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车门被打开,有人已经恭敬地站在车门之前,是一个身材还挺魁梧的男人,身上穿一件长袍的唐装,腰侧挂了一把大刀,脸上没什么情绪,模样年轻俊气。
阮卓有点古怪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而这个男人,全程并不关注其他,眼睑下压,始终看着车内的男人。
折叠好的轮椅被提前展开,眉眼阴冷的顾正卿就坐在车内。
面对阮卓的客套与殷勤,他也不说话,顾自倾斜着视野,好像是在看着不知名的方向。
有一种年代感的,精致而复古的欧式风格的别墅二楼,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一条缝,窗帘在风中轻轻卷起。
顾正卿的视线只是往上斜了几分,似乎感觉到有一道人影虚虚晃过。
当窗帘落下时,阳光也浸染几分,一切都回复寻常的平静。仿佛他刚刚的不经意的凝视,只是一个错觉。
沈待时却是即刻之间便在那道身影短暂晃过后,捕捉到了对方的踪迹。
对方没有走远,依然躲在窗帘后面,悄然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观察着楼下的这一切。
在发现他在看她,两人对视的那个瞬间,阮莺怔住了。
和梦里的情况一样,沈待时的眉眼里没什么情绪,格外清冷,平静无波,然而那个瞬间,虽然有可能是她的错觉,但她好像真的捕捉到沈待时眼底动荡的一丝极细小的涟漪。
那情绪,很像是怔愣之类。
梦里发生的一切,再次如潮水般上涌,回想起待在沈待时的眼皮底下,顾正卿恶趣味地叫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追逐她的亲吻等等。
阮莺的脸色瞬间烧红。
她不知道沈待时有没有在继续看着她了,也不敢探头再去看,心跳声如擂鼓,那段梦境实在太过逼真了些,令她都有些恍惚,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就在沈待时的眼皮底下。
羞耻心快占满心房,没有第二个人出现的地方,阮莺的双眼都快湿润了。
而楼下,依然热热闹闹。
来了贵客,江玥也跟着出来见客了,顾正卿在这个时候才被人扶着从车上转移到轮椅上。
长期待在轮椅上,让他的骨骼看起来很是清瘦,整个人都给外人呈现出一种苍脆的、病弱的既视感。
风吹过来,他用力捂住唇,身体确实大不如从前了,能跑能跳的日子早就离他远去,顾正卿咳得肩膀骤然紧缩。
他身后那个装扮古怪的男人,连忙替他罩上一件材质面料堪称上等的呢绒大衣。
“顾先生您这么早来,还没用过饭吧?我先让家里的佣人下去做。”
“莺莺她应该还在睡觉,我待会儿就找人去叫她。”
江玥说话是客客气气的,但在顾正卿的眼里,到底有点小家子般的寒气。
她不太会说话,没有受到过特别高等的教育,做人也不够圆滑和长袖善舞,根本不知道顾正卿这个人内心的敏感尖锐。
“阮太太,你是觉得我今天来的太早了,有点叨扰到你们了吗?”
顾正卿的声音都透着冷。
江玥一时语塞,错愕地看向顾正卿。
顾正卿还是那副病态也病弱的样子。
他咳得更厉害了,肩膀剧烈地抖动,面上也因为咳嗽竟是染上了片刻的潮红。
咳到后面,好像连肺都要被他咳出来,身后的那位保镖一样的人物,早已习以为常似的上前为他拍抚着后背。
他两条腿坐在轮椅上,像是无力地搭垂着,长期的瘫痪让他的双腿已经严重肌肉萎缩。即便是面料考究的裤腿遮掩着他的两条腿,也完全撑不起来,有一种干瘪的空虚感。
“对不起,顾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有这个意思。”江玥连忙解释,被阮卓的眼刀给剜了一下。
阮卓也觉得这个时候的她是说错了话,他娶江玥也不是因为喜欢,不过是因为利益往来罢了。
但不得不说,江玥教养出来的两个儿子都挺优秀,目前一个在帮他打理生意,一个在国外念书深造。
为表明态度,阮卓亲自推着顾正卿进入。
一入到门厅,就看到一道颀长身影,也不知道待了有多久了,对方眸光温润,长相是风流俊美的那种,好像天生一双含情目。
前不久刚和他打过照面,还被对方不客气地拂了面子,顾正卿自然是记得。
他不仅记性好,还格外记仇。一瞬间气息便冷然了一些,嘴角却是勾起了一道嘲讽的弧度:
“等我和阮莺结婚以后,还要叫你一声哥。”
裴司珏的情绪根本辨不分明,他总是用这样用温润儒雅,像是淡泊名利一般的态度去示人。
可顾正卿早有耳闻,这么一个看着对谁都温柔,都不计较的男人,在商场上横行,对对手可没有那么多同情。
他手段不干净,身边培养的保镖们一个个都凶戾狠辣,裴司珏看起来也没比他好哪里去。
闻声望向他的裴司珏,嘴边浮现的那抹雅淡的笑容不曾变过。
室内安静到落针可闻,直到裴司珏突然开口说道:“我妹妹说她不想嫁给你。”
轮椅上的男人双手抓住扶手像是颤动了一分,他手上发力,面上不显,只是阴冷地笑:“除了我之外,阮家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陆承允那帮人,谁都不把阮莺当回事,就连他也是一样。
要不是他双腿已经断了不能站立了,哪里能轮得到阮莺和他结婚?
她不配。
头上的阵痛又像是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开始泛滥,顾正卿轻抚着额角低低地闷哼一声,阮卓递给裴司珏一个眼神,让他赶紧下去。
阮家与顾家的联姻势在必得,阮卓根本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促成婚事的好机会,他并不打算采纳江玥让阮莺多睡会儿的意见,让佣人直接上门去找。
哪怕是拽,也要把人给拽下来。
顾正卿就闭着眼,好以整暇地坐在轮椅上安静等待,室内一时间陷入更沉的宁静。他是客人,却更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这样的动静,自然也惊动到了阮家其他的家佣那里。
江昇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有不少家佣都聚集在远处试图想要看看那头主楼的热闹,但他们又不敢靠近。
人头攒动,越聚越多,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进行点评了:“这顾家是真的厉害啊,连先生都要看他脸色。”
“可不是,顾家当时说有意联姻的时候,先生他就十分高兴,肯定能为他在商场上更添一笔助力。”
“这顾家的少爷要不是出了车祸,这个婚事应该也轮不到咱们家大小姐头上吧?先生可不得觉得是天上掉馅饼吗?”
“我也觉得应该知足了,不是我想替外人说话,就咱家大小姐现在这个样子,能找到人愿意和她结婚已经不错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阴冷的笑声,众人回过头去,看到是那个孤僻诡异的江昇来了,统统有点怕他,还为此让开了一个道。
他是阮莺身边的护卫,也是阮卓特别器重的人才,在阮家的地位非同一般。
知道他们刚刚言多必失,不小心说错了话,被江昇听进去了,这帮人从刚刚八卦的情形,一个个都变成了如今缩头乌龟的模样,谁也不敢再开口。
江昇看着他们,唇红齿白,一副高级厌世脸的他笑得更加阴森了。他也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好脸色,只是阴沉沉道:“先生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议论他,议论他的子女吗?”
众人吓得噤声,江昇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极不合群,偏偏又拥有一副好容姿,眉眼细长,还是微微上挑着那种,这么漫不经心瞧人的时候,总像是带着点对世间冷漠无常的傲慢感。
但只要谈及阮莺的事情,他比谁好像都要在意。
那也难怪,毕竟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以前阮家便有流言四起,说的是江昇对阮家,对阮莺的忠诚度比养条狗还好用。
当然传出这个流言的人很快就重伤去了医院,听说是有天晚上喝太多了,不小心被人从后面罩了麻袋一闷棍子敲了脑袋,现在人都是痴痴傻傻的呢。
都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是谁做出来,但没有足够的证据下,哪怕是警方也得讲究一个疑罪从无,自然没法真的指认背后的始作俑者。
又见江昇笑了一声,那帮人都快怀疑江昇是不是在心底默默诅咒他们,全都有些心虚。然后便见江昇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也不敢阻拦,又让开一条更大的通道。
太阳刚刚冒出头,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将有些冷淡的光耀满大地。
江昇走在路上,从后门进入主楼,很快的,便在二楼的方位撞见了一个正要前往阮莺房间门口的家佣。
那家佣一看是他,也没多想,即便对方没有明说,江昇也知道对方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阮家迎来了贵客,主家必须让今天的主角隆重登场,这场约会,少了阮莺可不行。
“我来吧。”江昇面容冷淡地说着。
那佣人也没想太多,毕竟江昇是阮卓亲自安排护卫阮莺的存在,他平时很少和他们这些家佣们走动,也是因为他应该看不上他们,他最多只听阮莺他们的命令。
交给他,其实也最放心,听说阮莺不是很想嫁,佣人还很忧心凭借她一己之力,可能没法说服阮莺下楼。
她是大小姐,即使没那么受宠,怎么样都还是,他们哪敢真的在她面前太过冒犯?
“好的,先生说请大小姐下楼,有重要的贵客要接见,务必尽快前往。这里就交给你了,那我就先下去了。”
说完以后,佣人便先行离开。
江昇目视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开始敲门。门并没有开。
他待在门口,用那道阮莺万分熟悉的声音,淳淳的,循循善诱道:“是我,江昇,先开门吧。”
依然无人应答。
作为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阮莺什么脾气,江昇从以前便了如指掌,这种时候她不仅不想要会见顾正卿,还会将房门牢牢锁死。
她在用她最后的坚强誓死抵抗,然而这一切在阮卓的面前,根本是无用功的表现。只要她做阮家一天的女儿,阮卓就算是把她绑着架着,都要带到顾正卿面前去和他履行婚约。
如果阮莺脸上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没有经历当年的那场火灾,哪里轮得到顾正卿在面前指指点点?
没有人可以污染他的小白兰,江昇垂在身侧的指尖不安地躁动着。
他垂眼望着那门把手,缓慢地又循循善诱地道了声:“开门吧,大小姐。”
她仍然没有作答。
他的音量足够在这空荡的二楼回响了。
江昇自然是不会相信阮莺没有听见,他饶有兴味地勾起了唇角,阮莺还是一如当年那样有着她的脾气,绝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娇软可欺。
既然这样……江昇的手指拧在门把上,开始缓慢地一点点转动,果真完全转动不开。
那也无关紧要。下一秒,江昇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是一早便将阮莺房门的钥匙复制的一把钥匙。
钥匙样式很朴素简单,用铁水沿着磨具浇筑以后,再脱模形成,看起来其貌不扬,又扁又粗糙,却是可以通往天堂的一张通行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