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门》匿十二

46、红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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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烟滚滚而上，北执犹豫了一秒后，拿起窗台边的玻璃瓶倒出里面的水。
　　插在玻璃瓶中那株嫣红曼陀罗枯萎般凋落在地板上……
　　把外套打湿包在头上后，北执迅速朝着浓烟的源头地下层跑去。
　　他在底层书库的夹层间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律导。

　　“律……律导，你怎么了？”
　　律导勉强撑开眼睛，看清楚是北执，浑浊的眼眸中透出绝望。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你们！”
　　火势在看不见的地方愈演愈烈，浓烟滚滚，“律导，我们先出去！”

　　北执遇事非常果断。一把扶起导师，意识到对方已经脱力，直接将他扛在肩膀上。
　　“她不打算让百理回来……”
　　北执皱了皱眉头。什么叫不打算让百理回来？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好像最近每件事都与百理有关？

　　入口的书架轰然倒塌，阻挡了两人出逃路线。
　　北执警惕的扫视了一圈，不对劲啊，火势完全没有蔓延到这里，除了烟雾什么都没有。
　　好端端的，书架怎么会突然塌下来？而且好几排的书架怎么就门口那面倒下了？
　　忽然，烟雾里好似有条阴影嗖地蹿了过去……

　　卧槽？！！鬼啊？还是克苏鲁复活啦？
　　他小心翼翼放下肩上的律导，挪过去，想要确认清楚。
　　可是刚挪了两步，就听见刚放下来的律导发出低闷的□□，等再回头，律导不见了……
　　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此刻他的脸色一定是惨白了。

　　太、太、太……可怕了呀！！！哥！救救我？
　　“……如果我告诉你，怎么阻挡红域裂变再次发生，你放过我女儿？”
　　他听见浓烟中有人在交谈。
　　“你们这些搞研究的人是不是以为自己就是主宰，一切都势必操控在自己手中。”

　　声音听着分明是律导和百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浓烟的关系，听觉有些变形。
　　“百理——哦！你不是百理……”律导的声音断断续续，呼吸仿佛被遏制住，“不管你是谁，这是错的，你要知道这是错的！”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纠正吧。让我来帮你纠正你的女儿……”
　　“不行——！！！”
　　她是……坏人？北执愣住。
　　在烟雾里他看见红光，从旁边的书库里一闪一灭。

　　以为是消防队来救人了，于是手脚并用匍匐过去，打算告诉救援队律导在这里，然后自己先脱身……

　　可是，爬过去，才是个错误。
　　他看到了，红光里的……大哥？
　　不对。不对。这个人不是他大哥！不可能的……

　　他听见他叫她，“零号。好久不见？”
　　扼住律导咽喉的人影走出了浓烟，扔掉了手上如破布般的律导。
　　“哈。竟然追过来了呢。”

　　两者移动速度，目力所不及。北执不得不相信了——他们不是人呀。
　　“……是子鹿说服我，把原液交给你。”
　　他拎住她胳臂，360°旋转，抛向天花板。
　　她四肢支撑在书架之间，把身体定格在半空中……

　　“子鹿？看来相处的不错。那就让她留在那里吧。”
　　浓烟中瑟瑟发抖的北执偷看着两人打斗模式，那根本……那不是……人类吧。
　　分明就是机器啊。
　　看过机器人格斗大赛么？就那种你一拳我一拳，要把你轰出天际！

　　然后任何一击若是落在人类身上……啊，想想就疼。
　　北执亦步亦趋，不断扭头观察，继续爬向律导。
　　推搡着导师，“醒醒！您醒醒呀！这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呀！！！”

　　所谓零号与1号之间的差异。导致浅稻全程占据着上风。
　　北执很想为其中一方加油鼓劲，奈何完全分辨不出哪一个是好的……
　　突然之间红光大盛，整片地下书库都包囊进红光之中。

　　北执看到了扭曲怪异的景象。他坐在一架飞机上？
　　等一下！那不是普通的飞机，是战斗机？他坐在战斗机的后座？
　　视线前方有颗正在晃动的脑袋……似乎在对自己打手势？可他根本看不懂啊喂……

　　有什么东西从脚边滚了过来。北执趴下身仔细看了看，一管红色流质液体。
　　管身上贴了张字条：【液压注射。注意！她不是百理，她会杀了百理和你哥。】
　　北执瞬间血液都逆流了……姆？真假的？假设是真，那好人坏人就分清了呀。

　　浅稻俨然是下了死手，这个时候不干掉这只小跟屁虫，以后就难找这么好的机会。
　　北执依然不敢轻易动手，匍匐在律导身边，恳请背书。
　　律导虚弱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我错了。真的错了。不该让他们过来……”

　　北执猛然将面前书架推倒，趁俩机器都分神之际，冲过去……然后还没到浅稻面前，噗通自己就栽倒了。
　　手里的红管咕噜噜往前滚……

　　浅稻看了一眼，轻蔑的笑了。她一脚踩下去，红色液体管在空气中碎成渣。
　　而浅稻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有点意思呢！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路子鹿……

　　随着在浓烟中红色液体挥发干净。浅稻眼中慢慢出现白色颗粒，颗粒越来越多，遮挡住她的视野。
　　“原液，”绯诉的声音听起来不真实，“对我们有逆向退化作用。红色液体是催化剂，加快衰老和病变。”

　　浅稻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路子鹿学东西很快。我们在帮你盗取抑制剂的时候她自己看会了。”
　　浅稻脸上的凝重转瞬即逝，“如果我死了她也会死。”

　　“可你不会死。你只会成为一个普通人。你，不再是零号。”
　　零号曾经是她身上的诅咒，但现在失去的瞬间竟然感觉到惊恐。

　　——

　　爸爸！这是我培育的竹笋，吃吃看，它可嫩了……
　　爸爸，你见过红色曼陀罗么？这次我的作业就是红色曼陀罗耶。
　　胎生水仙花见过么，爸爸。是不是很神奇？

　　律徵才是他真正的女儿，唯一的小圆子。除此之外，其他人都是假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女儿，到现在爸爸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红域是什么？红域是现象。

　　现象是什么？现象是大自然的产物，是中立的存在，无关是非对错。
　　错的只有可能是人，是主观，是动能。

　　——

　　国理大偏僻的东侧校区忽然响起火灾警报。
　　还在睡梦中的，还在抢课中的，还在图书馆中赶课题的纷纷震怒了。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一次两次了？消防演习天天整？真把学校当消防演习宝地了？

　　“不对劲！不对劲！你们——有黑烟！！”
　　“不会吧？这次……不会是真的吧……”
　　校区乱成一团，先前有条不紊的演习都打了水漂。主要是，这次连老师都乱了。

　　他们满脸惊慌茫然：我没有收到演习通知哇！？
　　红色消防车一辆接一辆驶来，抵达现场的就有三辆。
　　火灾正源在僵尸楼图书馆。听说里面还有许多藏书，消防员也是头大。

　　“没有可燃可爆物品存放吧？”
　　“应该……等等，我在找校务处勤杂工确认好回答你……”
　　火势倒没有蔓延，主要周围也没有什么可燃物。

　　防火带建立后，基本等古早图书楼烧光，也就结束了。
　　主要是害怕里面还有人。僵尸楼不是校区热门景点，光顾的学生很少。
　　管理员女生被找了出来，一听到里边还有个教授，起火时有个学生找了进去，教务主任脸都绿了。

　　全副武装好的消防员突然在窗口看到里面有颗人头闪过，立马破窗冲了进去。
　　就看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北执。
　　看样子已经昏迷了有一会儿，那刚才晃动的是……还有人？

　　火势彻底熄灭后从地下书库拖出来两个人，数修系唯一系导律今程，数修系首届学生兼助教在博三年百理。
　　被成功拯救出来的就是数修系末届学生北执。火灾当天早些时候已向校务处递交了转系申请。
　　校务处接收了，同时建议他去找系主任好好聊聊，有系导批阅流程上可以顺利很多。

　　自此，数修系从国理大彻底消亡。只有档案里还留有短暂的一笔。
　　送进医院救治的唯一存活者北执精神不振。校方却选择草草收场。
　　据说当时消防员推测结论是，地下书库的夹层间内有人居住，被褥床垫，替换的衣服残骸碎片都有。

　　而且还有明显汽油燃烧后的痕迹。是否故意引火未可知。
　　不过当时淌满地下书库地面的汽油量非常可观。因此虽然地面以上很快扑灭，地下层却烧了很久。

　　至于两具焦体上的伤痕，如果没有家属特别要求检验，通常就不作甄辨了。
　　“唉！这个老律也真是的……”
　　“或许是想不开吧。家庭遭受这么大的变故，晚年还要被学生嘲讽。”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女孩子，消失了。突然出现在律导身边的亲戚家的小孩。
　　【不要试图改变事物原本的位置。数学和艺术都不适合你，北执，你转去学金融贸易吧……】

　　——

　　北执被身上的创伤疼醒。
　　有那么一瞬他根本分不清自己哪里，头顶是白色的天花板，嵌入式节能灯发出刺目的光晕。
　　房间里没有窗户，唯一的门像监狱的门一般，留出狭窄的气孔。

　　支棱起上半身，勉强看清自己双手都被皮制绑带固定在单人床两侧。
　　脑袋下面没人给他垫个枕头？
　　“哥？我哥——你告诉爸妈了没有？？他们不来看我？我不是亲儿子？”

　　轻微的自言自语都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这时候有人从气孔狭窄的门口走来，门锁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那是张陌生男人的脸，北执不认识。也没有穿医生的白大褂，看起来有些粗硬……

　　【你是谁？】他莫名其妙看着对方。
　　【抱歉，兄弟。】
　　【啊？】
　　【我跳伞的指令发布的慢了。你没来得及……打开降落伞……】

　　什么意思？
　　男人将手臂撑在床的后半部，应该是他的腿或下半身的地方，可北执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截肢……必须……从腰部以下……以后你要靠排泄袋生活……】
　　不不不不——一定有误会！！！
　　只是经历了一场火灾，跟降落伞，截肢有什么关系？
　　【就这样。你先……好好修养……总部在考虑批准你加入「源代码」项目。】
　　【……？？？】你等等！你在说什么？想想清楚再说话啊喂？！！！

　　——

　　门外。
　　“他说了什么？”
　　录音中喃喃自语的声音被放大。
　　【醒醒！北执你快醒醒啊喂！这一定是噩梦……一定是噩梦！快睡快睡，睡饱了就会清醒的……】

　　“北执是谁？”
　　“不清楚。与这名26号飞行员相关人员数据库中没有一个叫北执的。”
　　“他也是红光之后发生的意外？”
　　“没错。当时主飞行员先观察到了红光现象……”
　　“试图把他的记忆抠出来。弄清楚，北执是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