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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今天天气晴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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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挪死,人挪活。” 刚搬来的陶燃难得没因为同桌的普通而感到沮丧。这在她十五年的生涯里是少见的。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外贸协会会员的陶燃,过去的历任同桌非常巧合地都是班草级的人物,在女生们暗自攀比的时候,她的一颗不大的虚荣心总能得到巨大的满足。
陶燃初中的时候,在发小朱美美塞给她的言情杂志上读到过一些关于高中生恋爱的文章,一边害怕自己早恋,一边期待自己能遇到个小说里一样的人物,他英俊帅气,成绩优异,是全年级女生倾慕的对象,最好还是个学生会主席之类的角色。
现实总是残酷于小说的。陶燃后来觉得,小说之所以是小说,那大概都是因为稀有才写成故事。
再后来陶燃发现,生活其实还是可以写成小说的,只不过自己只是别人故事里的炮灰女N号罢了,因为在大多数校园小说里,女主基本上都是善解人意的女孩,长什么样不重要,但是善解人意是必须的。而像她这样,自私自利的碎嘴女同学,只能充当背景板。
话说回来,陶燃和敖鹤立的同桌生涯就此开始了。高中时期,四面八方坐着的人都会对你产生不小的影响,同桌尤甚。
敖鹤立好像特别喜欢说,“今天天气晴。”
陶燃看看外面阴沉沉的天空,说,“哪里晴了,这是阴天。”
敖鹤立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开始笑,突兀地又说一句,“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陶燃没有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人,她固执的同他说,“不,今天是阴天,说不定明天要下雨。”
敖鹤立嘴咧地更开了,接着说,“今天天气晴。”
陶燃正要开口继续纠正,嘴刚张开,第一个字还没冒出来,就见前桌的贺昶猛得转了过来,伸手要打敖鹤立,不过身旁的男生似乎早有准备,机敏地躲开了。
陶燃见贺昶横眉冷眼地看着敖鹤立,默默地闭嘴写作业。她大概明白了,贺昶听见这句关于晴天的话是会生气的,就像被按了启动按钮的大摆锤,悬转着就砸过来了,而敖鹤立就是个没事找事惹是生非的贱皮子,你越生气他越带劲。
敖鹤立的嘴就像是被开过光一样,而后的一个星期,真真的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周四下午第二节课,陶燃正享受着肆无忌惮洒进教室的阳光,目光正好撞见被贺昶拉进教室的敖鹤立,男生有些狼狈,逆着光有一圈金色的光晕,卷发被人揉乱,倒有一点不羁的意思。
贺昶忍不住笑,急着把方才的事广而告之:“敖哥摔倒在灌木里了,卡住了,被我拉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英俊帅气的男生,干什么都好像特别有理有魅力,没人注意到敖鹤立的狼狈,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贺昶讲笑话。
敖鹤立整理着形容回到座位,拿出数学课本,一脸认栽的样子。
“你惹他干嘛!?” 陶燃不解,“你看,摔了你就高兴了!”
“我说了。” 敖鹤立不知怎地突然有点得瑟。
陶燃看着他莫名其妙,“怎么?”
敖鹤立开始转笔,转又转不好,笔被他摔得身首异处,男生咧嘴笑起来,说,“今天是晴天。”
陶燃看着他那样子,滑稽又荒诞,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边笑边骂,“神经病。”
过了有两周,有人从高一十二班递来了情书,陶燃在座位上写作业,贺昶和敖鹤立都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递信的人就把信给了陶燃,说是有一位叫江雪的女孩给贺昶的。陶燃把信放在了贺昶的桌子上,也没在意这件事,只是感叹,贺昶这爱拉着敖鹤立四处疯打的,不知有多少外班的女生看上了他。敖鹤立拥有同样的曝光度,桌子上却空空如也,连一张飞来的纸片都没有。
晚自习的时候,敖鹤立在陶燃惊讶的目光中掏出了一副耳机,从校服的袖子里穿过,把耳麦拽在手心,装模作样地撑着头,听起了音乐。
后桌的慕辰阳戳了戳陶燃的背,告诉她说,“最后一道物理题好难,打赌你要写一节课。”
“好。我看看。”
陶燃此人对于简单的事情往往不屑一顾,但对于有难度的东西永远有精神挑战。
在她奋笔疾书的时候,腿伸直了,前桌贺昶的书包挂在椅子背面,拉链不知何时坏掉了,被陶燃的腿一碰,书就像倒豆子一样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陶燃喊了几声贺昶,他并没有转过来,她又筒了捅男生的背,估计是算题到了关键地步,男生头也没回地说了句,“别闹!”
陶燃只好认命地丢了笔,钻到桌子底下捡书。把贺昶的书都塞回了书包。等她准备从昏暗的桌底钻出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着一张纸,女生以为是草稿纸,就捡了起来。从桌下黑暗的环境出来,节能灯冷冷的光映在了纸上,一页纸,写满了字。
这是一封情书。
“亲爱的昶,又是晴天,你说过,遇见晴天你就会想起我。”
陶燃目瞪口呆,仿佛发现了什么巨大的宝藏,好奇心驱使,她怀着强烈的负罪感继续阅读下去,还没看两行,左侧伸过来一只手,把这张纸给夺走了。
敖鹤立说,“你别看。”
然后男生自己拿着信纸看得津津有味。
旁观别人的爱情,就是看戏,敖鹤立看信的表情,像是在看政治讽刺电影,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嘲笑,陶燃看得渗得慌,不敢去惹他,也不敢把信拿回来,怂爆了。只有默默地写题。
十分钟不到,她转过身去找慕辰阳,“这题我写出来了,比例是11:7:3,不难啊。”
慕辰阳明显有点尴尬,他适才再信誓旦旦和同桌的女孩林夏说这题难爆了,不看答案做不出来。
“我赢了” 陶燃十分得意。
“行行行,你赢了大小姐。” 智商高过自己的女生在耀武扬威,显得自己蠢,慕辰阳明显不想继续话题,赶紧认输。
陶燃感到无趣,有点后悔没有让慕辰阳赌一根烤面筋之类的。
陶燃无趣地坐着,左边递来一张纸,心安理得偷看完情书的敖鹤立示意她将信纸塞回去。
陶燃捏着信纸,往后挪椅子,准备钻到书桌下面去。
可惜,贺昶这个时候做完题转了过来,他大概想问刚才喊他什么事,张着嘴却看见手里捏着熟悉信纸的陶燃。
后来在陶燃的印象里,贺昶当时的表情就像是被泼了油的辣子,瞬间沸腾七窍生烟。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贺昶已经夺回了信纸,陶燃在一旁无力地解释着。
“滚!“ 贺昶给陶燃盖了个章,“擅自看别人信件的小偷。”
陶燃心虚得很,连声道歉。苍白地解释了信为什么到了她手里。
敖鹤立在一旁听着音乐,一声不吭。
江雪在信纸里写,贺昶曾对她说,“今天天气晴,晴天我会想起你。“
但是贺昶和江雪分手了,掰断了电话卡不再联系。
所以在一旁看戏的敖鹤立总是对贺昶说,“今天是个晴天。“
敖鹤立真是个,可恶的家伙,看戏吃瓜,闲了还像个写讽刺剧的编辑,专挑人痛处戳。
慕晨阳家住在陶燃家楼上,赵吉音的家在慕晨阳家对面,所以下了晚自习三个人总是一起回家。陶燃是个哈利波特迷,她一直梦想自己能遇到两个好友,组成铁三角,所以潜意识里,她将慕晨阳和赵吉音当作是哈利和罗恩一样的存在。
回家的路上陶燃将这件有些乌龙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位好友。换来了慕晨阳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是不是笨蛋,别人的信是随便看的吗?”
陶燃本来就很内疚,被说了更内疚,做错了事只能躺平任嘲。
“所以信上写了什么,他那么在乎。“ 赵吉音问到。
“就写他晴天会想起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晨阳笑得幸灾乐祸。
“这有什么嘛。“ 陶燃觉得贺昶根本没必要那么生气。
“看不出来,贺昶还是说这种肉麻话的人。“ 赵吉音抱着手臂总结道。
大概青春期的男男女女,都有听新闻的爱好,尤其是身边的人的隐秘八卦,少男少女的心事成了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听众会嫌弃那些讲故事绘声绘色的人,说他们嘴碎,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似饿急了的饕餮,吃不够八卦阵里的新奇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