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新生 ...
-
谈小春脾气蛮好：“你是顾字辈，我怎从没见过你？”
顾楚压着头：“我当日在外院侍奉，年纪又小，师姑不记得我也属应当。”谈小春出事时他还是个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转眼百年，沧海桑田，若非当日之事太过惊心动魄，他又偶然在掌门师叔祖房中见过谈小春的一幅画像，只怕也认不出她。
见他战战兢兢态度恭敬，谈小春笑笑：“如今无课园是谁在主事？”
顾楚道：“至徽师叔。”
她莞尔：“难怪。我就说也只有他注重规矩，才让你这般拘谨。”
顾楚不敢妄评长辈是非，只压着头唯唯诺诺。她又问：“几位师兄师弟可都健在？”
顾楚道：“至字辈师叔，只存世三位…”小心翼翼的抬头看。
谈小春面露惊异：“连大师兄也？”
他道；“当日天劫，至博师叔未能顺利渡劫，在百年前消泯于八荒之中。”
谈小春摇头，显然不敢置信。
至博师兄修为深厚，深得师父真传，即便渡天劫，有师父护法，想来也不至魂飞魄散。
顾楚面露苦涩，道：“至徽师叔同日渡劫，掌门又碰巧外出游历，至博师叔为护至徽师叔，这才…”
谈小春沉默半晌。又问：“你既是顾字辈弟子，怎地修为退步至此，连青春都保不住？”瞧他一脸老相，无课园众弟子因有法术护身，虽不敢说长生不老，却能保证几百年间青春永驻。
顾楚低首，颇为难堪：“弟子近五十年间修为停滞不前，又险些走火入魔…”
她再次沉默，半晌方苦涩道：“我百年不出，无课园竟凋零至此。”
旋即笑望司善：“我瞧这小子功法不错，你也是外院弟子？”
不知怎地，被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来，司善竟觉压力倍增，纵有千句不恭的话也说不出口。顾楚见他没有回答，小心道：“司善乃十年前选上的弟子，天分奇高，师叔也赞不绝口，打算此趟回去就收他入内院。”
谈小春笑笑不语。
顾东篱一直站墙角，无聊的听了半晌，此时才插话：“哟，十年功夫就学会唤雷，再给你十年还不翻天覆地呀？”
司善一脸怒容瞪他，他也不甘示弱回瞪回去。谈小春好笑，斥道：“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没得惹人笑话！”
又骂，你不在岐山好生修行，却跑来人间闹什么？顾东篱嘿嘿笑：“连王算着大小姐快要出关，特地派我来接您回家呢。”
谈小春叱他胡说八道：“叔叔纵然算准，也只知我出关大致日期罢了，如何能算得我前往何处，可见你这狐狸满口谎言。”因又问他岐山近况，顾东篱道一切安好，请大小姐放心。
司善越发觉得奇怪。狐狸精一口一个大小姐，既然是岐山的大小姐，自然也是妖怪。可师叔又叫她师姑，她却叫师叔祖师兄…怎一个混乱了得。
苦思冥想，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眼前人身份呼之欲出。他大叫：“居然是她！”
无课园有许多神秘传说，他入园后曾听说两百年前一段风云往事，因着这段往事，不仅掌门修为大减，同前山臭道士矛盾加剧，就连无课园也开罪了仙界，颇为萧条。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子。
谈小春。她是妖界玄天之女，被玄天托付给桂仙，自小养在茅山，然而妖终究是妖，天界大锁玄天孽女，为她一个不知死了多少无辜之人。一战之后，无课园元气大伤，她却不知所踪，自此成为无课园不能流传的禁忌。
而此时，妖界大BOSS就在眼前！
对于一心降妖除魔的司善，这是何等绝佳机会！
千般念头瞬间闪过，只一瞬，他拿定主意要替天行道，握紧青光宝剑，正气十足的大喝一声：“妖孽，看剑！”
连人带剑化作流星，顾楚拉都拉不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划破凝滞，冲向谈小春。
她眉头微蹙，侧身道：“我闭关前岐山和无课园早有君子协议，怎地两百年不出，你们这群猢狲惹出祸事了？”
顾东篱摸摸鼻子，颇为无辜：“不怪我们，这小子火气忒大。”
说话间青光到得眼前，谈小春看都没看，眼皮微微一撩，道声，去！只见司善手中锋利无比的宝剑如同撞在一堵无形墙面，发出清脆铮鸣，腾空而起，反弹力度之大，竟连司善都控制不住，剑尖绷直，眼看要戳在眼上，司善心中恐惧大增，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不听大脑控制，宝剑反弹而来，不由大惧。
千钧一发之际，剑尖停在他眼前一厘米处，司善心中稍定，正要撤招，却见那宝剑向后弯了两弯，如同个调皮的孩子，砰的撞在他额头。
顾东篱大笑。
“让你不听话！欺师灭祖，可不该挨个脑瓜崩儿！”
那力道，像极了有人屈指给他一个脑瓜崩儿略施惩戒.司善原是茅山附近村镇大户子弟，十几年前他尚在总角，家中老宅闹鬼，请了茅山的道士来捉鬼，谁知茅山道士捉了几天挫败十足，道作怪的不是鬼，反倒是妖。通过道士，司善头一次见到了茅山降魔者。
他们身负宝剑，神情淡然，却身手不凡。他年纪小，又调皮，入夜后降魔者不许人出屋子，他偷偷躲在水缸后面，看着降魔者们斩妖除魔如同砍瓜切菜，行云流水。
自此就上了心，着了魔。
百般央求父辈，托了无数关系寻到无课园的外院，总算能留在外院做了一名洒扫弟子。无课园外院弟子几以百数，谁都没把个毛头小子放在眼中。谁知司善天分奇高，很快在一众弟子中崭露头角，渐渐为外院管事师叔看重。又机缘巧合，入了掌门师叔祖的眼，此次外派去东海，说定了等回去就收入内院亲自教导——
掌门师叔祖甚少收徒，算上他也不过三个。
在家时父辈娇养。入园后师辈看重，司善的生长历程顺风顺水，没受过大的挫折。人自然也傲气得很。不料今日吃了大亏，又被师叔一通训斥，责他不许乱来。
欺师灭祖？
她算哪门子师，哪门子祖！别以为他后来的就一无所知！两百年前那段公案他虽未亲历，却也听过不少小道消息。谈小春是妖界之王的孽女，早就被赶出无课园，在无课园中，她的名字是禁忌，尤其在掌门师叔祖面前，提都不许提！
他愤愤不已。身为降魔者，本当降妖除魔。如今最大的妖魔就在面前，却动她不得，实在让人气结。
瞧着师叔对她毕恭毕敬的模样他就来气！
一个妖魔罢了，也敢妄称无课园的师姑！
谈小春也不管司善心中作何感想。问清他们去处，她合掌叫妙，道本也无聊，听闻东海出了一样稀罕宝贝，正想去瞧瞧，恰好一路，不如同行。
无视司善黑面和顾楚为难。
顾东篱待要劝说，被她冷眼看来，如坠冰窟，再不敢言。
谈小春这才微微一笑，拍了拍他脑袋：“乖。”转身飘然先行。
顾东篱打了个寒噤，大小姐闭关百年，同前大不相同…
其实，早就已经不同了。
两百年前，天界围攻岐山，狼妖趁机作乱，岐山血流成河。危难之时，大小姐拔出降魔剑，一战杀得鬼哭狼嚎、天昏地暗。杀得妖界心惊胆战，从此再无人敢起异心。他离大小姐最近，杀到后来，清晰的看到她双目浮现薄薄红雾，妖异非常。她手中一贯当长棍使用的那柄降魔剑一经拔出，如日月同耀、锋芒无比，收割作乱众妖的性命如同收割稻草一般。纵然他顾东篱胆大包天，也不免生了寒意。
回想从前认识的愚笨善良的谈小春，再看杀神降世一般的大小姐，岐山众人心中浮现相同意念：
玄天之女，名不虚传。
那一役后不久，谈小春闭关不出。岐山继续由连王统治。其实也没什么好统治。一役之后，群妖各族妖丁凋零，均损失诸多好手，再也掀不起风浪，都窝在各自老窝里潜心修炼，争取早日恢复元气。
直到即使天前，连王算准大小姐出关，命他前去迎接。却是扑了个空。他一路循迹而来，路上无聊，逗着两个嫩的出水的降魔者玩玩罢了。
他虽想尽快接谈小春回岐山，却不敢违背她——
哎哟喂，这年头拿人薪水做人下属不容易。
顾东篱泪流满面的发回消息：
殿下，世道变了，物价上涨飞快，我强烈要求涨工资…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新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