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扇底风》夭夭桃枝

1、楔子 人面桃花何处去

　　人间生死轮回，花开花谢，千年万年皆是如此。可云端之上的天宫，却年年月月般的静如水，淡如月。
　　彩云绕天际，一花开四时。
　　祥瑞之光笼罩整个天界。
　　今日乃登基大典，一场浩劫过后难得的喜悦之气。
　　这日，凤九天穿着华贵的绛紫色长袍，头顶紫玉金冠，一步一步走向那金雕玉砌的宝座。
　　他双眸浩瀚如星海，却敛去了年少时的光芒，只剩坚毅。万年已过，他容貌较之万年前并无半分区别，甚至岁月将他洗练得别有一番风味。
　　回身的一瞬间，众神朝拜。
　　放眼望去，他却并无半分喜色，隐隐竟轻叹了口气。
　　众神皆疑，这新帝眸中的哀伤究竟为何？
　　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此时九重天上，我静坐在一棵桃树下，这是师父亲手所植，为我所植。他只知我喜爱桃花，却不明我缘何喜爱。八百里的桃树，曾经开遍了整个九重天，可那场浩劫过后，便仅剩这一树。
　　其余皆随师父，随着他，化作寸寸相思。
　　风，轻轻吹着，几瓣桃花飘落在我的衣襟与发梢上。我手中握着一管玉箫，箫身通体青翠，却再无人吹响它。
　　我犹自记得，有人曾为它取名——桃夭。
　　良久，口中吐出：“你个骗子。”嘲讽，痴笑，悲痛，无奈，绝望，思念皆汇于此。
　　我明知等候早已无望……
　　“我一猜你便在这儿。”来人步步生莲，眉梢眼角宛若醉踏落花，“今日天宫各层各处皆因新帝登基热闹不绝，独你这九重天一如从前般冷清。”
　　我依靠着身后的桃树干，且笑：“这不是有你时常来陪我解闷嘛。”
　　“新帝毕竟是你亲手扶持，你当真不去一观？”清姿的目光落在我手中那管玉箫上，顿时明白这话的答案，不觉凄苦一笑，“你还在怪他。”
　　“我心知不是他的错。”
　　“可你依旧恨我！”不远处，他情绪激动，一身绛紫色衣袍加身，他早已不是昔日的凤凰。
　　“拜见天帝。”我起身，礼数周到。
　　他则凄然一笑：“我竟不知天界何时添了新规，竟需你这九重天女帝向我叩拜。”
　　“陛下怕是忘记了，天界早已无九重天女帝，如今的阿若不过是个闲散仙人，还望陛下能恩准臣去看守忘川。”
　　他眸中星光黯淡，唇角轻扯：“你不要女帝的尊位，放弃天界的清明，甘愿去守着那暗无天日的忘川。你就这么不愿见到我。”最后那句话，竟带着几分哽咽。
　　我抬眸，对上那双温柔如初的眸子，良久，幽幽一叹：“我从未恨过你。”
　　“那你——”
　　“小九已非昔日的小九，如今的你是凤凰一族唯一的后裔，凤九天。”我抬手抚摸着他瘦削白嫩的脸庞，“六界之中只有你能担得起天帝一职，至于——我从未恨过你，只是我不愿忘记。”
　　不愿忘记，不愿忘记。你不肯忘，不肯忘记万年前那个为你在忘川手植桃树的人，不肯忘记那个陪你坠入轮回的人，不肯忘记他是死在我所递的诛仙剑下。
　　你不恨我，只因你心湖已干从此再无波澜。
　　思及此，凤九天暗自唏嘘。
　　“清姿，我听闻忘川的桃树已经死了，你又植了一种名为曼珠沙华的花。那花美则美矣，可未免太妖艳无骨，何况连片叶子都没有，你的审美倒真是越发像凡人了！”
　　“忘川彼岸开无度，两处茫茫皆不见。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此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相错，永不相见。”
　　我摊开手掌，接住了飞落的桃瓣，陡然一笑。
　　桃花笑尽春风，何来相守，何来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