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手》漩涡太太

4、奇怪的人

　　直到上课铃响了之后，阮源才悠悠转醒。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面前遮着本练习册。
　　窗外的阳光洒在练习册上，把他的半边脸都给遮得死死的。
　　“醒了？”眼前的阴影在他完全睁开眼睛后迅速撤去，顾涵拿着那本练习册，正偏着头看着他。
　　“你这一觉睡得可够久的啊，预备铃响了都没听见？”顾涵看着他半边脸压出的红印子，差点儿没憋住笑。
　　“嗯……昨天晚上没睡好。”阮源悄悄擦了擦嘴角，确定没流口水后叹了口气。昨晚因为转学的事差点失眠，今早又被老姐一大早拉起来，不困才怪。
　　顾涵没再说话，继续低头玩手机去了。
　　这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老杨一踏进教室门就开始扯着嗓子嚷嚷：“咳咳！昨天布置的数学作业，有没有人按时完成啊？”
　　没有人回答，全场寂静无声。
　　老杨从门口走到讲台，一路都在瞪眼看着全班，谁抬头瞪谁，好像瞪到一个那个就能站起来解题一样。
　　于是大家上数学课干脆头也不抬，或者自娱自乐，或者好一点的尽管听着课，也从来不跟老杨对视，这人的眼神就是放着毒的，一放一个准，谁盯着他谁倒霉。
　　不过好在这种惯例在老杨那里是有前科的，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不说大家平时是不是这反应，昨天他布置的题的确很难，这帮不成气候不学无术的熊孩子们没有feel是正常的。
　　他挥起数学书一拍讲台，瞬间把那些还在打瞌睡的同学吓醒了：“顾涵！”
　　顾涵把手机收起来，抬起头懒懒地看着他。
　　“你！你上来写！”老杨指着黑板，又指指顾涵，一抚额头，发号施令道。
　　顾涵不紧不慢地把昨天的题目从抽屉里翻出来，然后再慢慢悠悠地走上讲台，留给阮源一个决绝又潇洒的背影。
　　从这刻起，阮源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顾涵。
　　他看着顾涵抄完题目，看着顾涵一步一步写出完整的解题步骤，再看着顾涵从讲台黑板前走下来。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言语，堪称行云流水。
　　根据他在黑板上的解法，阮源没费多少时间就看出这人在解题的时候脑袋里齿轮转得是有多精确，首先解题思路新颖，答题步骤规范，绝逼是一流水准。
　　再回想上午语文英语课，默写和单词听写都不及格，做练习的时候还经常走神发呆，简直跟离魂儿了似的。
　　懂了，极度偏科的……学渣？还是学霸？
　　阮源看着重新坐回自己旁边的顾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个人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秘密？
　　顾涵好像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许多不应该搭配在一起的东西似乎都同时装备在他身上，这感觉，就好像在穿了件长裙的同时又加了条牛仔。
　　怪异得很。
　　“嗯，很好！”老杨看着黑板上的满分答案，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我说过没有？说过没有？要向顾涵同学学习！你看看人家虽然别的科不怎么样，但是他对数学可是很认真的！文科生啊，最重要的一科就是数学……”
　　“哎，”顾涵转过头对着阮源，“把下巴收收，一会儿碰桌子了可别怪我。”
　　阮源一听，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下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着胆子小声喊了句：“滚！”
　　“不会。”顾涵回答。
　　“哈？”阮源没听懂。
　　“不知道怎么滚，”顾涵的眼里带着笑，“还请学霸示范一下。”
　　“操！你自己不也是学霸吗？”阮源没忍住笑了。
　　“我跟我同桌可不一样，我同桌是全能学霸，”顾涵也跟着一块儿笑了，“我顶多在数学这块儿能展展拳脚。”
　　阮源越来越觉得这剧情发展不对头。
　　因为他居然就这样跟顾涵笑了一整节课！
　　前所未有，史无前例。
　　他这同桌到底是何方神圣？
　　放学的时间点一到，教室门外突然就闪出了一个“鬼影”。
　　说是“鬼影”一点儿也不出奇，阮源一只脚踏出去的时候，就被一个一下前一下后的身影给怔住了。
　　“哟！是阮哥啊！”看清来者后，阮源忍不住想给这害得他差点小心脏受伤的人脸上来一拳。
　　“正好，小卖部，去不去？”邓斌边问他边朝里面招手，“涵哥！这儿呢。”
　　顾涵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
　　阮源本来不想跟着他俩去的，但是想着以后也得熟悉熟悉这个学校的地形，再说他对这里的小卖部还挺好奇的，谁都想知道是不是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卖。
　　而且……他正好有事想问。

　　阮源趁着顾涵进店帮他买学习用具的空隙，二话不说拉住想要一起进去的邓斌，直到把他带到小卖部旁边的一棵树下才松手。
　　邓斌全程眨着疑惑的小眼睛，脑子里正在仔细回想自己哪里又遭了恨了弄得现在好像要被揍一样。
　　“没事，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阮源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赶紧解释道，“你们涵哥……平时经常笑吗？”
　　“啊？”邓斌没有想到这个跟他们新认识的小子会突然就问这种问题，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答道，“不经常。就是跟熟人会笑得多一点，不过……”
　　阮源脑子一震：“不过什么？”
　　“我看他今天笑得挺多的，”邓斌说，“他今天心情应该挺好。”
　　看着阮源仍然半懵半懂的模样，邓斌又进一步说：“涵哥这人吧，虽然看上去对人冷漠，实际上只要跟他走得近的都知道，他待人挺不错的，一熟了也就不怎么冷了，冷的是表面，热的是内心。”
　　“正是因为这样，他对兄弟都挺好，我们也都这么回馈他，久而久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邓斌补充着，又回头疑惑地盯着阮源，“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哦没事，我就是……看他今天，挺反常……”阮源有些慌乱，“就是觉得……他很多地方吧，都很奇怪，不是很能理解……你，你别误会，我不是骂他……”
　　“哈哈！什么骂，他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邓斌笑得拍了拍阮源后背，“谁不知道涵哥本身就是一个矛盾啊？哈哈哈！还很棘手呢！”
　　“说谁棘手呢？”一阵风吹过。
　　邓斌瞬间僵直了身子。
　　顾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买好了东西站在他们身后。
　　阮源脑子一下子炸懵了。
　　他听到了？是全部听完了，还是只听到刚刚那一句？不管是哪个，都足够置人于死地了。
　　顾涵阴沉着脸看着前面两个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说：“回去吧。”
　　阮源跟着邓斌，像牵线木偶一样一步一个脚印迈了回去。
　　在校门口跟他俩分别的时候，顾涵把刚才买的文具递给他的时候，他都还是处于一种机械状态。
　　直到阮源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完全看不见时，顾涵这才回过头，深深地瞅了一眼那个方向。
　　奇怪么？他真的是那么奇怪的人，所以呢？
　　讨厌吗？不知道。
　　这个问题像个魔咒一样，开始纠缠顾涵的每时每刻。
　　也不知道这样的自己，他会不会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