是真的不知道，女性经常会随身携带卸妆水原来还可以代替清洁洗涤剂，然后效果还出人意料的好，至少现在她手里的这件白色短袖，不管怎么看，在上面都找不到章鱼烧留下的酱汁和油渍了。
　　深川爱衣将从大姐姐那里暂时借来的打底背心从身上脱下来还给对方，然后重新传回自己的衣服，而或许是因为被吹风机吹过的关系，爱衣的后背能从衣服上感觉到很明显的温度。
　　五十岚优将接到手中的背心收纳好之后，对跟前这有点小倒霉的幼女进行了一番比之前的接触中说得到的片面印象更为细致的端详。
　　才六岁，身高就超过了120CM，四肢修长，腿部在全身当中所占的比例肯定超过了一半，尤其是小腿的高占比在日本人当中更是极为罕见。
　　另外那个孩子的身高和脸蛋也同样不差，但身材比例即便是在日本人当中也算不上特别好。
　　“你母亲多高？”
　　五十岚一不小心就将自己心里所思所想之事真的问出了口，她感觉有点不太合适，但是，虽然她对自己的唐突有所自知，可她也确实也挺想知道这件事的。
　　“179公分。”
　　虽然稍微有点惊疑，但爱衣倒也没有对这个问题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和不适，毕竟对方既不是问深川女士的工作，也不是问她的婚姻或是家庭状况，仅仅是身高而已。
　　事实上，爱衣也曾经问过母亲的身高，并在得知具体数字后，感觉自己这一辈子肯定稳了。
　　那时，对女儿一向冷淡而疏离深川女士在面对女儿的问题时，少见的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不过惊讶的缘由，很难说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问题本身，更多的还是因为主动问询这个问题的人是爱衣吧，事实上那时的她对于同女儿的互动要比现在还要来得更为抗拒和不适应。
　　对于179CM这样的数字，五十岚是有些震撼和艳羡的，可以说这是一个让她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数字，她觉得自己以后少说也能达到171、172的程度，甚至还很有可能会再高一些，如175或以上的高度对她而言也并非是遥不可及，但这幼女母亲的身高既不是未来的可能性、也不是缺乏根据的幻想，而是已经确确实实摆在那里的179CM。
　　“那么父亲呢？”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因为劈腿被另一个女人当街捅死了，所以我对父亲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抱歉。”
　　先是好奇，然后又是嫉羡的五十岚，那逐渐躁动起来的情绪被直接放入了冰室，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内心的慌乱和窘迫反应到外在，就变成了看似生涩的道歉。
　　其实，深处爱衣对自己的父亲一无所知，她的母亲对此也一向是绝口不提，而爱衣也很识相的从不触及母亲的逆鳞和伤口。
　　于是，每当被人问起有关于父亲的事情，爱衣就会随缘现编。
　　失踪跑路、车祸、坐牢、情杀、引咎自杀、父亲的结局，在爱衣口中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全看她当时的想象力，不过她大多倾向于让父亲当场去世，这样的话，对方就会立刻道歉，并避开这个话题。
　　“没关系，父亲的事情对我而言无足轻重，我并不在意哦。”爱衣很熟练的反过来宽慰对方。
　　在一时陷入冷场之后。
　　五十岚原本打算在接下来询问的，‘对T台模特这种职业怎么看，有兴趣吗’这种话也说不出口了。
　　毕竟，她虽然看起来个子很高，但实际上也仅仅只是一个疏于交际的未成年少女罢了。
　　当五十岚优和深川爱衣走出女洗手间。
　　五十岚一眼就注意到女伴成冈雫和章鱼烧幼女所在的那张桌子上摆放着不少零食。
　　成冈雫买了过多的冰激凌，她的理由是这家店每买三个球，就能免费将一个球换成粗果汁的冰激凌球，所以买了四份共12球。
　　“那这些章鱼烧，也是多买有有优惠？”
　　五十岚优仅仅是让女伴去为名叫黑须茉莉的小女孩重新再买一份，但谁知道女伴将15个装的大份买了两份，8个装的标准份买了两份，这是想干嘛？
　　“当时的我，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控制不住自己，这属于不可抗力呀。另外那个篮球不是有投篮命中率吗？我觉得饮食也应该有个克制率，只要将10次冲动里的5次克制住就足够了。”成冈雫面容严肃，语气正经，唯独视线有点游移不定。
　　“而且我也帮五十岚买了，我请客！”
　　“我才不需要让后辈来请客，而且——。”五十岚无言以对的看着女伴，最后叹了一口气，“我是不会吃的，绝对不会吃。”
　　成冈雫：“哦 这样啊，那么我替——”
　　“我先走了，咱们下午在拍摄场地回合。”和爱衣、茉莉打了个招呼之后，五十岚拿上自己的私人物品，无视了女伴的呼声，径直离开了甜品店。
　　“姐姐，你朋友走了哦。”黑须茉莉提醒成冈雫。
　　成冈将她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她啊，大概只是不愿意‘我吃着、她看着’吧，但不管怎么说，她也会放慢脚步等我几分钟的。”
　　成冈雫的语气和神情，很容易被人误会为有恃无恐，而黑须茉莉看向她的眼神就变得有点微妙了。
　　而另一边，深川爱衣在向成冈表示过感谢之后，耿直且心安的吃起了章鱼烧，她从小到大的零用钱全都攒了起来，如非必须和紧急，就不会轻易花费在羽球之外的用途上，所以她也没太多机会去购买零食和小吃。
　　成冈雫虽然买了不少，不过吃的倒是不多，仅仅是快速而仓促的吃完了半份章鱼烧，至于冰激凌则一口没动。
　　“不好意思，我也得走了，再多逗留下去，肯定会被五十岚她怒瞪上好几天。”
　　成冈看了看腕上的女表，发现没什么时间之后，就果断的起身同爱衣、茉莉告别。
　　而在成冈走后，黑须茉莉探头凑近深川爱衣，她看着还没有走远的成冈，小声询问爱衣，“你觉得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同事、熟人、前后辈，怎么了？”
　　“我觉得她们是未出柜的情侣或伴侣。”
　　深川爱衣想了想，才好像是反应过来或者说明白了黑须茉莉的意思，她的前世好歹也曾在北美生活过至少十年，同性恋、以及公开和非公开的概念，她多少也是明白的，但现在可是2004年的日本，对面和自己说话的还是个小学女生，所以她觉得应该是自己听差了。
　　“对不起啊，我没有听的太明白。”
　　黑须茉莉露出一个嫌弃深川愚笨的眼神，“我说她们可能是情侣。”
　　“……真抱歉，我好想听成了情侣，你能慢点说吗。”
　　“你没有听错，我说的就是情侣。”
　　虽然对面的小女孩一脸的信誓旦旦表示爱衣并没有听错，她就是那个意思。
　　但感觉有点懵，开始对自己身处的地方产生了怀疑，越来越不确定对方和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深川爱衣，就是觉得她们两个人当中，肯定至少有一个人听错或是说错了词。
　　作为小学生而言，这也是很正常的，沟通表达不够准确或是类似的情况，身处低龄段的深川爱衣也不是没有遇见过。
　　看着一脸歉意的深川爱衣，只觉得好气的黑须茉莉一边做出一个表示情侣的手势，一边用日语、英语以及深处爱衣也没听懂的外语，连续说了十几个特指情侣、恋人、爱人、伴侣、啪友、心伙伴的词汇。
　　受惊程度很深的爱衣终于确认对方的意思，还真就是她最初理解的那个意思。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掌握这么多不同语言的单词，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了解这么多深奥、但又不应当了解的事物，更不知道她应不应该询问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一时间，感觉无言以对的深川爱衣最后选择了很保险的符合，在她当前的这个年龄组，她与人相处时，从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只能表示，‘嗯，我觉得你说的对’‘挺有道理的’‘她们有可能是情侣（也有可能不是情侣）。’
　　“她们好像是模特，据我所知，在时尚界，同性之间发生这种事是很常见。”
　　爱衣不知道对方是哪里据的、怎么知的，交浅言深、感觉不太方便细问，于是就一边在嘴上继续附和，一边在心里想回家。
　　“不过她们可真漂亮，好羡慕。”
　　“放心吧，你长大之后，肯定也会很漂亮的。”
　　有点不好意思的黑须茉莉回赞爱衣，“啊、你也一样。”
　　茉莉觉得这位新认识的小女孩砍价厉害，颜值身高同自己很搭，说话又好听，而刚搬到这里的自己正好还是没有朋友……。
　　而已经吃光半份章鱼烧的深川爱衣决定再吃一份冰激凌就走人。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冰激凌？你先挑。”
　　“那我要草莓和西瓜的。”
　　“芒果的也给你吧，我只要葡萄的就行了，章鱼烧也是，有半份就够了。”
　　当黑须茉莉意识到对方在让着自己，立刻就变得有点不高兴了，“谁要你相让了！？你几岁啊？”
　　“……6岁。”深川爱衣一头雾水，感觉自己真的是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不明白对方干嘛突然就问起自己几岁了。
　　“才6岁？别太嚣张，我可是7岁了！比你大！”
　　黑须茉莉气急败坏的开始分配章鱼烧，并且还有意往对方的舟型容具里多分了几个。
　　“那好吧，谢谢你了，不过冰激凌我真的吃不了这么多。”
　　“那求我啊。”
　　“……。”
　　深川爱衣低头吃东西，没有搭理黑须茉莉，幼稚不成熟的一面，她也是有的，上辈子就有，这辈子重返低龄组之后就更别说了。
　　等了半天都没见爱衣和自己说话的茉莉忍不住主动和对方搭话。
　　“我叫黑须茉莉，你叫什么名字？”
　　深川爱衣非常不情愿回答对方，总感觉若是自己的真名被对方知晓，会不太妙，然后有点不安的爱衣本能的撒了谎，“森川泪。”
　　泪（Rui）和爱衣（Ai）的尾音很像，就算被揭穿了，爱衣也有得是办法可以为自己开脱。
　　“小泪，一会茉莉姐姐带你去玩。”来到新地方之后，黑须茉莉非常渴望也能拥有一个围绕自己转的小圈子，她觉得既然那些家伙能当老大或是受欢迎，她自己应该也可以，玩具和零用钱自己也有很多啊，她又不是没有。
　　“快到中午了，我想回家。”
　　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的黑须茉莉在反应过来之后，先是冷哼一声，然后气鼓鼓的走了。
　　只留下对着四份冰激凌和两大份章鱼烧发呆的深川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