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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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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飞快地过去,十二月来了,雪来了,风也来了。趁着湖还未结冰,莫凰吵着让冯小田去拍电影。
太冷了,冯小田说。
我都不怕冷你还怕呀,莫凰说。
于是我们去拍电影了。
薛气凝穿着黄橙橙的龙袍,双手掐腰,昂首挺胸地在静思湖边散步,陆十三和朱八百嬉皮笑脸地迎上去,跪下磕头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皇上。”
“此地名静思湖,依钟楼,傍慈龟,背午山,乃赏景玩乐之不二去处。”
“有劳众卿家。”
他们带着薛气凝在静思湖边的木栈道上慢慢悠悠地踱步。走到一半,我从半道上突然窜了出来。
“皇上,万万不可!”我大声喊道。
薛气凝掐起腰来说:“有何不可?”
“兴静思皇宫之事,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毋须多言,朕意已决。”
“奴才不得不言。”
“言。”
我激动地说:
“陛下受之于天,立之于民,而非敲天下之骨髓,以奉一人之淫乐也。”
薛气凝双目圆睁,鼻子喷气,愤怒地说:
“给我把这厮拖出去,斩了!”
陆十三和朱八百这俩小猴拥上来,一个握紧我左胳膊,一个握紧我右胳膊。
莫凰于是上场了。她说:
“陛下息怒,妾有一言。”
好了唔,快上课了。吃完面包,莫凰说。
江老牛来了,那群讨论物理题的人就散了。
现在,他们能看到我了,不过我对此毫无感觉,他们对此也毫无感觉。事实上,他们能看见我本来就是我的幻觉—他们其实是不可能看见我的,因为我的存在状态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也就是说,以人类的肉眼凡胎,是根本无法体会我这样的人的存在的。
这时,江老牛突然发现自己忘带U盘了,
薛气凝于是飞也似地冲出了教室。
莫凰一甩辫子,说:
“慎用人力,慎用资财,宦官之言,亦乃忠心之谏也。”
薛气凝右手掐腰,左手托腮,沉吟道:
“言之有理,把小太监放了吧。”
陆十三和朱八百放开了我,电影拍完了。
冯小田激动地跳起了舞。
三台劣质摄像机抖擞精神。
最终我们将3MB的正片和1.2GB的花絮交给剪辑专家李蓓蓓。
剪啥?李蓓蓓问。
剪片子。冯小田说。
剪你跳舞那部分?李蓓蓓挤眉道。
冯小田没有回答,仅仅捋了捋头。
快说话,李蓓蓓说,不说就不给你剪。
不剪就不剪,冯小田说,我还怕你。
李蓓蓓翻了个白眼,说,闭上你的鼻子吧。
冯小田愣道:你说啥?
我没说啥,李蓓蓓说,闭上你的鼻子,我就给你剪。
江老牛的新书《江文生教你写十三股》分为上、中、下三大本书,每本书都很沉,能填满一整个书包。江老牛在原先九股文的基础上扩充了四股,分别是笔芯、笔管、笔盖和笔头。
“普通学校,都要求用0.5mm的中性笔笔芯,”他举着自己的大头照说,“但是青岛二中—作为青岛市乃至全山东省最优秀的学校,有着更苛刻的要求。”
他在黑板上慷慨激昂地书写:
第一条,必须是87%的黑色,否则会很刺眼;
第二条,必须是0.48mm的笔芯,否则会很粗;
第三条,必须是刚好用完四分之一的笔尖,否则会下很多水。同理,用到二分之一处就要将之扔掉,否则会下水不足;
第四条,必须是没有用手碰过的笔尖,否则会很脏;
第五条,必须是江文生牌的中性笔,否则会很便宜。
“我要重点解释一下第四条,”写完后他说,“其实可以戴手套,但必须是实验室里防腐蚀的那种,还要抗核弹和暗物质。”
他联系生产厂商,为我们订购了一箱又一箱的中性笔笔芯。我们每周都要买一盒,第二周就去再买一盒。倘若不小心用手碰到了笔芯,就要多买一盒。
然而,即便如此辛苦地工作,江老牛都会在每周一的分数结算环节被斗。幸好,在一个周天的晚上,一个拖着箱子的长发女郎在学校门口出现了。她的长发从头拖到地上,如同长裙的裙摆一样,需要用手提起。那是一个月圆之夜,亦是圣诞节的前夜,厚实的雪毯在她脚下舒坦地被打下刻印,从台阶底部延伸到遥远的日出之处。
就如圣诞老人一般,她给江老牛带来了全新的希望。
门开了,她走进晚自习的教室。全班同学初时一慌。
那人是牛棋棋。
也便是因此,江老牛有了喘息之机。根据分数系统上事先写好的应急预案,牛棋棋取代了被斗的位置。
作为围棋特长生,被当众斗牛可是一项旷世未闻之殊荣。
出于对智力运动员的尊重,薛气凝仅仅一挥红带,便草草了之。
被斗完以后,牛棋棋伤心地哭了。不久后她就拖着行李匆匆离去了。临行前,江老牛发出了哞哞的哀鸣。
因此他又要被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