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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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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纳特罗·雷佐,现年五十六岁,居住地罗马,二十年前以走私发家,与切西卡家族来往密切,并得到他们的庇佑。
他有一头深褐色的卷发,大概是因为年纪渐长的缘故,头顶显得有些稀疏。相比之下,他儿子的头发浓密又漂亮,扎成小髻束在脑后,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
“照片上的是他的小儿子,西里欧·雷佐。”里苏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西里欧的脸颊。那个长相俊朗的年轻人正抬起头,警惕地四处张望,“他并不在我们的目标之中。但倘若顺手,也可以卖个人情。”
“这是Boss的意思?”普罗修特道。
他点着了一只烟,这让坐在他边上的费德莉卡忍不住皱眉。普罗修特拿斜斜的眼角瞧了她一眼,说:“到对面去,费德莉卡。这里是下风口。”
“谢谢您。”
费德莉卡说。接着她抬起眼睛,与加丘视线相交。坐在她对面的男孩凶巴巴地瞪她,白发的小姑娘向他点点头,就面不改色地坐了过去。
“不是我要找事,”加丘立刻高声起了个调,“里苏特,里苏特——她称呼普罗修特‘您’,却只叫你‘你’。”
“你也叫我‘你’。”里苏特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加丘。”
费德莉卡来回看他与普罗修特,动了动唇,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她细微的声音刚溢出了一半,就被普罗修特掐灭了。
“你就是在找事。”他咬着烟尾,含糊不清地说,“加丘,别像个未成年的小鬼似的。起码找些真正有意思的茬来。”
原本倒在沙发上、事不关己的伊鲁索忍不住替他辩解:“他的确未成年。”
普罗修特双唇开合着,将烟推了出去,恍惚间对方觉得他发出了一个“呸”的音节,或者是一声冷哼。
“有担当的男人不该以年龄做借口。”普罗修特说。
霍尔马吉欧在一旁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加丘还想说话,里苏特却一抬手,止住了所有人的话语。
“Boss没有表态。”他说,然后看向费德莉卡的方向,“多纳特罗·雷佐被要求在两天后饭店中当众处死,以儆效尤。费德莉卡,我想让你来负责这件事。”
小姑娘乖顺地垂下头,说:“是。”
普罗修特皱皱眉,掐灭了手上的烟,不紧不慢地唤他:“里苏特。”
暗杀组的组长转过头去,大抵是用着安抚的口吻——虽然他们并不明了他到底在安抚谁——说,“我会跟她同去,确保万无一失。”
他没明说究竟确保的是任务还是费德莉卡,但这件事情默契地到此为止。目标的照片和任务地点都是上头发下来的,费德莉卡拿着资料,默默地将目标的脸记进自己的脑子里。
她一开始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看看大家都回了自己的房间,四下无人,于是蜷起双腿,赤着一双脚踩在沙发上,将自己团成一团。
她抱着膝盖,盯着手上的相片,眼睛一眨不眨。
过了一会儿,普罗修特出来看她。他还在推门而出的时候,小姑娘就飞速放下双腿,摆出一副乖巧玲珑的端正坐姿来。
“放松些,”他说,“加丘就经常这样干。他还穿着鞋,可比你脏多了。”
他说着,视线落到她白皙光洁的足面上。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底下游走的血管,淡蓝色。这似乎是她全身上下唯一完好无损的地方,没有手臂上陈旧的伤疤,也没有脸颊上的乌青,像是腐败的花丛中最后一点红色。
或许是他目光停留的时间长了,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粉色的脚趾蜷起来,脚背紧绷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普罗修特先生。”她小声地喊他。
普罗修特忍不住笑了一下,对这个称呼感到有些迷惑。他在她对面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说:“直接叫我普罗修特就行。为什么单独叫我敬称?”
费德莉卡试探性地将自己的腿向上抬了抬,见对方没做出什么反应,这才敢重新踩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将尖尖的下巴搁在膝盖上。
普罗修特觉得她看起来瘦得过了头,不过这也是常态。
“您好像是要教导我的人。”费德莉卡说,“我爸爸说过,要尊敬老师。”
“我顶多带你熟悉流程,不会教你什么。”普罗修特道,“我不是你的老师,也不是你的上级。我们是同事关系。是在任务中出了事,也不需要对方来搭救的人。明白了吗?”
他这话说得似乎有些刻薄了。但这可是□□的暗杀组,看起来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家伙抱着一副“师生”的心态,只会引得别人发笑。
那种一方给予,一方接受的长期关系实在太过不稳定,建立起的依赖感往往只会拖人后腿。
费德莉卡顿了一会儿,低下头说:“我明白了。”
他以为这席话会伤到她,或是什么。然而事实上,她看起来更加放松了。她甚至问普罗修特要了一根皮筋,将本来就不长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圆圆得束在脑后。
“过去的车费组织会报销吗?”她问。
普罗修特不知道是笑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说:“费德莉卡,费德莉卡。车费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我没有钱,”费德莉卡认真地说,“我身上一分钱都不剩了。做完这个任务就能立刻拿到钱吗?”
“不。”普罗修特说,“薪水一月一发。”
“……”
小姑娘立刻皱起了眉毛。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像是胃部痉挛一样倒在沙发上,十分恍惚地说道:“我以为我们按人头来拿提成。一般不都是这样的吗?”
费德莉卡在短暂的崩溃后又回到了任务的思考中。虽然普罗修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长时间思考的东西,但她表露出一副谨慎的样子,总归是好事。
于是他站起身,去厨房捣鼓鸡尾酒。他最近两个礼拜都不吃晚餐,晚上只喝一杯酒。费德莉卡在他身后晃荡着双腿,问他:“普罗修特,我饿了。”
“我不是你的保姆。”普罗修特说。
对方只是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我饿了。”
“你再说一百遍我也不会理你。”他冷冷地说,“别总想着麻烦别人,新人。”
“可我真的很饿。”费德莉卡说,“我没有钱。否则我会付钱请你。”
普罗修特把冰块倒进杯子里,透明色的方块跟杯壁撞击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以为我是什么,酒吧里的脱衣女郎吗?”
他说完这句话,费德莉卡就噤了声,像个鹌鹑一样呆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普罗修特照原计划将酒液缓慢地倾入,最后还在最顶上放了两片薄荷叶。
他吮着冒寒气的酒液,从厨房走出来,转而去敲霍尔马吉欧的门。
“干什么!”
对方隔着门高喊。
“是我,”普罗修特说,“去带我们的新人感受一下入队福利。”
里面电子游戏的声音“啪”得一声断了。霍尔马吉欧打开门,挠着脑袋,带了两分哂笑,“所谓的入队传统?加丘感受过的那个?”
普罗修特不置可否。对方半是不耐烦,半是好玩地探出头,瞅了费德莉卡两眼,嘀咕道:“真麻烦。为什么不找加丘?按规矩,该轮到他才对。”
普罗修特盯着他的眼睛,“你上个礼拜弄丢了我的杂志。”
“好吧,好吧——!”
霍尔马吉欧骂了一声脏话,接过普罗修特扔来的钥匙,朝费德莉卡抬了抬下巴:“走吧,新人。带你找点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