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来要去》钱氏物喜

81、回岐山

　　余夜牵了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出王家镇。谈小春一步三回头。余夜走得很慢，慢到一炷香了还没走出街口。
　　顾东篱很囧的暗忖，老大，你其实真身是乌龟的吧？
　　无课园的师兄们没用上一炷香，他们御剑飞行，伴随着很有气势的一声‘停’，齐刷刷的停在了豆花摊前。至徽师兄率先看到了躲在街角的她。然后是其他师兄们，她看到他们交头接耳的，朝着自己的方向望过来。至博师兄面色冷酷，他连一眼都没有看她——谈小春知道，其实至博师兄早就察觉自己的存在了。
　　他们交谈了几句，四下分散，去镇上寻找活口。
　　这是无课园约定成俗的规矩。降妖除魔，以保护百姓守卫王朝为己任。万一遇到妖魔挟持了百姓的危险场面，首先要保护百姓的生命安危。为此，茅山的降魔者比茅山的臭道士在民间享有更高的赞誉。
　　然而作为曾经的一份子，她知道无课园私下里还有一条没有录入规矩的规矩。
　　事有不可为，先顾大局。

　　就好比现代解救人质。
　　所有的领导都叫着，人质是第一位的，千万务必要保住人质的安危。可如果牺牲一人就能顾全大局呢？
　　不知为何，她心里一阵阵的发凉。这种凉意从她进入王家镇就一直弥漫着，消散不去。纵然余夜的手温暖如春。
　　降魔者们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一个活口。又聚集到了豆花摊前。至博师兄拿出了符箓，贴在摊位上。他手里持师门至宝乾坤镜，开始在王家镇搜索僵尸的痕迹。另一位师兄手里挽了混天绫……据说混天绫是上界真武大帝家里的珍藏宝物，十万年才长三尺。因师父和真武大帝交好，特地寻来送她……您没听错，就是送给谈小春使的。
　　混天绫虽是真武大帝的珍藏，但他老人家也从不使用。虽说是个宝物，但一大老爷们儿拿绸缎算怎么回事。
　　她在婴儿时期皮肤娇嫩无比，一般的布料丝缎穿在身上都能磨破皮。师父无法，上天求了一截混天绫给她做了肚兜，这才不至于光着屁股长大。
　　这段传说，她听至博师兄讲过。当时只认为至博师兄那么严谨的人也会吹牛说笑话……师门将无课园的真正身份瞒的死死的，只她一人不知师父乃是散仙…

　　稍稍大些，皮肤没那么娇嫩了，至博师兄又把剩下的混天绫改成了另外几件肚兜…她现在身上穿的就是…据说水火不入，邪魔不侵的…至于作为师门至宝的那截混天绫么——如果说是给她做肚兜剩下不用的下脚料，会不会遭天谴？
　　她正想着，至徽师兄阴沉个脸，飞身往自己这方向而来。她吓得抱着余夜喊：“快飞快飞！”
　　至徽师兄嫉恶如仇，要打杀她的！
　　余夜没动。顾东篱和穷奇上前走了一步，拱卫他们。
　　至徽站在他们面前，也不动。
　　他面色阴的可怕：“金陵余子楚？”
　　余夜道：“兄台请了。”
　　至徽咬牙切齿：“你瞒的我们好苦！”
　　他很淡然：“随意一个名号而已，何必在意。”
　　谈小春从余夜身后钻出脑袋，泪水涟涟：“至徽师兄……”
　　至徽看到她气不打一处来。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别叫我师兄！”
　　她黯然。果然至徽师兄也嫌弃她。
　　至徽看到她这没出息的模样就想拿着棍子撵的她满山跑。呵斥道：“站直喽。藏头露尾像什么样子！”
　　谈小春哭的跟花脸猫似的，怯生生打余夜身后站出：“师兄，师父不要我了…”

　　至徽恨道：“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要我我也不要你！”冲余夜没好气的呵道：“亏你还号称妖神，怎就不会好生调教调教她！”
　　余夜悠悠一笑：“兄台言传身教了十几年都没能改变她，在下何德何能。”
　　至徽磨牙。
　　谈小春伸了手：“师兄，你是不是特别不想看见我？看见我就想收了我？我把降魔剑还给你们，等我找到方法聚齐术三的魂，我就亲自上师门请罪……”
　　至徽扭头，不屑：“就你那三两肉，我收了你都嫌寒碜！”
　　谈小春长叹：“你们都嫌我笨…他们也嫌我笨…”
　　至徽恨得哟：“那就振作点，聪明给他们看呀！你是我无课园出来的人，难道连群妖怪都降服不了？”
　　她很委屈：“人性天定，都怪你们从小骂我笨呀。”
　　至徽闭眼，觉得自己忍耐到了极点，警告她：“既然做不成人。做妖，也要做妖中上者！你给我记住，你是我的小师妹，笨是笨了点，好在还不是无可救药。我的小师妹，无论是人是妖，都得站在高处笑傲众生！”
　　谈小春难得敏锐一回，抓住了重点：“师兄，你不怪我？”

　　至徽冷哼：“怪你什么？难道是你自己想做妖的？”
　　她扑上去，抓了至徽衣襟，将眼泪鼻涕擦在上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至徽师兄最最疼我了。”
　　至徽嫌弃的将她推开。
　　正色看向余夜：“师兄叫我来问，这只旱魃可是和岐山有关系？”
　　余夜一笑：“你们尽管动作。我路过而已。”
　　谈小春连忙补上一句：“打酱油的，打酱油的。”
　　至徽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白眼球多，黑眼球少。她瑟缩，假装隐形。
　　至徽道：“那就好，如此我无顾忌。”
　　他正待离开。余夜叫住他：“镇上百姓大都被他操控，还望你们手下留情。”
　　至徽冷晒：“为大义，也顾不得许多！”

　　谈小春问：“镇上的百姓，会怎样呢？”
　　余夜很是怜悯的看了她一眼，摸摸她毛糙的辫子。走出王家镇。

　　王家镇方圆百里，依然黑雾笼罩。黑雾之中，偶尔青光冲天而起。那是无课园的降魔者们在和僵尸斗法。谈小春并不太担心师兄们的安危。
　　无课园出动了一大群，如果还是降服不了旱魃，恐怕这世间早就被鬼怪占领了。

　　镇上死去的百姓。他们原本可以转世投胎，另行做人，却被旱魃做成不化骨，操控于手心之中。无课园行事，历无遗漏。
　　他们，面临的是灰飞烟灭，湮灭于四海八荒的下场…
　　谈小春想起俏生生的豆花西施，脆生生的嗓门，正值青春年华。
　　她第一次觉得，其实做降魔者，也不见得就是仁义、正确的。

　　余夜牵着她的手，道：“小春今后该学妖术了。”
　　她想了想，好像没有那样排斥。点头：“好。”
　　问他：“我们要去京师吗？”
　　余夜说：“回岐山。”
　　岐山有变。天界，又来找麻烦了……
　　谈小春想起那位总是喜欢抱着她的大腿痛哭流涕不怎么端庄的叔叔，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