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都是文豪，除了我》建国前有一只妖

39、《热风》

　　结束我和西格玛“深情对望”的，是太宰突然的话。

　　“诶……真是意外，老师原来是白发控吗？”
　　看到西格玛的太宰突然捻起自己的发梢，煞有介事地开口询问我，“我现在去染个白发，老师会不会更喜欢我？”

　　“……你这是在糟蹋你的脸。”我顿时转回目光，看向太宰，“况且我才不是白发控，只是阿敦和他都恰好有头白发而已！而且……你看清楚，西格玛可不是纯白发！”

　　名为西格玛的少年下意识侧过脸，露出他十分有特色的拼色头。在那片引人注目的白色长发旁，是代表神秘的浅紫。

　　“唔……那就算了。”

　　太宰见我反对，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染发的想法，完全没在意我的后半句话。

　　倒是西格玛，因为这句“喜欢”，他的目光总算落到了太宰身上，带着一丝面对陌生人的疏离。
　　但不过瞬间，他便收回了打量的目光重新看向我，只是再度说出的话，却是虽然生涩，却依旧流畅的日语，“桐姐姐，前辈让我来帮助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他比我高不少，但对我说话的语气却乖巧极了。

　　“异能水晶带了吗？”我没有耽误时间，直接问到。
　　“是。”西格玛点了点头，拿出放在口袋的水晶，“在这。”

　　我点了点头，确认他拿的正是我需要的异能，我直接打开了关着涩泽龙彦的房间大门，“把他用异能水晶交换回国。”

　　西格玛带的异能水晶，是学院某个教师的异能。
　　效果是能让死物与活物进行位置交换，一天只能对同一生命使用一次，且交换后的五分钟内，被交换位置的物品/生物会处于无法自主行动的状态。

　　——原本是个用处有限的异能，但正适合现在把涩泽龙彦悄无声息地带走。

　　西格玛拿着水晶到了涩泽龙彦所在的房间。
　　涩泽龙彦此刻还没有醒，西格玛也不在意这个未来要成为自己同僚的男人，直接用戴在手指上的道具碾碎了异能水晶。

　　无形的异能覆盖在了涩泽龙彦周围，不过几个眨眼，他便消失无踪。而代替他躺在地面的，则是一柄朴实无华的唐刀。

　　“咦？”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唐刀，“这不是挂在校长先生收藏室的那把？”

　　“是仿品。”西格玛像是并不意外，他拾起刀走到我身边，将刀递给了我，“这是太白先生用异能制造的唐刀，本质和青莲剑一样……只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外表借用了校长先生手里那把。”
　　见我接过刀挂在了腰侧，他才继续道，“这是前辈们知道你连用了不少异能，才特意送来给姐姐防身用的……姐姐一直没有固定的武器，但剑法姑且算是熟悉。”

　　说到最后，西格玛特意压低了声音，用只能被我听到的音量提醒，“除了唐刀本身是异能，刀鞘也用上了最新的技术，能够避免异能机器的检测，伪装成普通的唐刀。”

　　我有些惊喜和了然，点了点头，“有心了。”

　　我的视线扫过窗外，见到才这么短的时间，中也先生便已经将“龙”打败。

　　“太宰？”我看向太宰，示意他该行动了。

　　“还差一点。”太宰此时已经站在了窗户的边缘，他看到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却只是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而且老师，我这么柔弱……可难以靠近失控的中也啊。”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嗯？那中也先生不是危险了？要我——”

　　“不必了。”西格玛在我还未提出帮助时开口，他对太宰露出外交专用笑容，“姐姐来到骸塞，解决之前的事情已经很辛苦了，送这位太宰先生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你？”我有些不放心，“可是……”

　　“我是没什么武力，不过我身后站着的，可是整个异能学院。”西格玛朝我眨了眨眼，掏出了一个小巧的装置，“普通科的人虽然没什么异能，但科技制造却远超异能科的人——这是普通科的新作，不仅能够模拟异能，使人能在空中随意飞行，甚至可以自动防御一次小规模的子弹袭击。只是送这位先生去另一个人身边，绰绰有余。”

　　我见他并非意气用事，自己也拿不出比他更省事的方法，这才点了点头。

　　“那中也先生就拜托你们了。”

　　太宰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没说话，西格玛则十分认真地应下，“是，一定不让姐姐失望。”

　　因为机械不是异能，西格玛能够带着太宰一起使用。

　　我意识到这点总算放心了些，没再时刻紧张地盯着他们的行动。

　　“呐，西格玛君。”被西格玛以随意姿势挂在机械装置上的太宰，在即将靠近暴走的中原中也时，突然开口。
　　他明明面露微笑，眼底却透着森冷的寒意，“老师她啊……是你的‘救赎’吗？”

　　“太宰先生在说自己吗？”西格玛也在笑，语气却不自觉有些针锋相对。

　　西格玛对太宰治并非一无所知。
　　可以说有关“姐姐”的一切，他都会尝试去了解。自然而然，经常听前辈们提起的“姐姐的学生”，也在他认知的范围内。

　　可越是了解，越是无法忍耐。
　　所以他千方百计将这个本不是他执行的任务，揽在了自己身上。

　　“在太宰先生眼中，姐姐是你的‘救赎’吗？”

　　所以越是对这个世界抱有恶意，便越是不愿对姐姐放手。
　　因为那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产生了联系的绳索，也是他还能被人“爱”的唯一证明。

　　“真遗憾，西格玛君猜错了呢。”太宰眯起眼，嘴边的笑意越发明显，“老师她是……我的‘生命’啊。”

　　——曾告诉他“不想死就活下去”的人，成为了他残喘在这世界、代表活着的生命本身啊。

　　不等西格玛反应过来，太宰再度出声，“我都诚实地回答了，西格玛君也该满足一下，我为数不多的好奇心了吧？”

　　西格玛没有理他。
　　直到他将太宰扔向已经失去神志的中原中也那边，太宰才听到他仿佛呢喃自语的回答。

　　“不是救赎，姐姐她是……我的‘光’。”

　　——是指引他迈向未来的光明。

　　三年前，西格玛从“虚无”中醒来。

　　他没有任何记忆地出现在了沙漠，在烈日下，他看到自己手中拿着一张车票。
　　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能证明他过去存在的东西，却在最后被证实，这是一张“不存在的地点”的车票。

　　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西格玛彷徨了三天，最终沦为奴隶，被人贩随意处置。
　　兜兜转转，他发现了自己的异能，又因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异能被犯罪团伙威胁，强迫他参加他其实一点也不感兴趣的危险活动。

　　那个时候的西格玛，觉得这个世界就如他眼前展现那样污黑，毫无希望。

　　——直到某个任务，他遇到了乔疏桐。

　　为了躲避被他窃取了机密、恼羞成怒的敌人，西格玛已经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疲惫、饥饿，以及看不到尽头的未来，让他无时无刻想就此停下脚步，结束这个让他觉得荒谬的人生。
　　但即便如此，与生俱来的求生欲让他无法就此放弃。只能一边随波逐流，一边越发感到麻木。

　　就在他体能告捷，踉跄着倒在阴影中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女声。

　　“原本还想自己要多久才能完成任务……结果没想到，我还是挺幸运的嘛！”与狼狈的他截然相反、站在阳光下的少女，用过于天真的语气说道，“我这刚下飞机还没出一个州，不就找到你了吗？”

　　又是一个为了他的能力才找他的人吗？

　　因为超负荷的行动，西格玛脑子有些迟钝地想。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的……”他的声音很轻，就连他自己也听得迷迷糊糊。他知道她的目标是自己，却没有任何恐慌。
　　总归，拥有异能的他被敌人找到，只有继续被利用这一个发展。

　　“如你所见，我无法抵抗……所以……”

　　所以怎么样都好。
　　将他抓回去拷问，亦或者觊觎他的异能，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所谓。

　　——他本就一无所有。

　　哪怕只是因为他的异能，才被人认可……

　　“……你现在，完全看不出想活下去的样子啊。”勉强保持睁眼的西格玛，看清了少女脸上无奈的表情。
　　他看着她慢悠悠地走到他所处的阴影中，突然毫无防备地蹲了下来，与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的他对视，“明明这几天，你都拼了命地躲避那些□□的追踪……怎么现在面对我，又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了？”

　　“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回答。

　　更早以前他就应该意识到的。
　　从沙漠中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就应该承认这一点。

　　如果他早一些认清自己身处这世界毫无价值，他就不会怀抱希望地面临绝望。

　　“虽然我的职业是‘老师’，但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帮人解决心理问题。”
　　光看外表就知道一直养尊处优的少女叹了口气，她对着已经放弃挣扎的他，露出带有包容色彩的笑容，“但你的事情我或许也有一定责任，至少对我来说你确实有些特殊……那我姑且开导你一次。”

　　“你是不是觉得你身边总是充满了暴力、血腥，仿佛整个世界的黑暗汇聚在了自己身边，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怎么都找不到‘光’？”

　　他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唯有那双略显空茫的眼陡然一动，对上了她注视的目光。

　　仿佛在说——这就是事实。

　　“……呼，我先说好，如果你是在祈求谁救赎你，那我做不到。”少女没有给他任何期望的余地，直白地拒绝了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渴求。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早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得到谁的拯救，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被世界遗弃的人，但他果然还是……还是不甘心自己被放弃。

　　他眼中涌起些许热意，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委屈，他的双眼被不肯落下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别、别哭啊！”他的模样似乎吓到了她，少女的声音不由轻缓下来，“……真是的，我只是想说，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啊。”

　　不可能的。
　　他下意识在心里否定。

　　如果他能做到，又怎么会一直被众多□□争抢利用，连自我都即将失去呢？

　　可正在否定自己、连自身也无法信任的他，却看到这个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少女，朝他露出肯定的目光。

　　“人类都在被现实打击，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想去在黑暗里找到光。”
　　尚且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的西格玛，感觉到自己头上传来柔软而友善的触碰。不知道该作何表情的他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亦或者不忍破坏此刻的一幕。
　　“……但是反过来想的话，如果自己被不停地打击，不停地被黑暗吞噬，那不正说明——自己是光么？[1]”

　　持续的黑暗，就这样被一道不容反抗的光辉穿破。

　　不等他为这样的话做出什么反应，少女便将手收回，又再度放到了他的面前，“虽然我无法成为救赎你的那个人，但是……如果是‘家人’的话，我还是蛮有自信能够做好的。”

　　她用他从未见过的真诚表情，朝他问到。

　　“所以，要成为我的家人吗？”

　　就像被蛊惑一般，他挣扎着、用恢复了的、仅存的力气，伸手回握。

　　感觉到手中的温热，他忍不住侧过脸，“……西格玛。”

　　“乔疏桐。”她似乎笑了一声，指尖收拢，握紧，将他内心的仓惶驱散干净，“未来就是你的姐姐了，请多指教。”

　　在那以后的每一天，都是西格玛从未想象到的满足。

　　所有和西格玛接触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十足的“姐控”，不仅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更是对姐姐的所有话深信不疑。
　　面对姐姐的时候，他总是展现着自己最为乖巧、温软的那一面。

　　“辛苦了。”
　　“不是什么大事，姐姐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将太宰按计划扔出去后，西格玛操作机械回到了姐姐的身边。

　　只要看到姐姐毫无阴霾的微笑，他的内心便产生源源不断的、支撑他面对多彩世界的动力。

　　所有人都不知道，对姐姐“言听计从”的西格玛，有一句话从未赞同过她。

　　她曾说自己无法成为他的救赎。
　　她曾说能拯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不是的。

　　遇到她的那天，西格玛在心里否定了她的话。

　　从没有人拯救他。
　　他也不再需要谁去救赎自己。

　　因为他已经有了光。

　　有了能让他在黑暗中，找到前行方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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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应该要完结了，番外到时候按人顺着排（或者片段开放式写）。

[1]这句话非作者桑原创，而是很久之前看好友空间转发的一张来自知乎的截图，也是之前作话说的“找到了一段好句子”的那个句子。

[关于认了西格玛作为弟弟这件事]
乔妹：怎么说呢，就像“替离家出走的混蛋老妈照顾她生而不养的儿子”那样……即便“书”和我之间的关系不是母女，但比起外婆、妈或者小姨这些恐怖的称呼，我宁愿被叫姐姐。

内容提要完整原话：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我又愿中国青年都只是向上走，不必理会这冷笑和暗箭。

望诸位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