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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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大暑，常有热在三伏一说，只是这迦楼城却还凉快。
迦楼城虽然听名字只是个城，但实际上比起昀渺大陆之上四国之一的西境帝都永州还要大上些许。
昀渺四国割据，东漓、南安、西境、北漠，而这迦楼城却是完完全全独立于这四国之外，概因昀渺不禁异术，修行之人泛泛，传说在大陆初现，万物荒凉之期，便有手握星辰的神灵降下恩泽，让这方尘土得以砥砺风沙，在时代演化中，渐渐成了昀渺的中心地带。
当然，传说终究是传说，迦楼之所以不受四国所扰，完全是因为方有在迦楼开采的深海金乌才可打造出能使得船只飞天的蒸汽机械银缸，开山渡海，上天遁地，凡此以往，这城楼之外，喧哗缭嚷经年不休。而城中心，促使机器运作的腾云汽被蛟龙管源源不断输送到各地中枢站。
可便是这样的一块福泽宝地，任谁不想收入囊中？但偏生昀渺四国互相牵制、权衡，便自古定下条约，默契恪守，使得迦楼成为完全中立之地。
是以迦楼不论时节，日日都繁闹。而这段时日更甚。
永州楼虽然是这两年才落成的，但是名声早已在迦楼这最热闹的嘉庐大道博得头筹。
永州楼既然挂了西境帝都永州的名号，自然是西境所属。只是这背后东家却是不为人知。
迦楼城往来运送货物本就人流集聚，这嘉庐大道更是天天人满为患。而眼下，怕是大半的人都挤到了这永州楼。
这其中缘由，一半是因为十年一度的仙门大会在即，而这仙门大会的举办地点，为了公平起见，历来是选址在迦楼。至于别的原因，乃是由于今天是昀渺一月一册的昀渺速报发行日。昀渺速报为永州书院发售，这迦楼城占了个运河便捷，速报总会第一时间送到，比之其他地点不知快了几日。那速报其间编排种种，什么异闻传说，各家轶事，常为世人津津乐道。又逢着仙门大会，四方来客自然想着先来瞧上一眼。
一楼大堂挤了不少人，永州楼特意从永洲书院聘请了专门编纂的先生来讲解速报，并且还谈及为了这次的仙门大会还会开设新的副刊。
本来天气不热，这人挤人的，也开始热得慌。
楼上左边雅座坐了个正在品尝八宝如意酥的客人，这一名小吃光是制作那么一个都得耗费至少一个时辰，炸制好的八宝如意酥巴掌大小都没有，但整整一百零二层的面团却是层层分离，不用巧劲，更是一碰即碎。
这耗时耗力的小糕点，在价钱上也不愧这八宝如意之名，贵气得很。
因此纵使名声在外，一天也卖不出几碟。
而这客人竟然直接一口气点了三碟，当下惹得同在二楼的客人偶尔投来注视。
怕不是哪里来的败家子，亦或者是参加仙门大会的世家子弟？
但是这视线一旦从八宝如意酥移到那客人脸上时，又禁不得一阵感叹。
这人长得好，怕是日月斋摘选出的新花魁都比不过。
倒也不是说这男子长得女相，只是概因他模样俊俏不说，单就一双眉眼端端瞧去风流潋滟，光彩更甚楼外烈阳。
但这仙门大会乃昀渺盛事，各方名流都会在这期间到迦楼一访，出现这样的人，也算不上多稀奇。便也只是看过就过了，还不如探听点诸家趣事来得要紧。
这当口三楼雅间私密性绝佳，闻声不得，也就二楼占了个好位置，既能观赏一楼中堂说书，又能抽个空悄摸着偷听别座谈话，间隙分辨个三言两语的，给这趟旅途增添不少乐趣。
只是这人多起来，声音实在杂乱，一不小心就跟捅了蜂窝似的，听不明白个真切。就连小二找后厨传话都得扯着个嗓子劈了劲地喊。
便是这样繁杂，却又见一男子跟身后惹了追兵一样，三步当做两步，只差没当场从一楼长翅膀飞到二楼去。
正撞上下楼的客人，嘟囔了一声，男子立刻回头抱拳，朗声道，“对不住。”
那气性一起正要发作的客人见这男子虽然走得急切，但步履稳当，恐是个练家子，又听他语气十分歉然，便摆摆手作罢。
薛录才到二楼，一眼就认出那坐得悠闲还有空吃糕点的不正是他一大早去房间一看就消失的小少爷。
他这下子被外间焦阳灼得滚热的火气一下子冒上来了，大步流星地杀到应随云跟前，“小少爷你有没有良心的？你倒是出了主意让仙门执事和使徒安排接下来的仙门大会筹备事宜，结果自己就撂挑子了？”
“我这还有事呢。”应随云看他一眼，接着又指了指桌上完好的两碟八宝如意酥，“给你和绯袖的。”
“你还能有什么事？”薛录瓮声瓮气地念叨着，又提声问，“那少夫人呢？”
提起这少夫人，应随云本是往楼下探的身子突然扭了过来，大半张脸浸在这永州楼天窗盛下来的光尘中，平白添了几分暖意。应随云弯着眼睛，笑意几乎关不住似的，要从那眼梢眉尾飞出来，他笑道，“你少夫人不爱这些，我给她买了酒，你待会儿去后堂取就行，给她说是东漓的她就知道了。”
这昀渺最盛桃花酒，而这桃花酒产自南安，但是要论将把这桃花酒酿造到极致的，却要属东漓的公子一族。
那真真是一壶清酒，千金难求。
薛录面上点头称是，转头却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了吗？”
薛录，“……”
应随云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自己下颌，“书院的速报一月一册林天都嫌少了，这仙门大会十年一度，那当然得好好做做文章了。我不趁这会儿热闹多收集一点素材，到时候副刊怎么发行啊？”
生意场上的事情薛录不懂，他就是个跑腿的，知道这话头是自家小少爷打发自己呢。也懒得多说什么，端上那两碟八宝如意酥就走了。
反正真惹事了，自有少夫人收拾他。
应随云一手捻着茶盏边缘，心想着届时还得借着家里面的关系想办法多打听点儿事。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还算熟识的名字。
“就这个？我可是听说了，北岳宗那边这次参加仙门大会的正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斐烑，这次北岳宗肯定是抱着跻身前十的想法来的。”
“哟，你也知道是前十啊？谁不知道北岳宗在昀渺稍稍有名的宗门里面，那排名都是垫底的。”
“仙门大会十年一办，这次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反正有昆钰在，谁也别想讨好。”
应随云一眨眼，信息量真不少。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这次仙门大会和往届好像有所不同。据说是新添了什么一个为了让常人能够了解各宗门日常运作的什么来着……”
“专访还是啥的哦？之前没听过，好像还要让参加大会的各门派弟子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好体会各个门院差别。”
“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搞出来的。”
应随云无声一笑，搞出这一招的人，不就正在这儿嘛。
说起来也是神奇，早些年族中虽然也有将应随云送往昆钰修习的想法，但是又顾念他是族中最小，天塌下来了顶上也有人顶着，便也一直放养着。他也是近年才知道这个世界竟然有类似他那个时代的电话以及电视一样的东西。
他本来在西境帝都就结识了个首富，合谋着和他办了个书院，一时之间也是财源广进，除去族中庇佑，自己身上倒也小有资本。
又因为仙门大会这一遭，知道了这些，当下不得好好实践一把？
这怪也怪在这迦楼城虽然有蒸汽作为动力，使得城邦发展迅捷，但现今能够承载腾云汽的银缸制作不易且承载物必须至少得大十余丈才能搭载，因为这一必要的制衡因素，便也导致除了一些大家族或者是天家御用，寻常百姓轻易使不得这腾云汽。
所以在泛大陆而言，蒸汽动力不能算作常见。
再加之就算是堂堂国都也不会无故建造宽十丈的街面，商铺大街更是难得见到这些船只器械。
应随云又是一直待在族中，不常出来走动。因此对于迦楼这个地方知之甚少。
这还是趁了这次仙门大会才知道了点名堂。
虽然族中几位兄长和昆钰颇有渊源，保不齐这次仙门大会也会露面，但毕竟和应随云关系不大，他不过只是抱了凑热闹的心思以及想要借机将永洲书院再办大一点罢了。
他原先就没有什么抱负，现在成了家，更是想着天天带着心上人四处周游。既然如此，手头自然是越充裕越好。
毕竟，名头他已经有了，走到哪儿也不能少的钱财自然也得多赚一些。
应随云一口饮茶，心中暗想——
北岳宗，斐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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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大会址地，冼剑山。
冼剑山不若迦楼城名字那般不实，确实是一座巍峨入云顶的高山，只是在山脚下还建造着专供前来参加仙门大会的各宗门子弟的房屋，都是时时翻新着的，即使经年累月，也还如新建造的一般。
而山脚周围还围绕着一条碧水河，正可谓是依山傍水，风景绝然。
斐烑才刚刚晨练回来，就只见长长的廊道跑来一个女孩，还边跑边回头，眼见就要摔下木阶，斐烑赶紧伸手扶住她，“小心。”
对方一回头，认出这人是斐烑，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你是北岳宗的斐烑？”
斐烑只待她站稳就放开她，说，“是我。”
话音才落，斐烑瞧见自己门下的五师姐孙敏如走过来，搀扶着女孩，轻声道，“我送你出去吧。”
女孩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的，但是见斐烑神色虽然柔和，周身气韵却清淡，又因为挂在这人身上的诸多传闻，便无端生出一点敬畏之心来。听了孙敏如的话，答应道，“好。”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斐烑房门被人敲响，她起身开门。
来人是她的六师兄郭小云。郭小云拍了一把自己外袍，道，“小师妹，刚刚我遇着敏如师姐，她给我说，你先前撞见的那小女孩是仙门大会迦楼殿十位执事长老之一，隶属万玄宗的赵煜长老的孙女。”
仙门大会十年举办一次，而每次会从排名前十的宗派择出人选作为迦楼殿的执事长老。
迦楼殿不仅负责仙门大会的举办事宜，也还执掌昀渺最大的修真学院，而执事长老所属宗门排名越高，能够在结业之期所选择弟子的资质也最好。换句话说，仙门大会不仅仅是各宗门之间的比试，还是未来十年内决定宗门发展至关重要的一环。
而斐烑这一行人前来参加仙门大会，也代表着宗门的脸面。刚才见那女孩身上并无明显的宗派标识，斐烑自然不好莽撞。
又因为各宗各派一旦入住，那都是有划分地界的，而这女孩出现在北岳宗弟子驻地，也不免是别家探子，谨慎一些也是好的。
万玄宗……
仙门大会虽然历时十年，但每次排名除了靠前的三位，其余定数不好说，多少都会经历洗牌。
斐烑对于排名前十的宗门早已了然于胸，万玄宗在上次仙门大会排名第十，虽然也跻身迦楼殿，但难保这次被后者居上。
斐烑思忖片刻，“万玄宗似乎离我们这儿就不远？”
郭小云瞬间明白斐烑的意思，点头道，“这个小师妹你尽管放心，少煌师兄已经叫上冯冗师兄盯梢着了，保管他万玄宗连只苍蝇都飞不过来。”
斐烑默然，没说什么。
这时，外间传来稳健的脚步声，迦楼殿值守使徒朝二人道，“想必关于这次仙门大会的变动二位已经有所知悉，这边烦请派一位表率随我前去殿台抽签，以便进行接下来的宣传事宜。”
斐烑同郭小云对视一眼，斐烑轻轻点了个头，接着转向使徒，“那麻烦您了。”
那黑袍使徒伸手，“请。”
心下暗想，看来斐烑虽为北岳宗内门最小弟子，但果然是这次大会派遣的主心骨。又见她有礼有节，听她传闻凶悍，便觉不可靠一分。
使徒带着斐烑穿过长廊又途经密林小道，一路曲折蜿蜒，等眼前迷障在身后退开，霎时有拨云见日之感。
前方，是一方高约一丈的原型巨台，圆台之下已经集聚了不少人，都是各宗门派来抽签的。
阳光掷下，圆台到石阶的阴影之处拢着一人，影影绰绰，瞧不真切。
可就是因为瞧不真切，便吸引无数视线注目，非要从那光影描摹出的身形、腰线、双肩瞧出什么。
为何？
因为这人只单单背对众人。
眼见到了地点，使徒停下步子，斐烑也停下。
所以，她理所当然也看到这身影。
使徒看了看四方视线，淡声道，“那是昆钰首席。”
昆钰首席。
听到这几个字，斐烑眼波一闪，但声音并无任何情绪，“久闻盛名。”
斐烑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四方不乏听力出众之人，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而这些动静所带来的作用，便是那道身影悠悠回身而来。
那一瞬间，世间一切好似遥远而过，风声如浪潮，空远悠然。
随之落拓在她眼中的是那人阴影之下漆黑得几乎渗着仿若萦绕迦楼城外无垠深海之色的墨发，青白的衣，没有任何神色时如月凛冽的容颜。
她未曾见过的样子。
斐烑瞳孔骤缩，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得足够好，但只需要一眼，一眼就足够让她经年垒摞的所有防线濒临碎裂。
乍然之间，各方视线好似化作实体，如烟雾缭绕晕开，罩下一层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而这一切的始发，皆是源于这遥遥对望的两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