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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东窗事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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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心暖暖的,带着晨练出汗过后遗留的雾气,又湿又热。伤口被他摩挲的痒痒的,不知为何,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只能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也任由胸口处的心跳渐渐不听使唤的躁动起来。
她脑袋卡壳了许久才思考,要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昨日她只是逗了会儿猫,就听他说要把小白送去阉割。小白已经那么可怜了,此时万不能再出卖它了。
她想了想,终于编出一个理由来:“昨夜离家出走的时候,在山上的荆棘林里刮伤的。”
“山上?”蓝少有些诧异,他晓得她离家出走,但没想到她离家出走居然还去了山上。
她的行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沉默了会,然后问她:“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不信我?”因为心虚,卷卷很自然地就认为是他不信她,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仿佛真的没有说谎话一样。
虽然明知道自己在撒谎。
“嗯?”蓝少愣了愣。
他其实只是想知道她去山上做了什么,但她却说他不信她,这又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蓝少还没想通哪里不太对的时候,就见她站了起来,仰头看着他,十分坚定地肯定道:“你应该相信我。”
他自然而然的接下她的话,问她:“为什么?”
她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我没有说谎。”
“我刚刚......”蓝少顿了顿,歪头看着她,“并没有说不信你啊,”他笑了,“是你自己说你在撒谎的。”
有片刻的寂静。
卷卷终于反应过来,他确实没有说不信她,是她过于紧张,反而暴露了。
她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回来,极不自然的转过身去。
翕了翕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什么时候说我撒谎了,我没有。”
“你所有的举动都告诉我,你在骗我。”蓝少轻轻笑了声,挑了挑眉,“而且不打算承认。”
她不晓得该怎么解释,眨了眨眼,依然死不松口:“我没有,这就是被荆棘刺刮伤的。”
“我问的是你去山上做什么。”蓝少跨过横栏,站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的眼睛,“没有问你这伤从哪儿来的。”
“啊?”卷卷看着他,傻眼了。
原来从一开始两个人就不在一个频道。
“去山上......”卷卷舔了舔唇,看着他的眸子有些无所适从,终于还是只能选择把事情和盘托出,“你还记得上次着火的那户人家吗?”
蓝少放开她,负手而立,点头淡淡道:“记得。”
卷卷耸拉着头,坦白道:“上次听说他还有一个孙子,可我从未听说过那个孙子,所以就去守株待兔,看看他那个孙子会不会过来看他。”
“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
“他那个孙子......”蓝少沉吟道,“你看见了吗?”
卷卷忙不迭的点头,还很是兴奋:“看见了,那孙子长的白白嫩嫩的,很好认,下次在看见他,我一定认得出来!”
“......”蓝少黑了脸。
蓝少变脸的时候,卷卷感觉周围空气都很冷,但她不晓得蓝少为什么变脸,只能讷讷地望着他,甚至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两人彼此沉默了很久,蓝少终于开口了。
“你还晓得你是离家出走,想好怎么回去才不会受罚了吗?”他问了她一个看起来很致命的问题。
但她走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约是出于对阿娘的愧疚,再加上哥哥的原因,她就算在外面闯了再多的祸,阿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四年来,自己在家中也算半个混世魔王,犯了错,顶多写几篇深刻检讨就好了。
写检讨这种惩罚,是她信手拈来的东西。
只要不是什么大错,阿爹是不会打他的。
可她不能同蓝少这么说,毕竟昨夜她才诓他阿爹要打她,此刻又换了说法,岂不是会让他觉得她这个人满嘴谎话,是个十足十的小骗子?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扯了扯衣裳,挺胸抬头拍了拍胸脯,摇头晃脑道:“山人自有妙计~”
蓝少看她这滑稽的模样,憋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
院子里花开落了满地,偶有蝉鸣响在耳边,天已大亮。
“该吃饭了。”他提醒道。
她愣的连连点头,乖巧的跟了上去。
想起昨夜敲晕了女婢离家出走,她都没来得及留什么书信,卷卷其实心里没底。
但她一心想要知道黎爷爷那个见不得人的孙子究竟是谁,而这禁足禁的不是时候,所以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依然是要跑的。
她走的时候蓝少没有拦她,只是告诉她以后离家出走若无处可去,可以来找他。
还给了她一盒擦疙瘩和一盒擦手上伤口的药膏。
但她想了想,四坊八巷就在他家附近,她觉得她就算想来找蓝少,怕是也不认识路。
只是面上敷衍了两句就走了。
然后就去寻了鹿稔佳,将那个小公子的事情同她匆匆说了一遍,未免家中担心,她说完这些话就回了家。
她料想的没错,她这一走,家中很是担心,寻她的小厮派出去三回都没找着人。
她甫一回来,就被罚在院子里跪着,老爷子气呼呼地逼问她昨晚去了哪里。
她依着先前的想法招认说是去了华音那里,可阿爹这回并不信她。
甚至拿了戒尺,让她伸出手来。
那一戒尺打下去可真疼。
而阿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无话可说。
“华音那里我谴人去寻过,你昨夜压根没去找她!”老爷子的话里含着十足的怒气,“我罚你禁足,你逃跑也就算了,竟然还对你老爹撒谎!”
卷卷低着头不敢去看老爷子,把手举得高高的,将下唇咬的泛白。
“你一个女孩子家夜不归宿,你知不知道多危险?”又是一戒尺下去,老爷子苦口婆心的劝诫她,“你要是出点什么事,老子怎么跟你娘交待?”
这是真把他惹恼了。
老爷子用戒尺指着她,气哼哼的质问:“说,你昨晚到底去了哪里?”
她咬咬牙,又编瞎话:“去找了鹿姐姐。”
老爷子气笑了,两眼朝天拿着戒尺在台阶下踱了两圈,踱完回来用戒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心:“李家别院,和你那几个同窗,我挨个儿派人去问了一遍,都说没看见你,你今儿个不跟老子说实话,你就跪那儿别起!”
卷卷心里一咯噔,完了。
总不能告诉老爷子,她去了蓝少家里吧?
往日里她若是不在家住,那定然是要找个女同窗借宿的,万万没有留宿在哪个男人家里的道理。
若是阿爹晓得自己住在蓝少家,她觉得,那她这头顶的这片天就真该塌了。
虽然她觉得住在蓝少家同当年她住在王府别院没什么差别,可在阿爹眼里就很有差别。
当年住在金府衙门李大人家,那是因为阿爹晓得她同李大人有婚约,又因卷入命案,阿爹可以容忍那般行事。
可如今自家同蓝少没有半分关系,她住在蓝少家那就是越矩,是不合礼法的。
传出去,那都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虽然她自个儿晓得没什么关系,但总有人不这么觉得。
是以,她没有说话。
老爷子看她犟,在院子里站了会儿,不想再理她,也不说让她起,也不说不让她起。
就这么的,径自回了屋。
这日头高高挂在上面,像看笑话一样狠狠的晒着她,晒得她脸色发红,背后冒汗。
青石砌的地面很硬,太阳晒久了还很烫,她跪在那儿,看见周围没什么人了,就偷偷往前面屋檐下的阴影里挪了挪,揩了把汗继续跪着。
不远处能隐约听到小玫念书的声音。
她偏头往小玫的屋子里望了望,她那屋子开了窗,正好看见她捧着一本书在摇头晃脑,时不时还睇眼过来看一看。
但坐在她旁边的二姨娘一咳嗽,她就连忙收了目光,又认认真真的读起书来。
她觉得她回来早了。
早知道阿爹要罚她,她就该下午太阳落山了再回来,阿爹就算再狠心,总不能让她在院子里跪一晚上吧?
那时候她还有时间去找华音通通气,圆个谎来把这一关给过了。
她叹了口气,白了二姨娘一眼。
彼时坐在屋里监督小玫念书的二姨娘正喝着茶瞧热闹,正好瞧见卷卷对她翻了个白眼,气的把茶杯往书桌上一放,“都这时候了,还这么嚣张!”
说起来,这二姨娘同卷卷的娘亲还是孪生姐妹,可不知为什么,她一直不喜欢卷卷,且乐的看卷卷倒霉。
小玫正/念到“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被自己的阿娘这猛一摔杯子的动作吓的噤了声。
然后她就看到阿娘站起来走了出去。
她目送着阿娘走到院子里,经过卷卷的身边还刻意撞了她一下,然后才上走廊,接着拐了个角才看不到人了。
她看了姐姐一眼,赶紧从衣柜里搜出两个巴掌大的护膝,匆匆跑到院子里塞给姐姐,然后又匆匆跑回自己屋里,端端正正的在书桌前重新坐下,拿起书之后,仿佛刚从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卷卷接过那垫子,还莫名其妙的看了小玫一眼,然后看见她在屋子里指了指自己的膝盖,用口型对她比了几句话。
大概是让她用这个绑着膝盖,会舒服些。
她恍然大悟,赶紧趁着没人把护膝绑在了膝盖上,然后重新跪好。
为了绑护膝伸腿时膝盖确实有些疼,但好在有了这垫子之后跪在地上果然就舒服多了,她不禁开心的朝小玫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偷偷往阴影里挪了挪。
她挪位置的时候正好看见二姨娘带着人端了一碗汤饽饽过来,走过她面前时,还打开盖子用团扇扇了扇。
鸡汤的香味馋的她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
但她还晓得自己在受罚,也晓得二姨娘是故意的,于是揉揉鼻子,抬头瞪了一眼二姨娘:“拿走拿走,姑奶奶不喝。”
二姨娘也白了她一眼:“又不是给你喝的。”
卷卷哼了一声,揉着膝盖继续跪着。
虽说她现在是被罚了,但她晓得这种情况下气势上不能输,于是她挺了挺胸,跪的笔直笔直的,看起来可有精神了。
只是,肚子有些不大争气。
它居然在这个时候响了。
听到二姨娘掩嘴笑的那一声时,她在心里骂了声娘。
响的真他妈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