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师叔二三事》越冬川

27、雪娘

　　六月，大雪纷飞。
　　李谢齐刚到雪城，就被灌了一肚子寒风。
　　明明城外赤日炎炎，只一道城墙之隔，就换了个季节。李谢齐缩在酒馆的一角，灌进喉咙里一口温酒，随后便是一阵咳。
　　“真蠢。”清清冷冷的声音从李谢齐的头顶飘落。
　　抬头望去，一个面色苍白的姑娘站在自己面前，穿着单薄，李谢齐见此越发觉得冷了。
　　那姑娘见李谢齐没答话，冷哼一声，转身走开了。
　　李谢齐裹紧了衣服，看那姑娘从容的走进风雪里，心中暗暗吃惊，随即又灌了口酒。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初见的模样。”李谢齐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女人，犹豫再三，轻唤了句：“雪娘。”
　　雪娘哀怨的看着李谢齐，半晌叹了口气，道：“不许叫我雪娘，我不过是个心狠手辣的妖怪罢了，不配有名字。”

　　李谢齐应雪城文库之邀来此编书，不想雪城天气竟如此恶劣，带来的棉衣尽数穿在身上也抵不住寒风刺骨。
　　文库的管理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唤作胡老。
　　胡老是个慢性子，记性又不好，带李谢齐在文库的院子里转了几个来回都没有找到他的房间。李谢齐在冷风中待了许久，被吹得连打了几个喷嚏，忙低头在包裹里翻找起手帕来。
　　“是这间。”清清冷冷的声音裹着雪花飘来。
　　李谢齐抬头见眼前站着个姑娘，仔细瞧了觉得有些眼熟，略一回想，记起早些时候在酒馆见过她。
　　那姑娘将房门推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谢齐还礼，快步进到屋内。
　　屋内陈设简单，炉里的炭火倒是烧得通红，看来是为了李谢齐特意收拾出来的。
　　问了姑娘，她自称是胡老的孙女，名唤雪娘。

　　李晋颓废的坐在大雪里，他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心却如坠冰窖。那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他果然不惧严寒，伸手接住一片飘落下的雪花，过了许久，也未曾融化。
　　“你爹他就从未提起过我？”雪娘走到李晋身边，将他挽起。
　　李晋看着雪娘年轻的脸庞，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她是自己的娘亲。
　　“是了，你父亲他是个大公无私的救世主，他的夫人怎么可以是个异类。”雪娘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着，风雪愈加猛烈。
　　李晋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轻轻环住了雪娘，小声唤了句娘亲。
　　风雪骤停，雪娘泪眼望着李晋，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谢齐在雪城有两三个月了，除了每日在院内扫雪，几乎不会出门。每日的三餐由雪娘送到屋内，时间久了，两人渐渐相熟，时不时还可一起温酒品茶，生活颇为滋润。
　　雪娘是个外冷内热的姑娘，李谢齐与她相熟后曾问过初见时为何说自己真蠢，雪娘笑了笑，说道：“一口酒便呛了许久，今后在这凛凛寒冬将如何编书。”
　　“这么说你第一次见我便知我是谁了？”李谢齐惊讶道。
　　雪娘见说漏了嘴，只好坦白道：“那日我代爷爷来接你，谁知你是个连酒都不会喝的呆子，一赌气我便回去了。”
　　李谢齐笑道：“害我找了许久。”
　　雪娘开心一笑，诡计得逞的样子。

　　繁缕驱车赶到城主府。
　　府门紧闭，繁缕扣门，没有应答。
　　寻在一旁冷得打颤，想起李晋以前发疯的样子，总觉得进到府中也未必有口热茶喝。
　　扣门无果，繁缕打算翻墙进入。这一路上没有看到其他人，说不定已被妖邪囚禁或杀害了。
　　月见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叹息道：“我感觉到一股深沉的失落和绝望，还有……爱意。”
　　寻不解，问道：“你感觉到的是谁的情感？”
　　月见抬头望了望天，说道：“是这雪，这风。”
　　繁缕看了月见一眼，纵身跃起，跳进院内。
　　寻暗暗想着，月见怎么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三人进到院内，也未见到有人，寻跟在两人身后，越发冷得心慌。
　　繁缕见此掏出一块红色的石头，叫寻戴在身上。
　　“这是火麒麟的血液所化的琥珀，可驱寒保暖。”繁缕道。
　　寻将琥珀戴在脖子上，瞬间感觉到自胸口散发而出的暖流包裹了全身。

　　李晋为雪娘擦了擦眼泪，说道：“我从小便希望自己同他人一样有一个娘亲，如今我有了，为什么会感觉这么不真实。”
　　“我也是一样，离开你时你才像小猫那么大，如今已经比娘亲还要高了。”雪娘笑了笑，阳光似乎都明媚了起来。
　　李晋小心翼翼问道：“不知父亲现在？”
　　雪娘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终究是比不过那个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父亲。她神色清冷的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离开你二十多年吗？”
　　李晋没有答话，他自然是想知道的。

　　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
　　李谢齐问雪娘，他满脸的笑，像极了书中提过的春风。
　　雪娘说过想看看各种花草，可是雪城气候严寒，很少有植物，更别提花草了。
　　雪娘自然想不出什么特别的礼物，便说：“不如你就一直在雪城编书，不要走了吧。”
　　李谢齐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礼物太过贵重，我自己是送不起的。”
　　雪娘不明所以。
　　李谢齐接着说道：“我这里倒有一个礼物要送你，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雪娘笑道：“不喜欢又能怎么办，打你一顿吗？”
　　李谢齐总是能被雪娘逗笑，他带着雪娘来到文库后院，这里平时鲜有人来。
　　走到一处院落，李谢齐停下了脚步，叫雪娘自己进去看看。
　　雪娘疑惑着走了进去。
　　有些破败的院子里种着几株干枯的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新奇。
　　雪娘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什么礼物。
　　李谢齐解释道：“这礼物需等些时日才可见珍贵，雪娘你可不能以貌取树。”
　　“净是些托辞，再过几日你便结束编书回家去了，就算它们还是这个样子一辈子，我也找不到你了，你倒是打得如意算盘。”雪娘说道。
　　“那不如，我陪你等。”李谢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