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沈临渊

13、习得术法谁欢乐，幽幽香熏藏初心

　　阳光自窗边渗透，又是一个明朗的早晨。
　　蔚风辰伸手挡住了调皮洒在紫瞳眼睑的阳光，唯恐惊醒了怀中熟睡的女孩，竟是全然忘却还可以用术法一事。
　　不知又过了多久，紫瞳从睡梦中悠悠转醒，那抹阳光依然弹跳着去了别处，蔚风辰也在她不知觉的情况下，不着痕迹收回了手。
　　紫瞳小巧白嫩的手儿揉着惺忪的睡眼，才睁眸便看到那张温柔熟悉的面庞，小脸登时腾起红云一片，心里有些许紧张，便下意识闭上了眼。
　　“醒了？”虽是疑问，确实肯定的语气。见小徒儿赖在自己怀中不动，蔚风辰心中莞尔，轻轻将手放在她白嫩的脸旁，用力一捏。
　　“啊——”紫瞳惊呼一声，马上睁开了眼，捂着红扑扑的脸蛋不满地嘟起了嘴儿：“师父……”
　　原来满心的不满嗔怨在她看到蔚风辰脸上温和的笑靥后，化为乌有。
　　“师父”又是一声呼唤，含羞带怯，嗔意点点。
　　巴掌小脸儿红晕更甚，不知是方才揉的，亦或是
　　“为师先传你一部书，你需仔细看，不懂的来问为师便可。”温和的嗓音带着宠溺。
　　“什么书？”紫瞳疑惑。
　　“你先起来。”语气中含着无奈。
　　意识到自己还在蔚风辰怀里，紫瞳“咕咚”一吞口水，当即一跃而起，回头望着蔚风辰有力的臂膀，忽有几分不舍悄然浮现。
　　蔚风辰手掌轻翻，一沓厚厚的书籍边现于他的掌心。
　　“《宇法传》？”紫瞳踮起脚尖，看着蔚风辰手中包在一沓书外的白色涵套上用毛笔题的四字皱眉轻声念到。随后指着其中一字问：“师父，这是什么字？”
　　“《寰宇法传》，”蔚风辰浅笑说到。
　　“寰宇？”紫瞳蹙眉小心重复着，细细揣摩。
　　“意味天下万千。”蔚风辰见她不解，又道。
　　“那么若是熟读，便可参透这万千天下了么？”紫瞳偏头疑惑。
　　“非也，诺大天下，无人可遍览，亦无人可参透。此套书有载乐，剑，术，药，香等各方面详细内容，不要求背，细看一遍便是。”蔚风辰道，“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若是想要心情如水似明镜，便是要读书，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要多读，读透彻了，心也自然明净了，紫瞳，可懂？”
　　说着，蔚风辰将手中的一沓书递给了紫瞳。
　　紫瞳连连点头，随后接过，忙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认真读。”蔚风辰拍拍紫瞳的脑袋，正要走，却被紫瞳拽住袖袍。
　　“师父又要闭关？”语气中带着几分失落。
　　“为师去大殿处理门派之事，你且好好看书。”蔚风辰不动声色拂去紫瞳的小手，轻声说。
　　“好。”紫瞳失望地抱着书，小声应者，举步跑到房门口，看着蔚风辰月白背影消失于大殿门口，才慢慢的回了房间。
　　蔚风辰站在桌旁，一手轻轻搭在桌上层层叠叠的宣纸上，蓦地想起方才小徒儿面上微红的模样，不由浅浅勾起了唇角。
　　拂袖，一阵风过，殿门便关上了。
　　蔚风辰坐在桌前，拿起一宗卷轴，还来不及细看，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扰。
　　脚步声极小，极轻，忽远忽近，似在犹豫什么。
　　只是这是他的风和殿，又有什么，是他想闻闻不见，想知知不得的呢？
　　自然猜的出是谁，蔚风辰无奈摇头，柔声说道：“进来吧。”
　　脚步声先是一顿，故而加快步伐，“哒哒哒”地跑开了。
　　蔚风辰并未计较，只当是小徒儿淘气，轻叹一声，复而又垂首，埋首于卷宗之中。
　　过了没多久，又闻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似乎比方才的更加小心翼翼。
　　蔚风辰一面轻轻卷起一卷卷宗，一面道：“有事，便进来。”
　　那脚步声却又跑远。
　　蔚风辰轻轻蹙眉，轻轻扬袖，殿门大开，刚刚可以说是开不了殿门，这下，便可以进来了。
　　蔚风辰看着卷轴，才提笔要写些什么，余光便看见门边探出一个栗发的小脑袋。
　　笔顿了一下，无奈扬了唇，便又行云流水地书写着。
　　“进来啊。”蔚风辰淡淡说着。
　　那门边的小脑袋却一转身跑开了。
　　蔚风辰见状放下笔，走到门边静静等待。
　　没多久，随着一阵脚步声，一颗小脑袋又从门外探进，蔚风辰垂首看着小小的徒弟，不作言语。
　　小脑袋左顾右盼，却始终忽略了门边的高大身影，蓦地只闻轻轻一句：“咦？师父呢？”
　　蔚风辰趁着紫瞳看别处的时候，缓缓走到她身旁：“瞳儿，找为师何事？”
　　紫瞳被吓一跳，转头时，头“砰”地一声磕在门栏上，脆生生的，听的蔚风辰心里也不由得一惊。
　　细嫩的小手下意识想捂住被撞的地方，只是发现手中有书，便不得不垂着头，漂亮的紫色眸子迅速聚集水珠，贝齿咬着下唇唇瓣，泪花却迟迟没有掉落。
　　蔚风辰有些心疼，伸手将紫瞳揽到怀里，伸手温柔地揉着紫瞳的额头：“不可胡闹。”
　　轻轻的语调，暗含责备。
　　紫瞳听着委屈，小嘴撅起，一颗圆滚滚的泪珠顺着面颊滑落。
　　“怎么？疼吗？”蔚风辰见紫瞳落泪，连忙细声询问。
　　紫瞳偏头赌气，将满眼泪花蹭在他肩头，而后摇头：“瞳儿才没有有胡闹，是有字不会念，要来问师父”
　　小小的抗议声，带着断断续续的啜泣。
　　“那怎的一开始不进来？”蔚风辰见她举动，无奈笑着，问到。
　　“瞳儿怕怕扰了师父清净。”说着，紫瞳愈发委屈。
　　原来方才紫瞳目送着蔚风辰进了殿门，便转身回了房间。
　　进了房间后，紫瞳端坐在梳妆台前，轻轻解开涵套上的玉色缎带，对着眼前的一沓书发愁了。每本书雪白的封面上都只提了一个字，或药，或香，或术想必这便是里面所介绍的内容吧。但是，先看哪本啊，不管啦，随便抽一本，抽到哪本就先看哪本。
　　紫瞳闭眼从一沓书中抽出一本。
　　“《香》？”紫瞳小声念道，随即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翻开书，绷着小脸儿细细读着，如所有刚识字不久的孩子一样，紫瞳用手指一个字一个字指着，慢慢读到：“所谓香嗯？这是什么字啊？”
　　才刚刚看了个开头，紫瞳便遇见了生字，她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问问师父？”她自言自语，随后甜甜一笑，跑向大殿。
　　刚到门前，紫瞳又想“万一师父在做重要的事情，自己岂不是扰了他清净？”想着，便走开了。
　　“可是，若是师父一会儿问起念书进度，自己不过看了个开头，如何答复？”想着，紫瞳又跑向大殿。
　　“可是”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不知多少次，而后只闻蔚风辰轻唤：“进来吧。”
　　紫瞳大惊，离开的想法占了上风，变匆匆跑开。
　　没多久，紫瞳又后悔方才的举动，便又蹑手蹑脚上前。
　　“可是，师父会不会觉得自己来来回回在胡闹？”想着，紫瞳正要离开，却闻蔚风辰一句：“有事，便进来。”
　　紫瞳便又惊得跑开。
　　第三次来，见殿门大开，紫瞳从门边看着蔚风辰，心想等他忙完再问。不想又被发现。
　　心知自己扰了蔚风辰清净，紫瞳只得灰溜溜跑开。
　　第四次，来看蔚风辰忙完没有，却被捉了个正着
　　蔚风辰听紫瞳的话先是一惊，再是愧疚不想小徒儿如此懂事，处处为自己着想，自己却还怨她胡闹，看来，真真是错怪她了。
　　面对小徒儿的眼泪，蔚风辰无奈又心疼，只得轻轻将她裹到广袖间，刮了刮她小巧的琼鼻，微微一笑：“乖，不哭。”
　　“唔”紫瞳揉着眼睛，依旧不理蔚风辰。
　　“哪个字不会啊？”蔚风辰柔声，拾起地上的书，轻轻拍去灰尘，摊开放在紫瞳面前。
　　紫瞳终归是服了软，嘟着嘴儿，对那书上乱指一通：“这个！这个！这个”
　　蔚风辰知道她在赌气，好气又好笑：“这么多不会啊？”
　　“嗯！”紫瞳重重点头。
　　蔚风辰将书塞会紫瞳手里，一只手臂环着紫瞳，让她乖乖趴在自己肩上，然后一步步走向书桌。
　　扬手之间，书桌旁多了一张小桌，一个软垫。
　　将紫瞳放在软垫上，蔚风辰坐在一旁，轻言细语：“今后，你坐这儿吧，有什么不会，都可以问。不用担心打扰为师，不会，尽管问。”
　　紫瞳眨巴眨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当真？”
　　“自然。”蔚风辰笑。
　　紫瞳闻言，嫣然一笑：“真好。”
　　　　蔚风辰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倾斜了身子靠近她：“方才哪些不会？”
　　“这个字，还有这个。”紫瞳气消了，趴在书前辨认一二，又伸手认认真真指着。
　　蔚风辰看了一眼书，然后轻轻抓过紫瞳的小手，环在手心，教她一笔一划地写着情字。
　　“这是‘情’，感情的情。”蔚风辰柔声说着，认真看着宣纸为紫瞳解释的侧颜分外迷人，“竖心旁，表示由心而造，是形声字的形旁，右边青草的青是形声字的声旁。”
　　“情？师父，可不可以说，有了情，心里才能长出绿油油的小草，大树，一片生机而不荒凉呢？”紫瞳偏头问着。
　　蔚风辰惊讶于紫瞳的解释，却还是点头夸奖：“瞳儿很聪明。”
　　紫瞳闻言抿唇浅笑，不经意间，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臂，其实啊，她醒来不久后就已经发现，小臂上，少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也少了淤青和疤痕，细嫩白皙的肌肤，如婴儿般光洁美好。
　　她自是猜到是蔚风辰在她熟睡时施法所成，便也不说破，只是留在心头，甜滋滋地偷乐着。
　　唇边的酒窝愈发深邃，可爱小巧地就像两枚小小的扁舟，划呀划，一直到心底。
　　很久很久以后，紫瞳都还记得，那天天朗气清，蔚风辰拉着自己的手，教自己一笔一划地写这天下最难书的“情”字；然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后来多年以后，也是他，在自己心里，一笔一划刻下这个字，直至鲜血淋漓……
　　多年以后，她终于知道，情的意义：“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
　　佛说照见五蕴皆空能度一切悲苦
　　为何千年浮图塔上 情之一字难书
　　佛说苦苦今生之路能修得来世福
　　为何黄泉路经几度 仍眷恋你温度
　　佛说情之无形无常参透皆是虚无
　　为何莲花台上宝相颜笑如此苍枯
　　佛说照见五蕴皆空能度一切悲苦
　　看笔墨染至情深处杯酒饮尽孤独
　　最后的最后，一切化为梦影，今朝太过美好的回忆，统统成了往后，醉饮千杯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