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Lisa Lisa收到了一支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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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ebenunddreissig
行程第五天的傍晚，我们分开行动。空条和花京院要去看望空条住在纽约的外祖父，而我受到一位在意大利结识的女性长辈邀请，去百老汇观看了一场由她丈夫所写的剧本改编的演出。
——我是在七岁那年，和父亲一起去母亲的家乡扫墓时遇见Lisa Lisa夫人的。彼时天阴蒙蒙飘着细雨，我如往年一般，在母亲的名字前放下一株玫瑰，却不想听父亲和墓园看守的聊天，偷偷溜去小溪边玩耍。母亲去世的头两年里，不仅忌日，父亲常常带我到墓前来——或许他不没有带上我的时候更多，只是那时年纪还小的我不清楚罢了——我对于这个异国公墓周围的环境已经相当熟悉了。
母亲在日记里写，她死后要埋进小时候家里去的教堂后的墓地。她的双亲和几个夭折的兄姐都躺在那里，在四处旅行的这些年里，常常顾不上回来探望，至少死后她希望常伴自己的家族。
可惜人们最终也没从珠峰的积雪下找回她的遗体，只好以姓名和生卒年月为碑，埋下亲友对她的思念。
Lisa Lisa坐在我1977年初长了个子才终于能爬上去的圆石上，没有撑伞，黑发被雨水沾湿贴在脸颊旁。那一年她已经不复后来给我看的照片上那么年轻，可是依然很美，她微笑时眼睛旁的细纹里，只透露出对待岁月流逝的优雅的从容——我对母亲的印象在那一刻突然鲜明起来，我想起她难得在家的时候会对我讲起她的家乡，她说在意大利，让女性流泪就是原罪。
我走上前，踮脚想把雨伞撑到她的头顶遮雨。
她独自坐在雨里的模样就像在哭，我用不怎么熟练的意大利语对她说：“女士，看到您的眼泪，连上天都为您心碎了。”
“……如果上天也会心碎，”过了一会，她缓缓接过雨伞，遮住她和我两个人，低下头看着我，“就不会夺走那么多被深爱着的人了。”
Achtunddreissig
“每一次见到你，好像都是在雨天。”
十八岁的我撑伞站在纽约的冷雨里，把一支玫瑰递给Lisa Lisa——她比起上次见面又显得苍老了些，但依然穿着艳丽的红色外套，用擦过口红的嘴唇轻轻碰触花瓣，神态沉静温和。我收起雨伞上前与她拥抱，Lisa Lisa拍着我的背。
“您是不是换香水了？”挨近她时，我感到带着体温的香味包拢住我，鼻尖蹭到了她的银耳坠，“这个味道……潘海利根的伊丽莎白玫瑰吗？很衬您的气质。”
“前几年新出的，你倒是很懂。”她挽住我往店里走，侍者从我手里接过了雨伞，“你喜欢这个味道？那以后它就是我专门用来见你时穿的香。”
我觉得她比我这个半血意大利人还会撩。
“我只是喜欢您身边的气味，因为您本身就比任何香水都更加迷人。”我用无比真诚的口吻，深情又甜蜜地对她说。
——我知道Lisa Lisa有时喜欢听我故意装出一副花花公子的口吻和她说话，或许与她去小镇的教堂后无名公墓看望的人有关。她没有对我讲过任何关于她自己或是那个人的故事，而我只是陪她淋过几场雨，不敢妄自定论自己是否真的窥见了她心底深藏的悲痛。如今我甚至会想，或许七岁那年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她也并没有在哭，只是雨水滑过眼角的弧度太像眼泪。我在母亲的墓旁看到那滴雨，意识到某种朦胧黯淡的伤感把我们连在一起了。
小姑娘，你是来这里看望谁呢？Lisa Lisa把八岁的我拢在厚实温暖的外套下面，漂亮的眼睛注视着雨里的小溪。
我妈妈躺在那里。
她什么也没说，我感觉这样才是好的，什么也不用说就好。她的沉默就和她触碰我脸颊的手指一样柔软。过了一会她抽回手指，声音放得很轻：“我来看望的那家伙……如果他能有孩子的话，孙子孙女差不多也该像你这么大了吧。”
“您来看望的人，他是意大利人吗？”
我凭借有限的记忆，回想父亲给我念母亲日记里的段落如何形容她在意大利度过的童年，再用我磕磕绊绊的意大利语对她转述——“我妈妈说，意大利人喜欢家庭，喜欢有很多很多的孙子和孙女。我是她的女儿，等我有很多很多小孩们……她会很很高兴。”
我最后一次在公墓旁看到她，是在九岁生日前夕。彼时匿默已经显现出一些不太稳定的征兆，但总体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我让它不要随便拽断手指变成小刀，独自走到熟悉的溪流旁。
小姑娘，你总是一个人来这里啊。Lisa Lisa的视线从匿默身上滑过，静静地落在我的眼底。
会寂寞吗？
我摇头。匿默在我身边轻快地转圈，她看不见。
“父亲说找到了能够引导我的老师，”我走过去轻轻拉住她的手，“他说我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住在老师家里学习……不能再来看望妈妈，不能来这里。您会寂寞吗？”
Lisa Lisa看着我笑。其实我知道她是陪丈夫在意大利取材，旅居此地，或许也不会久留——墓园的看守太熟悉父亲和我这个扫墓组合了，每次来他都会给我讲很多八卦。
“你的意大利语说得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她告诉我。
“我快九岁啦，”我回答，“我喜欢您说意大利语的声音，我练了很久。”
她用最动听的声音给我指出了上一句话里的三处语法错误，但我还是喜欢她。
“我也快离开了，”她说，“你和我说过的，意大利人喜欢家庭，也喜欢‘很多很多小孩们’。我有一位家人睡在这里，我叫不醒他了……至少我可以带着很多很多小孩来看他。我儿子这个岁数估计实现不了，我要回去劝劝孙女和曾孙再努把力。”
九岁的我只以为是我听力不过关，没有在意为什么看上去不超过五十岁的的女性亲口承认她连孙女和曾孙都有了。
“妈妈喜欢玫瑰花，每次爸爸都亲手种花带给她。今年我也在院子里自己种了很多。”我拉开外套，从内侧的衣兜里抽出了这支我自己挑选的玫瑰递给她，“我偷偷藏了一支给您。”
“我在上面施了魔法哦，”我说，实际是用匿默给我的小刀去掉了花茎的刺，“只要有玫瑰盛开的地方，您和您思念的人都会幸福的。”
“语法学得不怎么样，甜言蜜语起来倒是真像个小意大利人了。”
虽然这么说着——我看到Lisa Lisa微笑着吻了吻那支玫瑰。
Neununddreissig
十八岁的我挽着Lisa Lisa站在餐厅过道，刚刚正对她说“您比任何香水更加迷人”。Lisa Lisa突然伸直了没有被我挽住的另一只手，精确地砸中了隔壁雅座突然站起来的老先生。
“你别说话，JoJo。”Lisa Lisa严厉地说，“有小美女夸我迷人，我现在心情正好呢不想听你煞风景的傻叫。”
“就这么喜欢听甜言蜜语吗！？好肉麻！肉麻死了、哎哟——！”
老先生忿忿不平，被Lisa Lisa揪住耳朵制裁。一位金发的夫人坐在旁边捂着嘴笑得很开心，我听见Lisa Lisa叫她丝吉Q。
我看向雅座的另一侧。
空条拉低帽檐，浑身散发出很烦勿扰的气息，花京院笑眯眯朝我挥手：“哟，卡莲。”
于是声音很大的老先生一脸很懂地笑了：“别害羞啊，承太郎。来跟曾祖母还有曾祖母记挂了好几年的干女儿打个招呼。”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Lisa Lisa收到了一支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