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鬼少年说》齐飞儿

9、第 9 章

　　望着月亮的眼睛中不停的流出泪水，青年男子毫无知觉般的依旧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似乎对月亮已经将要告别西天这件事并无所觉。“我真是笨！为什么还要回来这个该死的地方。他早就烟消云散了啊。不是说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吗？”低低的自语。青年人缓缓的叹了口气，将头转向了已经开始有人声吵杂的房子的方向。“和他真的好像。但又不太一样。真是个有趣的孩子。黄帝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被吓得到处乱窜呢！”扬起的嘴角有着一丝自嘲的感觉。
　　“二伯！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啊？上学很麻烦啊。而且这次老爸他们怎么都不来看我们啊？好无聊哦，哥哥每天都要在内宅修炼，都没法和我一起玩儿嘛！”悠也从后座探出头，很是不满的对仁岚抱怨着。
　　“嗯！这个嘛。这得看你冬哥哥了哦。呵呵，要到他能够正确掌握他目前学的术法之后才行哦。呵呵，没有什么修炼是可以一半一半来的。你从明年开始也要学的哦。”借着红灯的时间，仁岚点了点悠也的额头。看到他已经不再像前几天那么在意家里的事情，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幸亏啊，悠也还小。
　　“什么嘛！那我今天又要一个人玩儿啊？要不，二叔你陪我玩儿好不好？反正你也没事嘛。不要整天看电脑嘛，也陪我活动下嘛！”坐回到冬也身边，一边努力的在冬也的旁边找个最舒服的姿势，一边不依不饶的对着仁岚要求道。
　　“嗯，这样吗？好吧。不过要晚饭后才能陪你玩儿哦。可以吗？”对着后照镜笑了一下，仁岚让了一步，决定晚上还是多陪陪小侄儿。
　　“嗯！行啊。呵呵，好好哦，二叔，我们晚上玩儿什么？”悠也的眼睛亮亮的一闪一闪的让人从心里感觉轻松。
　　“呵呵，你可以慢慢想哦。今天让你决定好了。”摇了摇头，对悠也的热衷，岚为自己的夜生活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精疲力竭是别想睡觉了。啊，小孩子的精神为什么会这么好呢！让人头疼啊。
　　“冬哥哥，快醒醒哦。到家了啊。”推着一直睡得很沉的冬也，虽然悠也很同情冬哥哥，但一想到自己也就快要和冬哥哥一样辛苦了，就无法说出可怜哥哥的话。因为那会让他觉得不久之后的自己也很可怜。
　　“嗯？哦！我知道了，让我再睡五分钟，我今天早上才睡啊。”冬也迷糊的睁了下眼睛，很快又闭了起来，并在舒适的座位上换了他觉得更舒服的姿势，接着睡了下去。
　　“唉！这个小东西，好像有点儿钻进牛角尖儿了。根本没必要让自己这么辛苦嘛！小悠，你以后可不要向冬也这样拼命哦。那些东西在那里又跑不掉的。而你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学没关系啊。”抱起还在熟睡的冬也，轻轻的拍拍冬也看起来天真无邪的睡脸，仁岚淡淡的笑着。
　　“嗯！但是冬也哥哥说过。只要通过家族的测定，达到一定水准之后就可以离开家族自立了哦。冬也哥哥说过他要尽早自立的。”冬哥哥还说，他自立出去后，一定也把自己带着的。呵呵，外面的世界啊。不用这样连上学，身边也都大多是和家族有关的相关家族的子弟，一点意思都没有。
　　“自立吗？你们都还太小了。就算今天冬也就达到了那个水准，老爷子和长老们也绝对不可能让他自立门户的。”看穿了身后小不点儿心中所想。忽然想起了当年自己还是小鬼时，也是这么拼死拼活的修炼，也就只是为了可以离开这个让人只会产生无聊感的家族而已。结果呢？还是算了吧……“快进门吧，把作业写一写，就该准备吃饭了哦！啊，悠也，吃饭前不要乱跑哦！”
　　“好！”笑容在二伯离开视线的一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点儿苦涩的叹息声。“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妈妈她……。爸爸还好吗？”看着地面上多出的一个影子，悠也稚嫩的声音中透出了无法压抑的哭腔。“冬也哥哥也知道吗？所以他才会让自己这么辛苦吗？”没有回答，悠也的泪水已经挣脱眼眶，不停的流出来，落在地面上。
　　“你不进屋去吗？早知道你会哭的话，就什么也不和你说了。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爱哭啊，真是麻烦。”伸出一只手，不太习惯的在悠也的头上揉了几下。然后很受不了的甩开手，把头转向一边。
　　“呵呵！你很怪啊！我妈妈死了哎，我哭都不行吗？妈妈为什么会死了呢？她那天明明就还和我说过，周末要领我去游乐园的啊。说话不算数，妈妈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呢？”想取笑身后的人，但却无法让自己笑出来。悠也索性扔掉手里的书包，转过身一把抱住身边的人，将整个脸都藏在他的衣服里，拼命的大哭着。
　　“——喂！——喂！我说，你不要哭了吧，让人很烦啊！”碰碰怀里已经哭了将近二十分钟却完全没有停下意思的小东西，卡尔很受不了的想把他从自己身边拽开，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个一直不停擅抖的小身体就无法狠下心来。
　　“不行！我停不下来。怎么办？我停不下来啊！你很厉害吧，大家都不敢靠近你，你一定有办法让我停下来吧！我不想哭的，我不想哭的，可是，可是我就是没办法停下来啊！”扬起小脸儿，悠也边哭边摇着卡尔的手，眼神中的痛，让卡尔无奈，却也没办法帮他。
　　人类吗？五千多年过去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各个地方，各个时代中看了不知有多少。可是，他却依然无法理解人类那颗多变的心。就像眼前的孩子。明明就是个只拥有四年生命的小东西，却已经让他手忙脚乱了。
　　“我能怎么帮你？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可以不再流眼泪啊。看到你这样一直哭一直哭的，我也很烦啊。”干脆把悠也抱起来，跳到树顶上，一边吹着风一边听着身边还没有停下意思的抽噎声。
　　和每一天的夕阳没什么不同，但突然被带到高处的悠也忽然觉得今天的夕阳是如此的耀眼，让他明明已经很朦胧的眼睛还是产生了刺痛感。努力的将自己的头藏在卡尔的颈窝，想要躲开那让他讨厌的夕阳。
　　“不喜欢看太阳下山吗？很多人都会喜欢哦，这个时候的太阳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白天时那样让人不敢仰视哦。就连光芒都变得温和起来，红红的很可爱呢。”感觉到怀里的小孩在躲避夕阳的样子，卡尔拍拍他的背，哄劝着他抬头看看太阳。
　　“不要！我最讨厌夕阳。妈妈说过，太阳并不是自己想要离开天上的。而是不得不的。之所以不会像白天那么高不可攀，是因为它太累了，虽然不想松手，可是太累了，已经没有办法不让位了，所以才会连温度都变低的。跟本就是失败者的代表，我才不会喜欢看夕阳呢！”虽然语气还带着哭腔，但眼睛里所透露出的神情却是很坚定的。“不要喜欢夕阳，因为妈妈一直很讨厌，很讨厌的……”很突然的，刚刚还很有力气的吼叫的小人儿，就这么很不给面子的，吼完人就渐渐的无声无息了。
　　“天啊！小孩子就是这么麻烦！突然就发神精，又突然就睡着了。我是疯了才会以为他像……”皱着眉，抱着哭到睡着的悠也把他放在房间的床上，卡尔并没有马上离开床边，而是就这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已经睡着的小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伸出手轻轻的将它们拭掉了。“只有四岁，不是应该还是什么都不太懂的年纪吗？这个小鬼很奇怪啊。虽然没什么与众不同，却让人很不放心啊。”嗯，好像他和他的哥哥在学校都被老师称作天才吧。不过，天才是什么东西啊？不太明白。“怎么办？我变得奇怪了。我居然想要留在他身边，想一直看他长大。天啊！我真的疯了吗？和人类在一起只会让我不断的受伤而已，我居然会想要再试一次，完了，我真的疯了，我看我还是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好！”突然发现自己产生了留恋的情绪，卡尔再回头看了悠也一眼，就迅速的转身，穿窗而出，就此消失。但是，已经留恋的心真的能就这样放弃吗？夕阳已经结束了它的工作，银亮的月光已经照耀着整个儿大地了。
　　“二伯，妈妈死了吗？”坐在餐桌的一头，悠也的问话让正在吃饭的另外两个人全都呆在当场。
　　“悠？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你妈妈不是在家里吗？”岚皱了下眉，他仔细的观察着悠也的表情，小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为什么？他是听到什么了吗？但是……
　　“悠也？婶婶怎么会死呢？你怎么这样说话？”冬也放下手里的碗，快步的走到悠也旁边，将他抱到自己的腿上。
　　“二伯，你不要想骗我。我打过电话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或是有人却不肯接电话。没人这种事基本上是不太可能出现的。因为我是在你放下电话后马上打过去的。告诉我！妈妈是不是真的出事了。说啊！”悠也挣开冬也的束缚，跳到岚的身前，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小小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行了，悠也。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岚已经确定，悠也知道的内容恐怕比冬也知道的更多，他现在要知道的是，他究竟是怎么、从哪里知道的。
　　“真的！真的！竟然是真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妈妈没事呢？为什么呢？”悠也的眼泪不停的流下来，他好难过，妈妈是真的死了，虽然他早知道卡尔不会说谎，不会骗他，但他总希望二伯会否认。可是，二伯的话却让他无法假装。也许，他刚才什么都不问，就这样骗自己会更好些吗？悠也只想离开这里，他想找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不想看到任何人。
　　“悠？悠！”看着突然空无一物的地方，而刚刚悠也还站在这里的。岚伸了下手，却又无力的放了下来。原来悠的体内有着这样强大的力量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觉醒呢？轩辕一族的人，力量越是强大，命运也就越是坎坷啊。可是，冬也从前是这样，现在悠也竟然比冬也还要……
　　“二叔！你还在干什么？悠也不见了啊！他还那么小，而且他还在哭啊，你怎么能就这样呆坐在这里啊！你是大人吧！”冬也冲到岚的面前，平时从不曾出现过慌张的脸，已经皱成一团，就连一向的礼貌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一双小手正用力的拽着自己叔叔的衣领摇晃着。
　　“好了，冷静！悠也不会出事的。只是力量觉醒罢了。不过，你要是想找就去找吧。估计最远也就是到树林的位置而已。”甩开冬也的手。岚转身离开餐厅，朝着大厅的电话走去。看来虽然很不愿意，但这回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但是，如果这样可以让浩清醒过来的话，岚其实并不介意这样做的。
　　岚的话音才刚落地，冬也就马上消失在了原地。其实来到这里，说是要修炼，但是能让他修的就只剩下很少部分的大型法术而已。去年他就已经有了可以独当一面的能力。但是爸爸却说他还小，不允许他离家自立。这回的辛苦只是想让自己有个能逃开悠也身边的借口。他害怕，害怕看到悠也的脸而无法欺骗他。可是当刚才他看到悠也受到伤害的表情时又后悔自己没有一直待在他身边。不停的在树林中穿梭，冬也拼命的想要找到弟弟的身影。
　　小小的身体悬在半空中，悠也毫无表情的看着下面冬也哥哥慌乱的身影。他知道的，冬也哥哥之前一定也知道些什么的。因为刚才哥哥抱住他的手在发抖。哥哥总是不懂说谎的，所以他才会一直拼命的修炼吧。他一定怕在自己面前忍不住而说漏嘴吧。他知道哥哥和二伯都是为了他好，爸爸为了妈妈的事情一定非常难过吧。因为自己现在都难过的好像没办法呼吸了，而爸爸总是说他比悠悠更爱妈妈一百倍的。
　　二伯一定是不想自己也难过吧。一定以为小孩子还不懂事，事后再安慰下就好了吧。哥哥一定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一定是希望自己永远都不会发现才最好吧。因为哥哥总是讨厌看到悠悠难过的样子。但是，为什么明明知道二伯和哥哥是为自己好，但他还是好气，还是好难过呢？为什么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呢？不想哭的啊。妈妈曾说过的，悠悠还要照顾爸爸，如果悠悠一直哭怎么照顾爸爸啊。可是，可是为什么就是停不下来啊！妈妈，妈妈你回答悠悠啊！为什么悠悠的眼泪就是停不住呢？双手掩住脸，任由泪水就这样透过指缝不停的滴出去，悠也就这样无声的抽泣着。
　　“天啊！我求你饶了我吧。刚才不是已经睡着了吗？怎么睡醒了就又开始哭的更来劲了啊？而且啊，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是人类吧，这样浮在半空中不觉得会吓死人吗？”刚好就躺在悠也下方的树上休息，被悠也的眼泪滴到本以为要下雨，睁开眼睛却发现是自己已经准备要逃离的小鬼就在自己正上方哭个不停。本来不想去管的，但是看着看着，却总觉得如果这样放着不管的话，他大概会哭到断气。结果就是又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不舍，又出来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不想哭的。帮我停不来，好吗？”拉住卡尔的衣袖，悠也的身体微微的晃着。
　　“你自己说的哦。到时可别怪我啊。”利落的一记手刀将怀里的小鬼打晕，成功的阻止了悠也流个不停的眼泪。也成功的让自己焦躁的心情好了起来。发现下面悠也的哥哥好像正找他的样子，本打算将悠也放下去，自己就离开，却发现悠也的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袖不肯放开。叹了口气正想要将衣袖拽出时，却因为悠也的呓语而无法动手。就因为悠也不时的低喊着不要走，不要离开。卡尔发现自己就这样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就这样带着悠也往他的房间转移了。
　　“嗯？奇怪啊！刚刚不是还没有的吗？怎么突然出现了场呢？啊，刚才这个小鬼浮在空中。天啊，不用这么夸张吧。这样就觉醒了啊。轩辕一族都传承了五千年了吧。怎么好像比五千年前还要更厉害了啊？”卡尔把悠也放在床上之后才注意到晚饭前悠也还只是个潜力很大的小鬼，可是现在却已经自己创造出场了。这对轩辕一族来说，就是已经可以与共生者定契约的成熟身体了。望着眼前这个就连熟睡中还不时皱着眉，低声啜泣的小鬼头。卡尔摇着头，轻轻的抚着他的脸蛋儿，“这对你来说，只可能是一种灾难吧。你拥有的力量越大，你将面对的命运也就越残酷。更何况你还只有这么一点儿大。是天才也一样。这不是头脑能解决的问题啊。”忽然感觉到一股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的气往这里接近，卡尔侧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就这样失去了踪影。
　　“啊！在这里，真的在这里。我真笨，还在外面找了那么久。”冬也看到躺在床上，脸上还挂着明显的泪痕，小小的身体还不时抖动一下的悠也，不由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接着又伤心起来。“悠也，你在生气吗？我知道你是生气了。可是，我是真的不想让你难过啊。看到你伤心，我真的希望我可以代替你背负所有痛苦，让你可以开心的长大啊。”冬也用衣袖拭干悠也脸上的泪痕，轻轻的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就这样拉着悠也的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
　　“冬！我们该回去了吧。已经找到你弟弟了。我们回去睡觉吧。你这几天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嘛。现在什么事情都已经摊开了，你也应该要回去自己房间好好睡觉了吧。”狂看到冬也一副打算在这儿看一夜的情形，很是不满的显出身影对他说教道。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吧！想睡觉自己回去睡。我要在这儿陪悠也。而且坐着也一样可以睡觉。”连头都没转，就更不用说抬眼看狂了。冬也的声音既不像平时的乖顺有礼，也不像对悠也时的温和体贴。反倒是有如三九天的风一般让人从心里往外的发寒。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怕被你弟看到吗？”狂很不满冬也连掩饰都懒得的样子。虽然一直知道轩辕家的人都是一个德行。就连这个现在还很可爱的小悠也，估计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今天这个小鬼的力量觉醒了。可能他的未来会比自己家的冬也更夸张也说不定。
　　“有可能吗？你再废话，今后一年都自己去找吃的好了。”终于抬起头，冬也没啥表情的皱皱眉，不冷不热的威胁着。
　　“什么啊！我是为你好哎！算了，不管你了。随你要去死好了。”狂生气的甩开拉着冬也胳膊的手，消失在空气中。
　　“悠也，但愿你明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悲伤与痛苦全都已经离你远去。”在悠也的额头上轻轻的亲吻了下，冬也将身体伏在悠也的身边，就这样守着悠也一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