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番外二·一月一 ...
-
柳煦父母常年在外，他一年到头一个月差不多能见到他们两个各一次，三个月能小聚一次。
作为父母，他们确实很尽责。但在陪伴孩子这一点上，真的太那个了。
柳煦倒不怪他们。毕竟他们工作忙，而且他还有柳婉，倒也不缺人陪。俩孩子从小那是一个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奥特曼一起玩过芭比娃娃一起耍过，小小年纪吃遍男女，男生堆里说得上话女生堆里也吃得开，活活把对方堆成了个人生赢家。
只不过柳煦最后在沈安行身上一败涂地。
柳煦也还记得自己对父母说沈安行的事情的时候。
和大部分主动向家里人出柜的人不同，柳煦心里毫无忐忑，往他爸他妈面前一站，就跟个领导下通知似的，梗着脖子一脸理直气壮：“我谈恋爱了！跟男生！我同桌！老子爱他！”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爸他妈也和听到这个消息的大部分父母不太一样。
他妈坐沙发上给脚涂美甲，头都没抬：“哦，知道了，滚边儿去，挡我光了，不好涂。”
他爸坐沙发上拿着iPad看微信公众号，跟老婆夫唱妇随：“哦，知道了，下个月多给你打一千块钱，谈恋爱别抠抠搜搜的。滚边儿去，挡我光了，看不清。”
柳煦还被整得有点无语又不服：“……能不能，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像别人家爸妈一样有点大反应？这种人生大事，你俩怎么就好像我说了句我要出门似的？”
柳煦他妈不以为然：“你爱找谁找谁呗，关我啥事，我负责生你养你又不负责掌管你的人生，自己想活啥样活啥样想找谁谈恋爱找谁呗。”
“就是。改天领家里来吃顿饭，让我跟你妈看看，完了你俩就爱咋咋地。”
柳煦他爸说到这儿，就咂了下嘴，又说：“对了，你是1吧？”
柳煦：“……”
柳煦想了想和沈安行的这一年多，默默把目光投向了远方。
柳煦他爸等了片刻没回应，就放下了iPad，看向了他。
他爸毕竟是他爸，一看就知道了。
这兔崽子屈身人下做了0。
他爸沉默了片刻后，开口叫了一声：“婉。”
在冰箱那儿觅食的柳婉高声应了一声：“哎。”
“你过来。”柳煦他爸说，“把这出去当0的没出息的臭小子给我按地上揍一顿。”
柳婉放下刚端出来的一盆樱桃，嚼着嘴里的果肉应了一声：“好嘞爸爸，我来了。”
“……？？？”
柳煦快被无语死了：“为什么这种事上你才较劲啊！？”
柳煦他爸声音凉凉：“那你为什么当0去了？我看你也没那种倾向啊？看你这性子我怎么都觉得你该是个1啊？我早听你姐说过了，那小孩不是总可怜兮兮跟着你吗？照这个配置不该你——”
“我有什么办法！？”柳煦大喊，“他说他想亲我啊！我有法拒绝吗！？我没法啊！你没见过他啊他说话眼睛里面有亮光啊那他妈噼咔噼咔的比他妈闪光灯都——”
——沈安行一口橙汁呛在嗓子眼里。
他被柳煦当年这一句话呛得咳嗽了起来。柳婉伸出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
沈安行好半天才缓过来，他从旁边抽过来一张纸，捂了下嘴，开口时声音哑得不行，神色十分复杂：“他真这么说的……？”
正在给他复盘当年柳煦出柜现场的柳婉点了点头：“真的。”
沈安行真是心绪复杂。
当年的时候，关于出柜这件事，沈安行一直很担心。他是没打算和沈迅说的，反正无论说不说他都一直活在沈迅的高压之下，怎么着都一样。
但是柳煦不一样，柳煦有爱他的父母，他还是年级第一，是被光照着的人。沈安行总担心他父母不接受这个事情，会跟他闹掰，会把他逐出家门。
沈安行不想让柳煦这样。
但柳煦总跟他打哈哈说没事，后来他就用实际行动证明真的没事——某天，柳煦就毫无预兆地跑来跟他说他出柜了，成了。
一切太突然，沈安行都没反应过来。然后也很快，沈安行被他带回家见了父母，一切都很好，柳煦他妈笑意盈盈的，他爸也跟他谈了很多。
谈的事情大都是让他做好准备，毕竟不论社会包容性再怎么大，还是会有人看不起这个群体，但是也不用在意，活好自己就行。
他爸鸡汤一顿倒，还给沈安行塞了小几千块钱。沈安行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数额，吓得头皮都炸了，柳煦他爸却说柳煦是他儿子那沈安行也是他儿子，爹给儿子钱天经地义。
最后几番下来，柳煦替沈安行收下来了。
那倒是沈安行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父爱母爱，当场掉泪了。
但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死不正经又有点小肉麻的前言。
柳婉又接着有一茬没一茬地说：“你也知道嘛，我家里父母开明得简直都是奇葩。所以从小到大，我们做决定都是看这个决定对不对我们想不想，从来不用care父母同不同意，他说那些一个为了通知，一个就是为了纯耍宝……不过你‘死’以后，他就没干过这些了。”
“得亏你没死。”柳婉说，“我都七年没见过我弟弟好好笑过了。”
沈安行：“……”
她这么一说，沈安行就突然很想柳煦。
即使他们半个小时前才分开。
他抬头看向柳煦家里挂着的表，时间直指10：27.
今天是一月一号。沈安行生日一过，柳煦就急吼吼地领着他回来见了父母。
他在电话里说沈安行回来了，他父母一开始还以为他疯了，直到他爬上微信开了群视频，他们才信。
沈安行到现在都记得这一家子当时十分默契地一起瞪直了眼睛，然后傻愣愣呆了半分钟后，又一起红着眼睛笑了出来。
然后，柳煦他妈就对着他们频频点头，抿着嘴笑得泪光盈盈，说回来就好。
柳煦他爸一声没吭，转头就站了起来，离开了摄像头的范围，看那动作好像是抹泪。
柳婉抹了两把将掉未掉的眼泪，强装没事人说，那明天领着回家吧，在家里做一顿吃。
沈安行就坐在这里了。
柳煦全家都在家，连王姨都在。毕竟是来见柳煦家里人，沈安行买了不少东西来，一进家，他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放地上，他们就扑上来抱他，也不说什么，就一直说回来就好，说了一遍又一遍——可能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柳煦他爸也抱了他，力气大得离谱。
他爸最后没说什么，抱完以后，抿着笑打量了他半天，最后又使出了一手金钱攻击，拿着两万块钱砸到了沈安行的卡上，说让他们好好置办下家里，毕竟柳煦之前都是一个人住。
沈安行受宠若惊，赶紧把买来的东西双手奉上，连连说了好几句客套话。
柳煦家里人嫌他见外，再然后柳煦就被他妈和王姨一起拎出去买菜了，柳煦哀嚎问凭什么柳婉不去，他妈说大小伙子力气没处用，好拎袋子。
大小伙子柳煦又想带沈安行，他妈又说让他在家坐着，怎么能让他出门受累。
柳煦有苦难言，只好不服气的瘪着嘴，临走前跟沈安行说：“那我们异地恋了。再见亲爱的，我会想你。”
柳煦他妈拎着他的领子，道：“别贫了，怎么学个法律嘴都这么欠，真随你爹。”
柳煦临被拉出门时还朝沈安行伸着尔康手，以一副“死了都要爱”的坚决嘴脸很戏精地跟他喊：“我会想你啊！！！”
沈安行哭笑不得。
柳煦已经出门快半个小时了，也不知去买了什么，柳煦他爸坐在一边看电视，沈安行和柳婉一起坐在这儿嗑瓜子喝果汁聊天聊地天南海北说个遍。
柳婉问他：“说真的，我特别想知道，你到底说了什么他才能这么心甘情愿的滑0？”
沈安行无奈：“我不记得啊……”
他是真的不记得。
他印象里，他跟柳煦说想亲亲他的次数太多了。
他也不知道柳煦到底是什么时候决定为爱滑0的。沈安行就记得在高三某个下午，柳煦跟他吃完饭走出食堂，吃饱喝足以后，柳煦一抹嘴角的油，回过头指着自己，在太阳光底下很认真地对沈安行说，阿星，我决定了，我要为爱做0！
纯洁如沈安行没懂他什么意思，就眨了眨眼，问：“什么？”
柳煦说：“意思就是，从此以后你干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后半句很明显是歌词，于是柳煦又笑了起来，比着耶唱着补了一句：“因为爱情——”
沈安行就只记得这个。至于柳煦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苗头，他是真的不知道。
想来，答案应该是每一次。每一次沈安行对柳煦说想什么什么，柳煦心里肯定都在轰隆隆炸烟花。
炸了没几次，就给他炸了一条1滑0的路出来。
然后柳煦就滑下去了，他愿意为沈安行献出自己。
他太爱沈安行了，只要沈安行开心，别说滑0，就是滑到-1他估计也乐意。
七年过去，柳婉想说的太多，话说到这儿，她就又转了个话题，说：“不过啊，我爸可真是为你冲锋陷阵了。你死以后，沈迅知道你跟我弟弟有那个关系，就捏着鼻子说你俩恶心。我爸一开始还想劝他开导开导思想，结果没说两句，他老人家发现这人根本没法沟通，就动手了。”
沈安行：“……”
“动手了好几次。”柳婉说，“你爸是真不长记性啊。”
柳煦他爸头也不回：“给我闭嘴啊。”
柳婉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老头不让我说。”
沈安行抽了抽嘴角。
柳婉又说：“柳煦现在好像不喝酒了，但我告诉你啊，他之前总喝。”
沈安行说：“我知道。”
“我要说的是你不知道的。”柳婉说，“就……我听王姨说的。你死以后，你妈突然上门来找他要你的东西，后来还闹到了派出所，那天闹来闹去，事情弄消停以后回家，他就一声不吭直接回房间了。然后等全家都睡着了以后，他就大半夜的从冰箱偷拿了好几瓶啤酒和白酒走了，通宵全喝了，第二天凌晨时候哇哇吐了一地，好家伙第一次喝就把自己喝进了医院里，洗了个胃住了两天院，结果出来以后不长记性，开始一直喝。”
“他喝起来可吓人了，就不说话，一直灌自己。王姨吓坏了，问他怎么了，他也还是不说话，就一边喝一边看着外面发呆。有次喝大了，王姨再问他，他就傻笑着跟王姨说梦到你了，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哭着说沈安行才没死，说你答应要生日的时候给他买玫瑰，嗷嗷嚎得跟杀猪一样。”柳婉说，“以前还喝到胃穿孔过，有次他上大学放假回来，大半夜喝得抱着马桶吐，第二天早上王姨来，就看到他抱着马桶睡着了。”
沈安行听得有点心绞痛：“……”
“这几年生日也没过过，每次都去你坟墓那边看你，然后回来的时候就买好大一捧玫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玫瑰发呆。”
“……”
沈安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光是试着想象，都被搞得心脏直突突，感觉自己要因为心肌梗塞和心绞痛入院了。
“说这些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你以后多看着他点，别再喝了。”柳婉举了举杯子，说，“他对自己不好。我知道你对他很好，就是……我的意思就是，你得知道这些，然后看着他点。我知道你不容易，他也不容易。”
沈安行：“……”
沈安行垂了垂眸，刚要说点什么，门口那边就咔哒一声。
柳煦在门口放声哀嚎：“星星！！救我！！”
沈安行：“……”
沈安行叹了口气，站起了身，简单收拾了下心情，出门去迎。
柳煦他妈和王姨买的东西挺多，一人一手一个袋子，柳煦手里一手仨，胳膊上还挂着一个，瘪着嘴委屈巴巴，看起来凄凄惨惨戚戚。
沈安行心疼又好笑，赶紧上去帮他卸货。
等东西全卸下来，柳煦也趴了。
他倒到沙发上，头发乱糟糟衣服乱糟糟，接着可怜兮兮地看沈安行：“废了，我人没了，累死了。”
沈安行哭笑不得，坐过去伸手抱住他。
柳煦乖乖让他抱了，然后开始窝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你趁人不备。”
“嗯。”沈安行应了一声，想着柳婉话里的柳煦，轻轻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我围魏救赵。”
柳煦笑了：“什么东西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番外二·一月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