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此间消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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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都如此熟稔/爱你和生命对等/熟悉像掌纹』
冷，好冷啊。吴宣仪的身躯不安地颤抖着，长腿曲至胸前，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冷汗湿透了额前的黑发，唇间溢出牙齿磕碰的轻响，她紧闭着双眼，扇动的睫毛宛如深秋飘零的蝴蝶翅膀，因为畏惧黑暗而不肯启航。
“怎么了？”一声温柔耳语，外套的微潮与炽热的体温混合呼啸着将吴宣仪包围。吴宣仪自然而然的放开了环住自己的手，将整个人蜷进来人的怀里。
寻到熟悉的位置，吴宣仪的头蹭蹭孟美岐柔软的脖颈，声音黏腻：“怎么那么晚回来…”三分抱怨，七分欢喜，“美岐，我好想你。”
“我知道，我也想你。”孟美岐低下头亲亲吴宣仪头顶可爱的发旋，掌心传来怀中人脸上的滚烫，“明天要去看医生了知不知道，不然真的烧起来了。”
吴宣仪依旧紧闭双眼，赖在孟美岐怀里软软地撒娇：“不想吃药，苦死了。”
黑暗之中只听见孟美岐笑声低沉，话音柔软：“乖，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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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醒来睁眼直到凌晨/确认只剩自己一个人』
吴宣仪醒过来时满目光明，灯光将墙纸渲染成更柔和的蓝色，巨大的落地窗将热浪止步窗外，室内一片空调带来的清凉。
吴宣仪有点迷茫，长腿踢开已经掉了大半的被子，翻身下床。
光着脚踩着地毯走到楼下，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瘪了瘪嘴，扯开了甜甜的小奶音：“美岐，我醒了，我要吃早餐。”
有人应声从厨房走了出来。
“小姐？”张妈的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看到客厅里一身纯白睡衣的吴宣仪，下意识看了看即将指向五点的挂钟。
“嗯…？”吴宣仪看到面前的人，有点疑惑，“美岐呢？”——从小照顾她到大的张妈她自然是认识的，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什么不对呢？
如同炸弹投进深水里，无声又似轰鸣，无数气泡水泡在耳边炸开，巨大的冲击力重重砸下，吴宣仪只觉得脑中钝痛，下一秒眼前便是一黑，整个人坠入无尽汪洋。
“小姐！”
缥缈的呼喊仿佛由另一个世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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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的波纹/浮在江面的黄昏/多么像现世安稳』
“孟美岐，我好想你。”
“想跟你一起走花路。”
“想带你回家看海。”
“想陪你看星星”
“最想嫁给你。”
…………
真是奇怪的梦。
吴宣仪揉揉惺忪的双眼，长叹一口气结束了今日份的午休。
最近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跟弟弟说起却总被无情嘲笑车祸撞坏了脑子。
她不是没有上网搜索过孟美岐的名字，只是那张年轻艳丽的面孔着实陌生，人生履历着实辉煌，死讯也着实令人遗憾。
但这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萍水相逢都称不上的陌生人，却频频入她纷杂的梦。
可能刚好梦里的人跟这个大明星同名呢，这谁说得好。
算了。
连女士好像说下午要自己陪她去逛街？今天穿什么好呢？
吴宣仪打开衣柜，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被甩到脑后。
可是为什么，心脏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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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谁的灵魂/漂浮着不肯下沉/太害怕离分』
医院诊疗室的门外，吴宣仪坐在长椅上，两条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荡。
晃到一半，左腿顿在半空，她盯着膝盖上那个算不上微小的疤痕，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腿上的疤来自一场一年前的车祸，这也是连女士带她来医院的原因——定时拍mri，据说脑部也受到了创伤。
我呸，你才脑子有病，我生龙活虎的哪里看起来像摔坏脑子了。想起连女士看着医生时那副忧心忡忡的脸，吴宣仪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只是…她也确实不记得车祸这回事了。周围的人也讳莫如深。
吴宣仪逃避着的，是越来越混乱的梦境，是模糊失真的记忆，是内心汹涌如困兽随时逃脱的悲伤，不愿承认的，沉浮的，没有一刻安宁的灵魂。
丝毫察觉不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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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的存在割舍掉有多疼/谁比谁陷得更深』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超能力可以抹去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就好了。可惜这是幻想。现实是，无论如何小心翼翼编织的梦境都会有裂痕。
不是说吴家长辈的安排出了纰漏，而是吴宣仪的心本身已不完整。
没有什么衣食无忧只顾享乐的富家大小姐生活，揭开美丽的谎言背后是娱乐圈中血淋淋的沉浮，那里有鲜花和掌声，但更多的是轻视与谩骂。
不过还好，无论多难，至少孟美岐在身边。
吴宣仪站在日历前，1015这个刺眼的日期终究是唤起了她一些破碎的记忆。脑海里是少女尚带青涩的面容，睁大了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带着少年人的真诚和倔强，说姐姐是我唯一渴望生日礼物。
她又何尝不是吴宣仪梦里的身边人。
于是她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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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记还说着现世安稳/如今已天地之分/一路走来还笑得自欺欺人』
那天孟美岐抓着吴宣仪的手那一刻，吴宣仪恍惚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岁。
十八岁的爱情热烈得义无反顾，全然不顾身后是不是万劫不复。
所以在爸妈面前一脚踹开柜门，铁了心要当一对江湖野鸳鸯的那一刻，吴宣仪没有顾虑，只有说不出的畅快。
只要那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人，那个爱了她那么多年的人，哪怕被逐出家门，电话被家庭公司轮流轰炸也要抱紧的人，现在在她身边，永远在她身边，就够了。
坐上副驾驶，手机关机丢出窗外，两人相视一笑。
“现在我们去哪？”
“去国外，去一个我们可以结婚的地方。”
“你都办好了？”
“嗯，你不是说，要在三十五岁前结婚？”
“如果是你我可以在三十四岁前结婚。”
“那我亲爱的吴宣仪小姐，请问你现在，愿意嫁给我吗？”
…………
甜言蜜语最终湮没在刺眼的车灯和刺耳的刹车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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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也就永远不会到三十五岁/这样我就可以永远等/等着你』
吴宣仪弟弟永远忘不掉姐姐车祸后昏迷的那三个月，家里是如何乱成一团麻的。
当大家发现吴宣仪完全失忆了的时候，也不知道欣喜多还是难过多。只是盼着她想起，又盼着她永远都不要记起。
那我亲爱的姐姐，难道这整整一年的遗忘里的温存，都不足以弥补你心上的缺口吗？因为孟美岐，你真的绝望如斯？
姐姐，我不懂爱情，但你让我一辈子都不想懂，又一辈子羡慕。
吴宣仪弟弟望着黑白照片里那个巧笑嫣兮的女人，良久，将手里的日记本投入熊熊烈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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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9.10.15：距离吴宣仪35岁还有87天。』
少年的一时冲动终究用了一生去偿还。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此间消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