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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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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你在看什么?”男孩问道,声音娇嫩得如同玫瑰花瓣。
Chris仰头看着天空,镜片反*光芒,看不清他的眼睛,“哦,我没在看什么,我只是在发呆。”他蹲下来,微笑地看着男孩,“你认为我在看什么?”
“我不知道,我感觉到有风,我感觉到树叶在响,我感觉到嬷嬷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声音,你在看这些吗?对了,风是看不见的。”
Chris抚*的脸,手指划过半闭着的盲眼,轻轻地叹息,“是的,鲁克,风是看不见的。所以我能感觉到的风,和你能感觉到的,是一样的。”
“风为什么是看不见的?”
Chris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神父,我知道了,风和上帝一样,我们只能感知他的存在,却看不见他。”
Chris笑了,表示赞同。
“Chris亲爱的!”二楼窗口有人向他招手,“你来一下,有些话要和你说。”
“好的,嬷嬷,我这就过来。”
Chris从兜里掏出一枚水果硬糖,塞进男孩的手里,然后转身走上台阶,进入二楼的院长办公室。
Alinsen嬷嬷见他端端正正地站在跟前,指指旁边的沙发,“坐。”
“谢谢。”
“恭喜你,孩子!”嬷嬷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笑盈盈地看着他。
Chris跟着喜上眉梢,“您是说……”
嬷嬷点点头,“是的是的,神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虽然他们认为你实在太年轻了,但是Wolf神父力排众议,他列举了你的种种事迹,让委员会相信你足可以进入神学院深造,所以他们决定破格录取你。恭喜你,孩子,以后你就是真正的神父了,我为你感到骄傲!”
Chris走上去,拥抱她,“谢谢你,没有你的教导,我做不到这些。”
“不用谢我,这是上帝的安排。”嬷嬷把双手扣在他的肩上,仔细端详他,“我会想念你的。”
“我会经常回来看您,这里就是我的家。”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三个月后,在葱绿的草坪上,Chris仰望天空,呼吸到了心旷神怡的新鲜空气。
这个动作却遭致了督导的呵斥,“孩子,在院长进行讲话的时候,你不专心。”
Chris立刻低下头来,一脸的谦恭。
“咻”地一声,教鞭破空划过,“啪”地一声抽中了他的屁股,火辣辣地疼。
这里比他想象得严厉得多。作为新生,尤其是比周围同学都小一截的预科新生,Chris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目视前方,神父讲话的时候要认真地听,你的眼睛是你心灵的窗户,让你的窗户朝前开着。”
“啪”,第二下抽到屁股上。
Chris涨红了脸,朝前看,目不斜视。
“不要以为破格录取,你就比别人了不起,他们都是靠自己的本事进入神学院的,你靠什么?”
Chris屏住呼吸,不言不动,他觉得委屈,但是他知道辩解恐怕会生出更多枝节。他想起嬷嬷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切的磨难只因上帝偏爱你,他希望给你更多的试炼。这样想着,他憋回眼泪,专注地朝前看。
旁边的同学已经憋不住笑了。
Chris刻意忽略这些,专心致志地听院长在讲话,单词从耳朵里钻进去,消化了一番,然后他的目力所及之处,是前方台子上站成一排的神学院的教授们,他不认识这些人,但是刚刚院长介绍的时候,他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左起第一个是Feilar神父,第二个是Quinto神父,第三个是Wolf神父,第四个是Tailer神父,第五个是谁?第五个他怎么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哦,是的,Dylun神父……他一个个地看过去,把神父们的名字又记了一遍。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暗暗咒骂自己,“上帝宽恕我,我不是故意分神的,我以后会专心。”
Chris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表现得很专心,所以没有受到更多的责骂,另外他发现督导的责骂几乎是随时随地的,他那根窝在手里的细细的教鞭随时预备着冲着谁的屁股,手,大腿小腿抽出去。督导叫得出每个人的名字,也熟记每个人的简历。
当Chris意识到他刚刚的惩罚并非刻意针对自己,他对谁都是这么严厉,于是他一方面暗暗放心了,一方面为自己曾经那么想督导而深感不安。
训话结束,穿着黑袍的学生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被带到宿舍进行第一次的生活训导,一个肥硕如牛的嬷嬷给他们示范床单被褥的铺叠,洗漱用品的摆放,厕所打扫干净的标准是什么,以及晾晒衣服的地方有哪些规定,夜晚上厕所的门禁等等。这些一条条被抄写在羊皮纸上,裱进框,挂在宿舍显眼的地方。
学员们被这气势吓倒了,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等督导和嬷嬷们走出去,有人瘫倒在床上,唉声叹气,“我真要在这种地方呆上三五年吗,太可怕了。”
“每个学校都有一个可怕的督导,何况这里是神学院。”另一个学员坐下来,摆出一副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架势,“我读小学的时候,我们那里有一个督导,把两个学生从床上拖下来,拉到院子里罚站。当时天太冷了,后来那两个孩子都得了肺炎。”
“上帝,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简爱》里的事情发生?”
“这有什么,我们那边教区里有一位神父,把去忏悔室的所有15岁到35岁的女人全睡了个遍。”
“哇哦!”大家纷纷咋舌,有好事者问道,“抓起来了吗?那家伙?”
“不清楚,有人说他被绞死了,有人说那禽兽后来调离了我们的教区,有人看见他在罗马当主教了。”
“FUCK,竟然会有这种事!”义愤填膺的咒骂声。
Chris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张张嘴巴叽叽咕咕,后来简直听不清谁都说了什么,他只觉得他们说的东西简直不可思议的惊悚。
晚饭是土豆泥和南瓜泥,配上一点点腌制的酸黄瓜,对着实在算不上丰盛的晚餐做完祷告,大家拿起勺子默默地吃起来,督导和壮硕的嬷嬷来来回回地穿行在餐桌之间,对于浪费食物的行为进行严厉的指责。
晚饭过后是短时间的散步,六点整开始晚修,大家在教室里集中。
六点的铃声刚刚响过,就有督导和几位长工走进来,走在最后的神父穿着黑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Chris自己有近视,故而他看别人的眼镜使,习惯性的会去猜测对方镜片的度数。
折射并不明显,他看不出这位神父的眼镜度数有多深,或许那只是一副做做样子的眼镜,好让他看上去比较博学老成。
他听到后面有高年级的学生在谈论这位神父。
“那是Quinto神父,听说他以前住在慕尼黑,给*研究过飞碟。”
“他以前不是神父?”
“不是的,他以前是个物理学家。”
正说着,神父已经走到跟前,他的双手交握,垂在身前,手腕上缠绕着细细的银色帘子,十字架挂下来,手心里握着46年版本的袖珍型旧约。镜片在灯光的反射下,显出冰冷的颜色,镜片下的眼睛则被那反光模糊掉了,看不清楚。
“HarryDHendson!”督导喊道。
被叫名字的学员不安地看着前方的几个人。
“站到这里来。”督导不耐烦地呵斥,“还有BillLincon、JhonNero!”三名学员被叫了出来,站到前面的高台上。
“三位,你们知道你们今天犯了什么样的错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统一地低下头去。
“你们散布谣言,居心叵测!”督导语气严厉,“尤其是你,HarryDHendson!你说你们教区里有一位神父对来忏悔的女性有*行为。我知道你从哪里来,据我所知你们教区的确有一位被判死刑的神父,那是因为他在41年的时候收容了一些难民藏在教堂里,而且被告密以后他拒绝向德国兵交出这些波兰人,最后他被处决了,他的名字叫TomasHedon。而你所说的那位邪恶的专门威胁妇女的神父,他姓甚名谁,在哪里供职?”
“我……我只是听别人说……”
“道听途说,就可以拿来这里说吗?言之凿凿,你想污蔑谁?你将来有一天也要成为神职人员,你污蔑的是你自己!”
“我……我错了!我向您忏悔。”
督导又历数了另两位的事迹,狠狠地呵斥了他们散布谣言,蔑视教会的行为。“你们必须接受惩罚,现在跟我到禁闭室去!”
“等一下,先生!”Chris喊住了正要撤离的人群,这一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Chris有那么一刻有些后悔,但是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相信他们并非出于恶意,只是一些恶作剧罢了,的确不合时宜,但是他们真心的忏悔了。上帝是仁慈的,不是吗?”
“上帝是仁慈的,我不是。”督导冷笑。
“孩子,你叫什么?”一直静静地站立一旁的神父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很温和,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我?我的名字叫Chris,ChrisPine。”
“Chris?像个女孩子的名字。”神父的嘴角微微上翘,看不出是嘲笑还是仅仅因为此刻心情愉悦。
“我的名字不代表我像女孩子一样脆弱。”
“的确很有勇气。但是……”神父一挑眉毛,“为什么你说女孩子就是脆弱的?”
“我……”
“Chris,上帝只看我们的心,而不是脐下三寸之处。”
Chris感受到他镜片下的目光,向他两腿间扫了一眼。
神父转过身,“这位Pine先生觉得我们的处罚有失公允,那么请他一起过来,显然有一些价值观的认同方面,他还有一些偏差,需要教导教导。”他的黑袍飞扬,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四个人被带进了一间空教室。
几名长工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藤条,这些藤条很细,不会对身体造成长久而严重的伤害,但是毫无疑问如果被抽出血痕,肯定会很疼很疼。
“你们三位谣言制造者,将被施以十次鞭打,这次你们要庆幸,惩罚你们的工具并非真正的鞭子。现在把裤子脱下来。”督导说道。“至于你,Chris,你比同龄人整整小了三岁,念你年幼,我相信神父愿意给你一次忏悔的机会,免遭鞭打。”
神父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忏悔。
那三个人被长工推搡着,靠墙站立好,脱下了裤子,噼里啪啦的藤条抽上去,白屁股很快变成了纵横交错的花屁股。
“神父,上帝说,我们应该诚实,是不是?”
“是的,孩子。”
“我还是认为他们并无恶意。”
神父点点头,“你很诚实,并且勇敢,你这种品格赢得了我的钦佩。上帝看着你,孩子,但是我相信他赋予我这个权利,试炼你。”
Chris知道这一顿打免不去了,他自动地走到墙边,摸索着把手伸进袍子里准备去解开裤扣。
“我允许你穿着裤子接受鞭打。”神父说道。
长工握着藤条走过去。
“等一下,让我来。”神父走上前,接过藤条。
“啪!”地一下,在Chris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藤条就落了下来。
“放松身体可以让你的伤害减小到最低程度。”他低声说道,“对了,再纠正一条谣言,我是意大利人,从未在慕尼黑研究过物理学,我是一个生物学家。”
“啪!”第二下。Chris绷紧了身体,这一次并非如同上午在人群里受的督导那一教鞭,事实上,他觉得有一种战栗般的麻痹,并不很疼。
“啪!”第三下。
“好了,就这样吧。”神父把藤条交还给身后的长工。
“请各位吸取教训,我不希望这种事有第二次。现在可以回教室了,背诵《旧约》123页到135页,明天检查。”
四个人整理好衣服,鱼贯地走出空教室,在楼梯上的时候,Chris发现其他三个人简直要走不动路的样子,显然那十下抽打很让他们受了一些罪。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麻痹的感觉仍然在,微微带着一点点刺痛,他想自己没有受伤,或许连痕迹也没留下。神父的确没有对自己下狠手,他偏爱自己?
走到楼梯拐角的地方,他回头看了看,发现神父在半开的门前往下看他,镜片后的眼睛依然模糊。
晚上结束学习以后,大家到公*室洗漱,再集体回到宿舍。
现在发现告密者可能就在中间,谁也没有心情调笑了。那三位挨了藤条的倒霉蛋,正趴在床上,牙缝里嘶嘶地吸着气。Harry脱下裤子,晾出他的屁股,并且劝告另外两位如法炮制,现在没有伤药,他们皮开肉绽的屁股很可能发炎,在以后的十天半月里都要受罪。
“Chris,你挨了几下?”
“我看到好像是三下。”
“疼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红了脸,并且生平第一次撒了谎,“疼。”
“那你得把裤子脱下来。”
“不。”Chris翻了个身侧躺,不再理会身后的絮叨。
熄灯铃声响过,屋子里还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外面有人高声喊道:“安静,这是睡觉时间!如果有人不想睡,就到外面来喂蚊子!”
Chris躺在被窝下,瞧瞧地伸出手去摸自己的屁股,现在麻痹感已经退去,只有轻轻按压的时候,还留有微微的疼痛。
他想起在某一个时刻,神父靠近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在脖子里,一种热而痒的感觉。
环顾四周,黑蒙蒙的夜,窗户的轮廓隐约可见,远处是月影下晃动的树叶,黑涔涔仿佛幽灵。这个陌生的地方给他新奇的感觉,即讨厌,又喜欢,他讨厌这动不动就会产生的惩罚,讨厌土豆泥和南瓜泥,讨厌督导的脸色,讨厌长工的狞笑,甚至还讨厌红色的砖墙。但是,毫无疑问地,他喜欢那个神父——Quito。他相信他是一个好人,一个严厉但是仁慈的神父,上帝的使者。
他想到神父说——他是一个生物学家。
一个生物学家,转而投身上帝,他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做呢?Chris在心里默默心算了他的年纪,如果他真为希、特勒研究过生物学,那当时他怎么也不会超过二十岁,这怎么可能?
散布谣言的确应该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