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妖皇两不负》元月小糖霜

2、惊噩梦

　　“茶凉了，我给你续上吧。”一道温柔清婉的女声自刘焕耳边传来。她不耐烦的露出白嫩细滑的手扶额皱眉，索性握住伸过来的手，“说了多少次我不喝，你怎么老出现在我梦里！”

　　“这是今岁刚进贡的碧螺春，郡主可要好好品。”那姑娘的面容隐在白雾里，细长的手指里稳稳抓住刘焕的茶盏不放。

　　刘焕看不清楚，只能无奈的放下她的手。一杯清茶下肚，果然她浑身无力倒在内室中，她看着那蓝衣女子熟练的将一封文书塞在她袖子里。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兵马嘈杂的声音。一列列禁军官兵手握钢刀长枪，从门外放肆闯了进来。

　　他们对着室内摆设砸、抢、踢、拽，内室顿时给折腾的像个猪圈一样，府内仅有的四五个奴仆慌忙逃窜，伴随着兵士们驱赶恐吓的声音，原本寂静的王府瞬间鸡飞狗跳。

　　禁军教头见见她瘫坐在地上，一脸横肉，露出黄牙邪笑道：“久闻郡主大名！昔年在会稽山平了烛龙之乱，红衣骏马传为佳话。今早有人密报，是郡主在会稽山放了那群妖精，陛下追求捉妖炼丹的长生之术，数次围剿皆败兴而归，事关龙体，郡主便是只胭脂虎，属下也得得罪了！”

　　他见刘焕神情恹恹的，只当是对他不屑一顾，教头歪头冷哼，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一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三角眼上下打量一番，嘴里古怪笑了一声，缓慢又威严的发号施令：

　　“给我扒了她。”

　　“是！”

　　刘焕皱眉一脸厌恶的看着那三人朝她走来，死命的想要生出一丝力气可惜只能微微蜷着手指表达抗议。她心里深恨，早晚杀了这帮狗东西！

　　很快三个士兵就将她从地上拽起往床上拖去，她死鱼一样躺在床上，自下而上无声的咒骂，瞪着这些官兵，只觉得无比恶心。

　　官兵们粗鲁、狰狞的拽下她的腰封，又接着扯她的外衣，一只粗糙的胖手穿过里衣抚摸她细滑的肩膀正要再往下去，一封信晃悠悠的从袖口撂下

　　“停。”那教头慢悠悠的一声令下，正吃着刚刚剥好的鲜甜橘子，“人拽下来，把信给我接着搜床铺。”

　　刘焕被人像垃圾一样再次丢在床下，头发斜斜披散开，红色外衣散落在地，里衣胜雪，一张英气妩媚的脸就映在对面巨大的铜镜里，与周围的嘈杂凌乱仿佛隔绝开来。

　　她冷眼看着周围环境，感到心中酸楚无限，无可控制的流下泪正好滴在她手腕上的朱砂痣上，瞬间手臂泛起幽幽光芒。

　　刹那间妖风四起，吹得郡王府的几棵百年老树左摇右摆，天地变色，大雨混合着泥点子、石头子儿就狂往内室打来，几个禁军跑过去想关上房门却半天卡在门前，动弹不得。

　　这狂风骤雨吹得人眼生疼，寒风凛冽，此刻刘焕身子有好像些劲儿了，就在禁军们忙做一团的时候，慢慢的往室外方向爬去。

　　那禁军教头看完了信，眼睛眯起一条缝，看见她想要往外逃，抬起胖腿就是一脚，照着刘焕的腰处踢去！

　　“啊！”刘焕一声惨叫，腰处在一瞬间的酸麻过后是火辣辣的疼，她此刻不管不顾依旧向前爬去，有人要救她！必须走！

　　她白衣被地上的脚印弄脏，不住有人扯着她不让她继续，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珠，外面狂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果然是勾结妖孽的贱人！旭峰道长没说错，那群孽障里还有只一万九千年大妖！”禁军教头一脸狠厉，看着还关不上门的禁军，“废物！都是废物！回去看老子怎么练死你们！”

　　他话音刚落，只听空中传来清冽干净的男子声音，朗声大笑如鼓如瑟：“回去？本皇从未见过有可以动弹的死人。”

　　刘焕只觉身上一轻，转瞬就被一人抱在怀里，她在刺骨的疼痛中闻着那人身上淡淡的雪松的香气，只听见云雾下凄惨的声音划破天际，一声声惨烈无比恍若炼狱。

　　她忍不住朝下一望，室内十几个禁军早已不见，只有一大片的血水碎肉融一起向室外流去，血腥气铺天盖地而来。

　　她忍住想吐的欲望，抬头望着那下巴瘦削的男子，耳边听他温柔道：“睡吧……”，如冰水中刚捞出来的手拽着他的黑衣一角，露出了手腕三寸处的红痣，她脑袋一沉昏死过去。

　　……………………

　　刘焕猛然睁开双眼，她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后腰处，还好还好，如今自己这般模样，腰再断了就更完了。她蹲在自己的小棺材里想着，梦里每次都见不到最关键的两个人长什么样，真是太可惜了！

　　她自嘲后，揉了揉眼睛，原来快到黄昏了，刘焕是一名异鬼，虽有肉身，然而身体苍白冰凉，以半人半鬼的形态出现，若不修炼等寿元熬尽就会送往离魂界。

　　她收拾收拾，披上自己的黑袍子，手握的一把冒着丝丝缕缕黑雾的斧钺出门了。刘焕顶风前行，这妖风刮了七日，也不知是何方大妖又要亲临这个鬼地方来兴风作浪。

　　沿岸边的商户们都开始忙碌起来，打工的小妖怪们拿着油灯爬上亭台楼阁，不过须臾，数万盏不同颜色的水晶灯依次亮起。

　　刘焕刚走到伏流河畔，就看见远处高耸入云的一座楼宇，煞白白的，白纸糊的灯笼不断摇晃，刘焕看的入了神，没料想突然被人从后一推，直接跌入伏流河水中。

　　河水冰凉，水势来回冲刷着她的两只脚，惊吓之余想站稳，可脚下鹅卵石打滑，歪歪扭扭的甚是狼狈。

　　“哈哈哈，丑鬼，你都臭了，让你洗洗澡！”

　　“喂！做异鬼丑成你这样，真丢人！”

　　“哎呀，刚刚你身上掉的那是什么？是眼珠吗？吓死妖了！”

　　刘焕歪着身子刚刚站稳，就看着岸上几只妖童又来找她麻烦了。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在岸上模仿她的走路姿势，或者窃窃私语，她无奈的在湍急的河水中找眼珠。

　　妖风渐渐息止，河水水势平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河畔斜晖漫天，伏流河如一面反光铜镜，天与水上下一金，霞光异彩。镜中人为了找眼珠慌乱摸索着，渐渐往河水深处走去。

　　刘焕身子歪扭着，黑袍被水浸湿、覆盖泥沙，也加大了寻找的难度。等刘焕新装上眼珠的时候河上已经摇曳起了满月，她慢慢走上夜市想买件干净的袍子。

　　河畔商户们点灯开门，小妖们也在岸边出摊卖自己做的簪花、首饰、小吃等换些贝币。邪祟们成群结队化形而来，互相调笑追逐。

　　由于刘焕的两腿不一样长，所以走路也一跛一跛的。她东瞧瞧西看看，还要计算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可以付，突然喧闹震天，邪祟们纷纷下跪叩首，远处有精怪大呼：

　　“是伏流河主！”

　　“啊，河主也来看热闹了啊！”

　　“嘘！注意分寸，听说河主吃妖怪进补呐！”

　　“恭迎河主~”的声音一浪一浪奔涌至刘焕跟前，她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从未见过伏流河的主人，不知今日是吹的哪门子风，竟也有机会一见。

　　她并到夜市一侧跪下，邪祟皆跪唯她身侧的一人长身伫立，如芝兰玉树。周遭窃窃私语下让她不由抬头望去……

　　只见此人脚踩绣着鸟纹苗绣的黑靴，白色绸裤收至靴中，一袭黑袍上是描画的银色毕方鸟暗纹，赤金线点缀鸟的眼睛，腰带上是不知名的红色宝石熠熠生辉。

　　再往上，刘焕就只能看见如刀锋般的下颚轮廓，他慢慢转头来回巡视，仿佛并不在意河主逛街。

　　河主的金黄顶盖逐渐逼近，周围议论他的声音越来越多，刘焕想好心提醒他别得罪人，就轻轻拉了他的黑袍下摆，唔！这衣服摸起来是皮绒面料，触感不错，回来就买这种布料的袍子。

　　李观流有些疑惑的看着缩在自己脚边的人，脏袍子湿湿的，如皮囊紧贴身上，但是身姿曼妙，高抬出手的一段雪白腕子上离手背三寸之处有一红痣。

　　李观流一怔，修长的身体慢慢蹲下，斜着头左看右看，却实在看不清她的样貌，他抬手说了句：“抱歉”后，无礼的单手掀起袍子……

　　突然的四目相对，刘焕惊讶的看着对面的人，肤色白净到看不见毛孔，两道英气长眉微斜入鬓，一双桃花眼，温柔又夹杂三分凌厉，微翘的睫毛给他眉宇间增添了一抹春色。鼻子高挺如峰，薄唇微微抿起，面上神情复杂，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李观流直面看去后呆滞了，这女子发顶被削去了一半，面色惨白如纸，还有些烧痕和毒纹导致肌理不平，一只眼睛上的眼珠毫无神采，另一只则带了眼罩。

　　刘焕回神后，看到这人震惊的神情，伤心负气的把袍子从他手中抽走！心想什么人呐这是！没有礼貌！她心底更加黯然，果然这个样子谁看谁厌恶。她忍气道：“兄台，我是想提醒你，站着不合适。”

　　李观流蹲在她旁边半天没有说话，脸色比之刚才更加苍白，他眼睛望向街上失神，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刘焕心想：难道是被我吓着了？不至于吧……

　　刘焕用那只眼的余光不停扫着他，心下觉得虽然这人如此无礼，但是越看越被他的容貌吸引，中和阴柔和阳刚之美，通身气度非凡，要是能摸一摸这张脸就好了……

　　“摸吧。”李观流扯了扯嘴角笑着说，狭长的眼睛依旧看着街边出神，仿佛刚刚并不是他说的话。

　　“……”刘焕垂下眼更不敢看他，心想：读心术……这谁敢摸啊，别是仙人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