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门》匿十二

57、黑镜

　　火车站。阴暗的地下速通通道内。
　　推开某扇折叠只有半人宽的卷拉门，绝对黑暗，不流通的空气，弥漫着潮湿孕育下的霉素发酵气息。

　　“根本没有什么大哥哥对吧？”莉亚算是看透了。
　　完全不能用看待普通人的经验来应对安吉拉。这家伙就是妥妥怪咖。
　　“嗯。没有的。”说着摸索着墙壁，打开了室内照明。

　　地面有反光应急指示路标，只要最微弱的光线就能肉眼看出来。
　　照明灯是低饱和度的白炽灯。昏暗的环境下愈发让人阴森恐怖，莉亚心里有些打退堂鼓，“我妈还在等我吃饭，我先回去吧……”

　　可背后却传来轻轻“嗒”一声。仿佛有双无声的手将卷拉门重新锁上了。
　　莉亚进来的时候没仔细看，此刻不由得回忆这门到底是从里边锁的还是只有外面能锁？

　　“把你的手机给我。”
　　“其实我拍到的内容不多，只有几秒钟。话说如果被老师删除的话，是不是就被覆盖？不能还原。”
　　“把手机给我。”

　　安吉拉的态度不容置疑，莉亚只能把手机递给她。
　　从学校到火车站的路上安吉拉始终没怎么说过话，而且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很可怕。

　　她进班级以来给莉亚的感觉都是不好惹的女生，可眼前的安吉拉已经不仅仅是不好惹，甚至已经令人不安。如果她在学校里就是这副姿态，莉亚就根本不敢招惹她了。
　　安吉拉显然对这间狭窄的，卷拉门里的小仓库环境非常熟悉。

　　“这里，”莉亚环顾着，努力调整措辞，不要无端激怒到对方，“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会认识这里。”
　　“迷你仓。我暂时存放东西。”
　　“哦哦。”

　　她已经啪啪打开了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的电源。随着电脑显示屏的灯光亮起，这种熟悉的冷光竟让莉亚逐渐的镇定下来。

　　这里随意放眼看去至少摆放着三台显示屏，前后上下不规则的交错着。角落里到处堆满偌大的打包纸箱。纸箱后面还有几台落地冰柜似的机器，在发出轰隆隆的低鸣噪音。
　　莉亚只有在学校计算机房里看到过这样的机器。有点像服务器。

　　将手机连接上几条数据线以后，白色办公桌上某台显示器画面投映出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安吉拉随手从摇摇晃晃的桌子下面拉了只纸板箱出来，就坐了上去。

　　“自己找地方坐吧。这里好像有把椅子，但我找不到了。”
　　“啊？哦，没事。我站着没事。话说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杂物？难道家里放不下么。”
　　“我睡在通宵影院，或者洗浴室那种地方。不方便存物。这里就是我所有东西了。”
　　“啊！”这？莉亚不由惊讶的看向她，这都是什么品种的物种？不是人吧。

　　手机存储卡中所有的记录都被拉到了至少有20寸的显示屏上。随着画面越叠越多，莉亚突然感觉到局促起来，“那个，你所有的内容都要翻出来看？”

　　“有什么不可以看的？”有！莉亚慌的不知所措。手机里还有她偷拍的球场上的撒迦。
　　如果是老师看到她还能解释是为了做班级宣传资料。可是自己同班同学看见，就……懂的都懂。
　　“放心。我不会做拷贝的。”也不知道算不算安慰她。“大概什么时候转存的，有印象么？”
　　“没有唉。都隔了好久！”说起来，“都在唐璜出事前的存档了……”那确实已经很久。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眼中。”
　　“什么？哦哦，你是指唐璜么？他是个……还蛮温暖的男生吧。”

　　很奇怪的是如果在出事前让同学回忆唐璜，纷纷都会充满不耐烦的情绪。

　　真的是麻烦死了！这样的自闭症患者去特殊学校不就好啦。为什么非要念普通学校呢？普通学校里的学生已经够多了。即使反应能力很正常的学生，在这么卷的大环境下也难免有压力，作为家长都了解自闭症学生抗压能力特差的话，为什么为难自己孩子呢？

　　不仅为了的是她自己的儿子，还让周围其他人也遭受麻烦。真的是够了。大家都是这样的心情所以难免会不耐烦，有时候就表现在对待唐璜的态度上。

　　可这孩子多少有点傻气。只要告诉他，我们是朋友。并且对他表达过善意。之后再伤害他，他似乎就不太会反抗，要花很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对方也许并不一定总是处于好意。
　　就是这样的原因所以才被寒沐笙利用的吧。

　　“安吉拉，你真的是伯明翰1111？”
　　“不然呢。我都已经告诉你，我们在直播间的聊天内容了。”
　　“可我看你的ip明明是在国外。”
　　“这个世界上有飞机，你不知道？”
　　“……”态度还真是差呢。
　　“找到了！”“真的？”两人一起凑了过去。

　　确实找到了记录。但只是一串数字字符的乱码。
　　“还能恢复么？”
　　“当然了。不然喊你来这里干什么。”
　　展现技术的时刻到了。
　　安吉拉熟练的技术不禁令莉亚好奇，“你怎么会懂这么多？我们不过是中学生而已。”

　　“国外的中学生没有作业，你不知道？”这个家伙！真的就不能好好说人话？
　　“确实不知道。也不了解。”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我在寄宿制学校。平时都住在学校里。计算机编程是我们必修科目之一。”似乎在忙碌的时候她的话变的多起来，“图书馆里人永远很多，所以没事干我就喜欢泡在机房里。那里人少，而且冷气足。为了给自己赚点零花钱，我自学了挖矿。”

　　挖矿是什么意思？莉亚很好奇，但是忍住了没有问，免得暴露出自己无知。
　　经过了半个小时奋战。莉亚在旁边等的昏昏欲睡，也不介意直接坐在了地上。
　　数据修复工作似乎比想象中复杂。安吉拉不禁皱着眉头，抿住嘴，话又变得少了。

　　……

　　画面里出现唐璜一尘不染的笑容时，两人都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由于录制的时候没有开声音，所以画面是无声的。

　　但是，科技制胜。即使没有语音，却有字幕。从字幕上看，画面外的沐笙正在强迫唐璜做某件事，唐璜起初是拒绝的，但最终还是迫于沐笙的巧舌如簧，同意了。

　　他被反绑住双手，跪姿坐在地面上。背对着镜头，从镜头拍摄的光影可以看出有条细小的鞭子在抽打他。他犹如条毛毛虫似的扭曲起来。

　　“咦？”几秒钟的录屏，被安吉拉调制到0.01慢速播放。然后索性按下暂停键，贴在了屏幕上。“那里面是什么？镜头外还有人？”

　　莉亚也凑了过来。她刷到沐笙的直播间完全是无意中的，第一次看到时简直惊呆了！

　　什么呀？穿着那种暴露的黑色蕾丝猫耳娘cos装。头上戴着猫耳似的装饰物。夸张的眼影和飞起来的睫毛，如果不是对寒沐笙浇滴滴的声音、容貌那么熟悉，光看封面根本联想不到是她。白天班级里的沐笙可妥妥超能女班长，老师们眼中的宠儿呢！

　　在镜头前说话她还老喜欢不自觉的晃动身体，营造出某种很神奇的遐想。
　　直播间是主打“陪伴催眠”主播。会弄出些沙沙的声响，模拟大自然中的白噪音。她还挺勇于尝试，什么颂钵啊，手碟啊，虽然学艺不精但玩的花样百出。

　　事实证明还是有许多网络冤种大叔愿意买单的。
　　虽然录屏只有很短几秒钟，但安吉拉耐心的一帧一帧卡过去，还是被她找出端倪。
　　“在这里。”“唉？”

　　由一小片镜头对面的玻璃杯反光中，确实看到了某个男人的身影？？？
　　“啊，这是！！”莉亚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置信。
　　“你认识？”

　　这，“你不认识？”
　　安吉拉被她反问的有些愠怒，“我应该认识？”
　　“他是我们锦鲤班招生主任啊！你怎么可能不认识？话说你是怎么转来的。”
　　“非正常渠道。”
　　“什么叫非正常渠道啊喂？！”

　　安吉拉叹了口气，意识到要合作必先坦诚。
　　“原本转来的不是我，是个叫安琪拉的女生。那家伙……那女生在瑞士滑雪的时候摔伤了。暂时几个月里都不会过来。”
　　“啊？？？”这越解释越难以理解起来。

　　安吉拉随手滑动另外一副键盘。随着学生信息表调出，莉亚困惑的看着上面的人名。
　　安琪拉。没错啊？

　　“她叫安琪拉，我是安吉拉。从英文发音上没问题，但中文音译不同。我当时就是这样解释的，所以校方也没有怀疑。他们根本不知道原本应该转校来的安琪拉前不久摔骨折了。哦对了，那个安琪拉好像来自舞蹈世家，也就是和隔壁鸽子般的编舞师一个圈子，两家关系似乎不错。”

　　“哦……”原理如此啊！怪不得编舞师很快就和安吉拉熟悉起来了呢。国理附中那些家境优渥的学生是不愿意结交普通家庭学生的，好似普通学生会降低了他们血统似的。
　　“等等！那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你是混进我们班的！！！”
　　“也……可以这样说吧。”

　　随着安吉拉的操作，她已经进入了校园网，并从师资排名表上拉出了锦鲤班招生办主任因子华的个人信息。

　　“他是？校长的女婿？”
　　“没错。”莉亚点头，安吉拉终于触及到国理附中八卦人情的中心。“那家伙可恶心了！拿钱不办事，还经常祸祸学生。在他眼里我们这帮学生就是供蚂蟥吸血的供血宝宝。太恶心了！”

　　说起来锦鲤班不需要支付高额的赞助费用。可是被他盯上了，一些家境普通的学生就不得不耗尽家私，就为了送点礼物笼络他。否则来年就有可能被光明正大踢出锦鲤班。

　　“大概除了个别成绩特别好，实力特别优秀的，都被他讹诈过吧……”
　　安吉拉边听着八卦，边若有所思的敲打着键盘，“你说的实力特别优秀，不会是寒沐笙，撒迦，以及喵子那种吧？”
　　“对啊。就是他们。”
　　“可是。喵子这里显示的，竟然是配型脊髓捐献者唉。”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