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清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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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这时白菜一捶床沿，一脸肃色，好像是决定了什么事，站了起来就往门口走去，谁知出去没走两步，却被人堵了回来。
风隐歪头一看，见来人是小玉，不由“哼”了一声，转头跳窗而出。
小玉进来，摁住白菜的肩膀让她坐下：“要出去，吃了再走。昨夜大家一时高兴喝多了些，翡翠还没醒呢。”
说话间，白菜已见小鲤鱼端着饭菜进来了。只听小玉又道：“都是些清淡的，你先吃，我一会儿还要去看看翡翠。”
昨晚方准把恢复了记忆的事摊开一说，姐妹三人半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流露。
原来这事大家都已心知肚明。回想这些离合，四人不过是相顾无言。幸好还有几坛子好酒，一醉解千愁。
妖怪多是爱香贪杯的，可翡翠向来不爱饮酒。昨夜她也喝得滑到桌子下去了，大家这才尽了酒兴，醉醺醺各自回去睡觉，就连大长老到落霞山这么大事也浑然不觉。还是清晨小鲤鱼来叫白菜起床时说的。
白菜见小鲤鱼正站在旁边，嘴边想问的话又收了回去，想了想，只好问小玉：“你知道狐族大长老在找逍遥吗?”
小玉愣了一下，脸上却不以为然：“让他找吧，找不到自然会走了。”说罢，她拿了勺子往白菜手上塞去，又说：“刚刚狄洛让天天来传话，叫你这些天别出去，若是出去见了大长老的人也要绕着走。”
白菜一脸吃惊：“什么？我不能出去？”她坐着想了想，又忙忙站起来道：“不行不行，我得找狄洛说说去。”
小玉吃吃笑道：“喜欢人家也不必跟得那么急呀。人家对你不是也挺上心的嘛。”这话引得旁边的小鲤鱼也捂着嘴跟着笑。
“哪跟哪啊？”白菜是真急了。她是心中猜疑有人向大长老告状，说是她把逍遥怎么样了。况且她在山庄中也算是个有前科的，上次刚刚逼死了人家蝠王的女儿，不由越想越心虚。
小玉道：“你不喜欢他吗？”
白菜半张着嘴答不出来，望不到天，只好望房梁，小玉这个时候居然有心情谈这些。
谁知小鲤鱼也插嘴道：“听说夫人身边的蔓叶姑娘和狄先生早就认识，他们两个都是从大长老那儿来的。”
诶？怎么还扯上蔓叶？白菜直了眼。
小玉点头道：“蔓叶是花草的妖精，自然长得清新脱俗一些。”说着，她拍拍白菜的肩，一脸宽慰的神色：“可男人吃在碗里看在锅里的多的是，男妖也是如此。不过是一张臭皮囊。可是，谁也逃不过皮相的诱惑，被追逐的虚荣。修不成的羡慕修成，修成的羡慕长得体面，等长得够体面了又想着要法力高强。所以说妖精为什么要修成人形。难道真是想做人吗？人就那么好？他们起个贪念还要遮遮掩掩的，妖可比人放纵肆意多了。”
小鲤鱼在一旁听了，星星眼望着小玉，一脸崇拜。
白菜如梦方醒，垂头叹了一声：“原来放纵些也没什么呀，难怪方准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玉紧张打断了，“方准那么，那么，过得那么糜烂的，怎么能跟狄洛比。狄洛可是万里挑一的男妖精。”
只可惜连小鲤鱼都有疑问：“小玉小姐，您刚才不是说男妖都一样，都爱臭皮囊吗？”
白菜点点头。
“那也有例外。”小玉斜觑了鲤鱼精一眼，紧接着口若悬河地细数了狄洛的优点，相比之下方准所作所为根本就是罄竹难书。末了她喝了口水，对白菜语重心长道：“你能摊上这样的，是缘分，只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小鲤鱼听罢也向白菜直点头。白菜突然发现小玉竟然是做冰人的料，狄洛被她一说，就算是天上仙子也难免要心驰神往了。
“那我该怎么办？”白菜傻傻问她。
小玉正要说，却见小鲤鱼也眼巴巴地看她，便附在白菜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白菜的脸腾得一下红了，跟开水烫过的大虾似的，不由对小玉喃喃道：“啊？怎么能这样......”
小玉道：“交往贵在坦诚。坦诚，坦诚知道么？况且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白菜脸上热着，身上却出了密密一层冷汗：“只怕天寒，我悦不动。”
话一出口，她就被小玉白了一眼。“又不是叫你去杀他。”
一个“杀”字，倒让白菜回过神来，她心中还惦着那事，便随便应付了小玉两句忙忙出去了。
她要去狄洛的荷塘小筑，当然不是去杀他的，而是为了防止自己一个不凑巧被大长老误杀了。所谓三人成虎，谣言在山庄里流传的久了也就成真的了，她妖力平平绝没有谣传中的那么悬乎，该澄清的还是澄清一下为好。
白菜出了门已近傍晚，一路上东躲西藏，做贼一般，走得格外小心。到了荷塘，那结冰的荷塘已被刨得一塌糊涂，大长老的手下来刨的，为了找逍遥，山庄上下简直被翻了个个。荷塘上面结的冰堆的雪乱七八糟，凋零枯萎的残荷枯枝也零落着，随着刚成片的薄冰半浮半沉。
白菜正要跑过去，却见有人先她一步进了狄洛那间竹舍。
那是鹤先生。
白菜心情不好，忍不住腹诽，这鹤先生凭什么在她前头先进去，她赶得多匆忙啊，鹤先生多悠哉。想了想，还是决定到竹舍门外蹲着，这荷塘上风一吹，她脸上的热气尽去，冷得她神智迷离。
那鹤先生进了屋对狄洛道：“前阵子你对我说要走，这下怎么办？”他看见桌上有茶，没等狄洛过来，他就给自己倒了一盏，随意坐下。
狄洛道：“等大长老下了山，我就走。”
“哦。”鹤先生点头，顿了顿道，“我不是来劝你留下的。我想与你一道走，不知道你会不会嫌不嫌弃外婆只懂做些杂事？”
狄洛一愣，眉间多了些喜色：“鹤兄善为稻粮谋，能与我同行，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可这山庄的账房怎么办？”
鹤先生摆摆手道：“不妨事。还有我几个徒弟呢。”
狄洛想了想，叹了一声：“狄某虽然狐王之子，却没有山庄这份资财，鹤兄怕是要陪我受苦了。”
鹤先生道：“要苦也只苦一时，等你以后手下能人多，就要白养我这个闲人了。你不嫌我太懒散就好。倒是你，以后不为大长老做事了吗？”
狄洛道：“狐族若受威胁，我自然义不容辞。可如今他已不是当年那个为狐族不顾安危游说四方的大长老。而且他手下能士颇多，少我一个不少，我也该回去召回族人，让他们能过上白云山庄这样的日子。”
鹤先生心里一动，他虽不是狐狸，却也知道天蚀和赤炼二族是狐族中能力最强的，听说一些天蚀狐妖无处可去，都在各处为大长老效力，若是他们几世与其他狐妖通婚下来，就算有了后代，天蚀狐族的血也会变得稀薄，能力是会衰弱的。倘若不久之后天蚀狐族在狄洛手中崛起，那时候大长老会如何应对。这件事似乎很好玩，跟着狄洛果然比较有趣。
鹤先生想得满心欢喜，喝了口茶连道了几声“好”。却听狄洛问道：“鹤兄，你早年多在南方的仙山洞府走动，可听说过一个叫方准的？”
“方准？！”鹤先生听了叫了起来，被茶水呛得直咳嗽，抚着胸口道，“他？怎么忽然说他，他死了好些年了。”
这咳嗽声却把门外的人吓得一跳。
白菜等得不耐烦又不好乱闯，提了气靠近贴在门上偷听，这会儿恨不得什么都没听到。她心里沮丧起来，狄洛居然已在暗中调查她们。方准说他当时躺在那里，看着自己身首异处，以为自己要到地府去了。没想到这时云端来了一个仙人，一身瑞气祥光，取了他的魂魄连同他的修行都封印在一只黑猪的身上。封印之力随着时间似乎一直在变弱，也是白菜凑巧，竟轻易唤醒方准的记忆。鹤先生怎么可能知道方准还活着！白菜不由瘪瘪嘴。
只听里头鹤先生又在宣扬他的道听途说：“有传闻说黑豹方准是神将转世，鬼怪难侵，他在南地流连似乎是为了找人。他身边的桃花多的是，原本是风流潇洒的命，谁知他大把美人不要，独独看上了没心没肺的白莲衣，就连死后都成了大家的笑柄。传说白莲衣是天地间的第一绝色，比她美的不是没出生就是被她杀了，没她长得美的，远远看见她也都跳河上吊去了。”
狄洛听了哈哈笑起来：“鹤兄你这是说真的？”
鹤先生指着自己的眼睛道：“你看我这纯洁的眼神，像是说笑吗？总之听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美法。”说着，他却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她美则美矣，就是野心太大，她要的可是龙魂哪。谁敢说随便说这样话？她那是找死呀。”
白菜听了这话，心不由抽了一下。
却听狄洛问鹤先生：“那她到底死了没有？”
“这个就不知道了。”鹤先生道。
“难道连个和她关系密切的都没有吗？”狄洛又问。
鸟精自有鸟精的好处，他们是妖怪中最好刺探消息的，有的能驯养鸟儿做自己的眼线，有的一根飞羽就能从千里之外探到消息。
鹤先生想了想道：“有。”他看了狄洛一眼，“伏雪村那个老妖精，水粉婆婆。这就是为什么雪兽一族当时衰弱了，却无人敢施以援手的原因。”
“那白莲衣有没有可能转世呢？”狄洛显然对老妖精没兴趣。
“啊？”鹤先生讶异了一下，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白莲衣她那魂魄都不全啊。怎么转？七零八碎地转？”
白菜在外头听了差点激动得流泪，幸亏她不是什么倾城绝色颠倒众生，她只长了个清秀模样，再加上白莲衣竟然没法转世。被误认这么倒霉的事一定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了。
白菜不由松了口气，心里那根绷得死紧的弦忽然断了。她还没挪步，只见门向外头猛地打开，她心下一惊，正要转身后撤，谁知门被一道气流贯穿，从屋里撞出来，白菜没来得及防备被打飞了出去，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怎么是你？”
声音从头上传来，狄洛已出现在她面前。
白菜第一次觉得从前落霞山的结界是多么好，虽然半夜想喝个水都不方便，但是，至少安全。行走天下，安全第一。
这时，鹤先生走了过来。
白菜抬头，被鹤先生阴恻恻地瞅了一眼，听见他忙忙向狄洛告辞。不等狄洛点头，鹤先生已转身而去，连走带跑，眨眼就不见了。
“他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拔他的毛。”白菜对鹤先生看她那一眼略有不满。
其实也不能怪人家鹤先生。上次狄洛送白菜的羽毛发卡就是用他的毛做的。当鹤先生趴在墙头看见云端上白菜头顶带着那簇白绒软毛一夜之间已稀稀拉拉的，当时就冷汗涔涔了。
狄洛拉起她，眼中关切：“摔疼了哪儿吗？”
白菜拍拍手上的泥：“我大小是个妖，皮糙肉厚怎么会疼？”说着，她瘪瘪嘴，她倒是不疼，就是可怜了她的胸。
狄洛看白菜这副样子，也弄不清刚才那道气流到底打伤了她哪里，只好道：“哪里？我给你揉揉。”
白菜脸上一红，忙摆手：“不用。我哪儿都不疼。”说完，又呆在那里，尴尬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外头？”
“开始我并没有发觉，后来听到外头有人叹气。”
“哦。”白菜打了个呵欠，看上去懒懒的，早忘了要来澄清她与逍遥失踪无关这档子事。
狄洛见她无精打采起来，拉她去了厨房。
小玉不知道狄洛也是有不良嗜好的，他的嗜好是拉手，大袖一挡，倒像白菜在拖他的袖子。
白菜喜欢冬天里的厨房，冷热刚好，又有东西吃。
白菜忽问：“天天和想想不在吗？”
狄洛道：“她们在夫人身边。”（风隐恶狠狠地批注，我让她们去伺候我娘，她们就得去。）
白菜看了看外头天色不早，眼光又在厨房里溜了一圈，问道：“那你晚上吃什么？不如我给你煮面。”
狄洛领教过她的素面，忙让她在一旁的小方桌旁坐好，说道：“不用你做。我自己来就好，你坐一会儿就能吃了。”
白菜小心看看狄洛，点了一下头。小玉说男人无故请女人吃东西就是暗示。难道真的要她宽衣解带把自己送上前？不如等到屋里再看看吧。如果真是这样，她是不是该婉拒啊？
白菜想得心惊肉跳，却见狄洛回头道：“就在厨房里吃吧。我那屋里太冷。”
吃倒是吃，就是不知道狄洛是打算吃面呢，还是啃白菜，或者两者皆有。厨房里也太不风雅了。可看到狄洛背影，白菜却呆了呆。
狄洛站在灶旁煮面，依然挺直了背，儒雅潇洒，跟在指点江山似的。白菜从没想过这个一身白衣倜傥的人会在厨房里煮面，还是给她煮面。
不一会儿，狄洛就端了面搁在小方桌上，对白菜一扬下巴道：“你先吃吧。”
见面上热气腾腾，白菜凑上去，心里被一种温暖的感觉涨满，先前脑子里那些杂货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笑逐颜开道：“不。我等你一起吃。”
狄洛看起来也很高兴，忙煮了一份自己的端过来，不过是面，狄洛煮得淡，但面对面坐在小方桌旁，两人都吃得分外开心。
白菜西里呼噜正吃着，却听狄洛问她：“你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
白菜一拍脑袋叫道：“哎呀。我忘记了要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狄洛奇道。
白菜皱着眉头，委屈道：“逍遥他不是我杀的。你千万不要听山庄的人乱说。”
狄洛手中筷子顿了一下，他看了看白菜，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逍遥是被杀了？”
白菜一愣，被呛得猛咳。狄洛拿了水让她喝。白菜喘了一会，眼珠转了转道：“因为山庄的人都说是我逼死了蝠王那女儿。你还让天天来传话，不让我离开牧云斋，你可别也信了他们的话。”她可怜兮兮拉了拉狄洛的衣袍，杏眼盈盈看他，心里却有几分把握赌狄洛会信她的话。
她若不提，狄洛还想不起他竟让天天去传过这话。白莲衣未死的传言和白菜的幻术总让她觉得蹊跷，只怕大长老起疑了又横生事端。他以为他能失去的已经失去了，从此再也没有羁绊和阻碍，没想到竟还有让他不知不觉就已为之小心翼翼着的。
狄洛抓了她的手，用力握在掌心。若说红颜是毒，清瞳难道就不是么？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清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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