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门》匿十二

29、红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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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稻扭曲了两天。
　　期间好几次，北安感觉她要撑不住了，强行要把她拽去医院。

　　“你真的……不是普通的固执。”且很强！
　　她从地板上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双腿依然不住在颤抖。

　　浅稻不喜欢睡在柔软的记忆棉床上。北安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搬出露营睡袋，折叠后给她睡在地板上。

　　担心她半夜失控，伤到她自己，更糟的是伤了别人。所以北安只好铁链，一头锁在她手腕上，一头锁在自己身上。跟一对连体婴似的。

　　看到浅稻扭曲的样子，北安不是毫无担心的，她的样子真的像是会吃人……
　　可北安在心里托大，觉得再怎么强吧毕竟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力量终究不是自己对手。

　　浅稻却在一次、一次战栗和内控中逐渐获得力量……属于基因中的力量回来了。
　　趁着北安解开锁链一头去洗手间，她轻轻隔空拍了下——啪！

　　书架最上层的盆栽肉植豁然落地。
　　北安听到声响连忙跑出来，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诧异的看着落在地上粉碎的盆栽。
　　再看看她。

　　不对啊。她被锁链固定在床头边。这距离……得路飞吧，才能够到？
　　“……不是你干的吧？”
　　“刚才地震了下。”你信么？

　　北安沉默的打扫的时候又看了她几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浅稻伸出手去，“我没事了。给我解开吧？”

　　北安犹豫了片刻，还是相信了她。
　　然而锁链解开的瞬间，浅稻反手抓住了链条另一端，套住北安的脖子，用力一勒。

　　北安不设防的仰头倒下，疼得嘴里直吸气。
　　感受到勒在脖子上的链条越来越紧，颇有要窒息的预兆，吓得呜咽起来，“干、干……干什么！快松开……”

　　一手试图在链条和脖子之间抠出空隙。一手用力拍打她的手背。
　　松开！松开！松开！

　　浅稻瞳孔一片阴翳，置若罔闻。
　　放过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很快呀，北安脸色由通红变得惨白，嘴唇开始发紫，拍打的手也失去力气。
　　卡在链条与脖子之间的手指已经勒到骨折了，指尖处慢慢发黑……

　　直到呼出的气息停止了30秒以后，浅稻才若无其事松开了链条。
　　抬起他的腿，让身体几乎倒立竖起。帮助全身的血液加速汇聚到心脏和大脑供氧。
　　人体只要主器官存活，就能活。

　　将近4、5分钟后，北安猛烈呛咳出来。活了。
　　他的眼泪和口水一起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

　　委屈而心塞的瞪住她。
　　“你要杀了我！？你为什么要杀了我！我一直都在帮助你……”越说越委屈。
　　声音都带了鼻音。

　　浅稻抬手，隔空一抓，放在床头桌上的水杯稳稳转移到她的手里。
　　剧烈摇晃中晃出了几滴水珠落在北安的脸上。他已经忘记去惊讶这件事，完全沉浸在自己差点（已经）被她杀死的愤怒中！

　　“喝点水。”她若无其事的递给他。
　　没有要杀他呀。如果她真心要杀他，还能让人活着？

　　不过是试试他到底是北安还是绯诉罢了。
　　毕竟她突然之间恢复了力量，保不齐……完全是个陷阱吧？如果一开始他就是绯诉假扮的，把她当玩具在手心把玩……弄死他。

　　“吓着了？”浅稻笑得人畜无害。
　　简直精神分裂吧！北安虚弱的喘着气，不可理喻，明明长得和百理一模一样的脸。
　　“……送我去医院。现在，立刻，快！”
　　他的手指断了。再不接上，就真的断了。
　　浅稻也没想真的弄残他，看着惨兮兮的就好心送他去了医院。

　　——

　　担心有什么隐情，脖子上也有明显勒致伤痕，医生很有戒心的询问起来。
　　“怎么弄的？”

　　北安没好气瞪了浅稻一眼，脱口，“被狗咬了。”
　　医生愣了愣，怎么？当自己8年医科白学了？

　　这伤口是狗咬的？？？要不是还有最后一道医德支撑着，忍不住就破伤风、狂犬疫苗、青霉素三连了！

　　小手术。当场进无菌室就完成了。
　　大概主刀医生自己带了怨气，下手挺狠，麻醉还没起效，直接手术刀划拉下去——

　　噗呲。暗红色死血流淌出来。
　　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浅稻呼吸微微一窒。

　　医生老手术刀了，手上忙碌不耽误嘴上闲聊，抬起眼皮瞥了瞥女生，“心疼啊？没事儿。缝缝补补又是个完整的男朋友。”

　　北安倒吸了口凉气，正待解释，“啊，她不是……我们不是……”
　　浅稻却突然冲向角落里，全身又再次栗颤起来。

　　“小姑娘不舒服啊？”眼看跟浅稻聊不下去，医生把陪聊苗头转向局麻病人。
　　北安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要在这里发作了吧？！

　　角落里的浅稻背对两人，用尽全力克制，直到手术回头，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是北安血液里的气味让她感觉到了熟悉。
　　不是好的那种熟悉，而是充斥着阴暗回忆，遍地尸骸……一步一个血脚印从自己同伴身体踏过……翻飞血肉那样的熟悉。

　　死去的血液和新鲜血液的气味是不一样的。她两种都喝过，所以尤为记得。
　　在实验室训练场的时候，绯诉由于年小幼弱被陪训的战士炸伤了双腿，腐烂的肉挂在骨骼上，她亲手剐下来，那种焦灼的味道就跟死血从北安手指引针里流淌出来的一样……
　　弥漫着腐烂，死寂，晦暗。

　　——

　　由于北安受伤，需要人帮忙更换衣服，洗澡……北执被喊了过来。
　　两人口径达成一致，路上遇到劫匪了。

　　北执是个有点小心思的家伙，当然一听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话就猜到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关于这两人之间的隐情，平日里或许会感兴趣，今天完全没有心情。
　　律导失踪了。

　　“什么？”
　　就在浅稻强迫他替她请假第二天，北执以为会遭到自家导师质问，他们整个专业可就只有两名学生。

　　其中一个还请假了，可还行？
　　脑子里已经编到第一万张PPT了，但之后律导的专业课却频频开了天窗。
　　北执去办公室找人才发现连校务都还急着找律导。

　　“……没打声招呼人就不见了？律导不是这样的人啊。关键是，他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学校了。”
　　北安把手伸向随手扔在餐桌上的止疼药水瓶。隔空捞了几下——
　　浅稻帮他取水杯的动作他还记得。当时可能疼麻了，完全没感觉到可怖，现在稳定下来才细思极恐！

　　那是两三米的距离啊！
　　中间隔着的是空气啊！

　　他在用电磁炉烧水的时候发生过平移作用。完全没有施加外力情况下，水壶会自己移动，有时候漂的还挺远。但那是现实物理作用。
　　浅稻的隔空取物可就不科学了……

　　北执看见了北安的动作，心里咯噔了下：老天！我哥是不是不正常了？
　　随即帮他把药水瓶拿了到了面前。仔细小心翼翼的塞进他手里。再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伺候完画家老哥，就那么随口一问，“师姐，和我回学校么……？”

　　北安不知怎么的突然如临大敌，“她待在这里！”
　　浅稻和北执同时诧异的看着他。
　　怎么了这是，放完血中邪了？

　　——

　　年轻人的事情嘛，北执也管不着。
　　临走之前还特地委婉的托付浅稻，“我哥就拜托你了！他从小没有什么跟女生交往的经验，第一次看到他追女孩子这么用力……反正多多担待吧。辛苦了！”

　　走到门口又忍不住补了一句最关键的，“我哥很有钱。真的。比我有钱多了……”
　　话音未落门就在他眼前砰的被浅稻关上了。

　　啧。对百理师姐有过一万种遐想，就是没有一种是关于她将来成为自家嫂子的……但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太好奇了呀。
　　自家老哥那可是纯情少男呢！

　　——

　　“……你弟站在门口还没走。”
　　“姆？你怎么知道。”
　　“我能听见。”

　　北安笑了笑。心说这算正常操作了。北执这小子不当娱记都可惜。
　　接下去十几分钟内浅稻沉默的令人害怕。
　　因为手指致残，加上止疼药的效果，没有办法作画，也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北安只好像颗土豆似的扎根在沙发上。

　　浅稻像一尊塑像，站在窗口前凝望着古怪的视角，纹丝不动。
　　“你在……咳咳……想什么？”
　　浅稻蓦然收回了视线。阴阳怪气看向他。

　　他在害怕着什么。一定是她了，哈！
　　因为当她转过身走向他，他的瞳孔在收缩，极力压抑住自己恐惧的本能而转移视线。

　　“你怕我。”
　　“啊？没有……不可能。我为什么……”
　　废话啊。人之常情吧。谁被她这种怪物盯住，都会瑟瑟发抖的吧。
　　所以呢他没有逃避，只能是因为她了。

　　“你喜欢她。”
　　“……谁？到底在说什么？”负隅顽抗的很不彻底。
　　“就是，”她指了指自己，“真正的百理。你们是恋人？”

　　北安挣扎了片刻，放弃了，他累了，不抵抗了。
　　“曾经是过。”
　　“为什么分手了？”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尤其是自己的生命依然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北安努力调整坐姿，让自己感觉安全点。

　　“一个人倔强，而另一个人幼稚吧。”
　　浅稻在他面前盘腿席地而坐。

　　她坐下的瞬间长发遮挡住阴森的眼眸，让他瞬间恍惚，以为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百理……
　　以前的百理就很习惯这样席地而坐。在图书馆，书店，甚至咖啡馆满座，她也会坐在路边台阶上，毫不迟疑的拿出背包里的书。不放弃一分一秒的学习。

　　她必须没事！想到百里，北安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不再闪躲的凝向面前正坐的女孩。
　　“你说过，会想办法把她找回来的吧？”
　　“嗯。”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原本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至于哪里不同还说不清楚。总之在这里的她力量恢复，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另一个“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如果，另一个是百理的话，消失说不定反而更好。
　　北安把她留下来是有目的的。他需要她来确定百理的安全，同时也不能放任她伤害其他人——这点很重要啊！因为在别人眼里，做出伤害行为的会是百理啊喂。

　　他毫不掩饰的偏爱却令浅稻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起来。
　　她分不清这样的感受，因为从来没有过。

　　她是零号，零号是被格式化最彻底的一个，所以……必须是没有情绪的，对吧？
　　那现在这样的算什么呢？因为自己变成了百理，所以才共享了她的情绪么。

　　还是因为从遇见开始，这个男人从未犹豫过的，坚定的，明目张胆的偏袒——对，这种就是偏袒吧？

　　永远都会站在她这边。无论怀疑，惊讶，恐惧，却都不会伤害她，不会背叛，听从她的指令……
　　这样的人，在她原本的世界里也是从未出有过的。

　　突然觉得似乎也不错呢。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的话，感觉到有一丝丝被保护的意思了呢。
　　浅稻是以目的为导向的品种，杀戮机器，只计算结果。

　　所以，百理消失了的话……他是不是就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