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宁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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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是神话里的水中精灵，会跟人类谈恋爱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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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刚在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吴宣仪走进滨海公园，在湖边随意找了一张长椅坐下，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望着湖面发呆。
B市是一个内陆城市，不临海，所谓的滨海公园只有一片人工湖，还小的可怜，名字更像是起名者恶意的玩笑。
而吴宣仪出生在一个被大海包裹的城市，浸润在海里长大，血液里都流淌着海浪的声音。她喜欢大海，海里有她的童年，她的秘密，有她全部的心跳。
离家万里谁不相思，她爱来这个公园，并不值得奇怪。
吃完了简易的午餐，她开始绕着湖边慢吞吞地散步消食。
夏天正午的太阳有些毒辣，湖边的大理石被晒得滚烫，踩上去仿佛能听到鲜虾压上铁板发出的“滋滋”声，然而换在这个场景并不怎么悦耳，吴宣仪皱了皱眉：这个鬼天气。
是啊，夏天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季节，日光毫不吝啬地泛滥，驱逐着敢于与它们抢地盘的一切，公园里空空荡荡，轻微扭曲的空气中，连蝉鸣都虚弱无力。
被晒得焦灼的吴宣仪正想转身离去，湖边突然溅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晒了半日的湖水温凉，淋湿了吴宣仪半截小腿。脚上红色的高跟鞋因为湿了水而发暗。
大概是湖里的鱼吧？吴宣仪摇摇头，转身的动作并未停滞。
“喂，你为什么不理我？”
湖面上的波光亮的刺眼，吴宣仪还是看清了算不上清澈的水下掠过的半截颜料融化般亮紫的鱼尾。
没有给她猜测或惊讶的时间，鱼尾的主人从水里探出金灿灿的脑袋来，手臂支在岸边，露出小半个身子，那张仍带着稚气的脸认真地看着吴宣仪，认真地提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吴宣仪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嗓子异常的干涩：“你是谁？”
“我叫孟美岐。”扬起一朵水花，晶莹的水珠顺着吴宣仪纤细的小腿缓缓往下淌。
“我是问你…”吴宣仪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得抬手指了指湖面下那抹瑰丽的紫。
“哦，我是人鱼。”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被孟美岐如此坦然地说出来，让吴宣仪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被恶作剧了一把。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能，因为那条鱼尾太过真实也太过美丽，就像秋阳底下闪闪发光的枫叶或者蚌壳间的珍珠散出的莹润光泽，难以作伪。
沉默了半晌，吴宣仪指出一个现实：“让我看见你，你可能会很危险。”
人鱼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隐隐泛着一点紫意：“我听说，为了爱的人，死也是欢欣。”
“爱的人？”吴宣仪失笑，手指指向自己，“你爱我？”
“嗯，我爱你。”孟美岐的语气很认真也很平静，好像刚刚说的不是自己倾付的感情，而只是单纯的回答了一句“我吃过饭了”。
“你爱我？”吴宣仪带着诧异又重复了一遍。
她不过是在公园用了个简餐，突然冒出一条人鱼，一本正经地说爱她，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拙劣的童话故事：“你为什么爱我？”
人鱼歪过头想了想，回答：“因为你很漂亮。”
啧啧啧，这年头连人鱼都颜狗。
吴宣仪半蹲下来，拍拍孟美岐的脑袋：“谢谢你夸我好看，也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要走了，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存在。”人鱼的金发海藻般蓬松，明明从水里钻出来却没有半点湿意，干燥而柔软。
人鱼抬起手，细长的手指勾住吴宣仪正准备收回的手：“不行，你要带我走。”
“怎么带你走？不说你会不会被抓去研究，我可不想红。”吴宣仪在说这句话时，纯属只是开个玩笑。
然而下一秒，她被孟美岐拽住的手里就多了一块流光溢彩的紫色鱼鳞。
“就这样带我走。”
面前的湖里没有了鱼尾，也没有了长着鱼尾的少女，静的像一滩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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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宣仪是个画家，还是个名气不大不小的画家，住在一个中高档小区里，家境富裕收入稳定。宽敞的房子一个人住虽说有些冷清，好处却是无论哪方面的的空间都足够充裕。
望着自己特别定制的大得过分的浴缸，吴宣仪暗叹了一句这算什么事，将攥在手心半天的鱼鳞丢入清凉的水中。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东西只有在它该在的地方才会变得不可思议，那片半月形的鱼鳞在岸上时不过像个精致的亚克力挂饰，入了水和着水纹里荡漾的暖黄灯光却是浓墨重彩。
亮紫的鳞光晃了晃，重新变回了人鱼。
人鱼似乎并不好奇她所处的新环境，只是如在湖边一般靠在浴缸边上，支着身子用那双干净的眼凝视着吴宣仪：“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吴宣仪抱着手站在一边，扬眉：“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人鱼，不是先知。”
孟美岐的回答让吴宣仪哽塞，随后开始愤怒：“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就说喜欢我？！”
“我喜欢你所以想知道你的名字，不是我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我喜欢你。”一本正经的回答。
人鱼的鱼尾轻轻拍打着洁净的水面，亮紫一路流淌到尾梢，却紫得不纯。
吴宣仪强忍着吐血的冲动，深深感受到了物种差异带来的鸿沟：人鱼的逻辑简单直接，你知道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当吴宣仪努力平复心情的时候，孟美岐再度语出惊人：“这是我以后的家吗？”
吴宣仪想都没想：“不行！”然而对上人鱼迷茫单纯的眼神，心下一软，拒绝的话变得越发委婉：“我有男朋友，你不可以住我家。”
从人情的角度来说，这样的拒绝合情合理，但吴宣仪忘了，与她对话的不是正常意义上的人。
孟美岐困惑地看着她：“什么是男朋友？”
暗骂自己一句白痴，吴宣仪解释道：“就是一个很爱我，我也很爱他并且想跟他过一辈子的人。”
人鱼点点头表示理解，吴宣仪松了一口气。
孟美岐再度开口：“那不就是我吗？”
吴宣仪放弃了争辩，默许了孟美岐的行为。
望着在浴缸边坐下的吴宣仪，人鱼将头埋进水里打了个滚，水底浮出一串又一串水泡泡毫不掩饰地传达出她的喜悦。
“孟美岐？”
金色的脑袋冒出一半，依旧是认真的模样。
吴宣仪看着孟美岐，才发现传说并非无中生有，人鱼确实是种美丽的生物。无论是那张秀气得过分的脸，还是贝母般莹白的肌肤，还是宛如油画颜料晕在水里的鱼尾，都赤裸裸地展示了上帝的偏爱。
一晃神，话到嘴边就变了样：“你也很漂亮。”
“是吗？”孟美岐眼睛里的紫意越发的浓郁，本就比人类要明亮些的眼眸灿烂得仿佛流淌着星河，“姐姐喜欢就好！”
她想起了什么，伸出手，轻轻按住自己的眼角，然后献宝一般捧到吴宣仪面前。
吴宣仪呆了呆，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是真的？还有，我叫吴宣仪，我才23，如果传说是真的，你应该比我大很多，别叫我姐姐。”
“不然你以为传说是怎么来的？”孟美岐将手里的两颗珍珠放在浴缸边上，“其实我很久没有哭过了。”
“宣仪。”人鱼潜进水里，尾鳍拍出一朵漂亮的水花，“好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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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淋浴间里，温热的水流顺着身体曲线划过，蒸腾的雾气闷而湿，一点一点剥夺人思考的能力。
吴宣仪拍拍自己浆糊般的大脑，今天发生的事情着实信息量太大：她遇到了一条人鱼，一条漂亮到她这种重度颜控难以拒绝的人鱼，而人鱼说喜欢她。
像一场怪诞离奇的梦
水汽在磨砂玻璃的面上凝结成雾，忠诚地记录了吴宣仪混乱思绪中的潜意识。又温柔地将这秘密掩去。
孟美岐盯着水声淅沥的淋浴间，那影影绰绰的窈窕轮廓，纤细手指在玻璃上划过的杂乱线条，还有随着水声从不可知中荡出的潮汐起伏。
咬咬控制不住上扬的唇，人鱼一头扎进水里，欢快地吐了个水泡泡，美丽的鱼尾弯出了新月般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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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浴过后的吴宣仪推开玻璃门，惊了。
金发少女坐在浴缸边，属于吴宣仪的蓝色睡衣穿在她身上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晶莹如玉。
浴缸里的水被调皮地搅起，哗啦啦地绽出一朵朵透明的花儿来。
而制造出这一切的…
吴宣仪死死盯着那双光裸的足，纤细的脚腕，足弓弧度优美，细嫩的脚趾不知是紧张还是习惯微微蜷起…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同样赤裸的双腿，除了皮肤因为刚刚的热水澡泛着淡淡粉色以外，与浴缸边那人的腿并无区别。
“孟美岐，你不觉得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
人鱼倾过头看她：“你洗完了？”
如果说孟美岐的正脸像被天神亲吻过过，那侧颜便是天神本尊，看得吴宣仪一阵心神恍惚。
“我刚不是说了吗？传说都是真的。”人鱼低声解释，一边将飘到眼前的一络金发拨到耳后。
吴宣仪没有预料到这个回答，愣了好一会：“所以女巫的魔药也是真的？”
“嗯。”
“那你为什么还能说话？”童话里小美人鱼不是用嗓子换来了双腿吗？
孟美岐将修长的双腿晾上岸边，严肃地看着吴宣仪：“我看起来很傻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吴宣仪莫名：“不啊。”
“那我为什么要去换呢？”人鱼认真又不解的眼神锁死吴宣仪，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去偷么？”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呢……
吴宣仪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自己这一天花光了她过去一整年耗死的脑细胞。
“行吧我亲爱的人鱼小姐，既然你有腿，我们就别在这个…”吴宣仪环视了一下水汽萦绕的卫生间，作出精准的形容，“热带雨林，里头待着了，出去沙发坐，我点了奶茶。”
孟美岐点了点头：“好。”然后朝吴宣仪伸出了双手。
吴宣仪走上前去，轻轻握住，却发现人鱼并没有动的打算：“怎么不走？”
“宣仪，我说了，传说里都是真的。”
真个鬼，如果是真的我就不会差点被你气死。吴宣仪心里头翻了个白眼，问道：“是真的，所以呢？”
全然没有发觉自己此刻的动作像某个绅士向他的爱人邀舞。
孟美岐反手抓紧吴宣仪的手，把她拉到跟前，越来越近，直到吴宣仪不得不弯下腰低着身子看她，声音黏腻着带着几许委屈：“走路，疼。”双手顺势环上了吴宣仪天鹅一样纤长的脖颈。
吴·大脑宕机·宣仪脑子再不好使也算明白了人鱼如此姿态的意思，再看看自己比孟美岐还单薄上三分的小身板，不由得扶额：“我抱不动你。”
“先辈之所以变成了泡沫，是因为她本来就是泡沫。”说着，孟美岐引着吴宣仪的手到达自己的腿弯之下。
薄薄的丝绸面料在指尖滑过，少女的体温透过那一层隔阂传到吴宣仪的掌心，她心跳漏了半拍，入了魔一般便将孟美岐打横抱了起来。
原来世界的重量也就是那么□□鸿毛。
呸呸呸什么全世界什么重量，吴宣仪你在想什么呢？
心中两个小人打得难舍难分间，吴宣仪感受到一个极柔软的物体贴上了自己的唇角，微微的张合带来直击要害的酥麻感——
“你知道的，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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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吴宣仪的奶茶，孟美岐毫不见外地屈腿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晃了晃：“可以吗？”
“随意。”吴宣仪喝了一口奶茶，又撕开一包紫菜，才美美地靠上柔软的沙发，“对了，你们人鱼一般吃什么？”
“别的人鱼我不知道，我吃你。”随意挑了个不在放广告的频道，孟美岐看向吴宣仪，“看这个怎么样？”
吴宣仪哪有心情看正在放什么，紫菜叼在嘴里，猫一样漂亮的眼睛瞪圆了，一脸“你在说什么骚话”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大。”吴宣仪藏好自己的心潮起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的人鱼小姐。”
室内只开着一盏小灯，和着窗外的月色倾泻仍是昏暗不定，人鱼的眼依旧亮得令人，宛如两团星光驻留在她身上。
孟美岐将腿伸直，安抚般蹭蹭吴宣仪的小腿：“你想多了，我认真的。”
“我们不需要进食，我们以爱为生。”
“虽然童话里确实没有写，但是这个理由听起来真扯。”
孟美岐摇了摇头：“我不会骗你，因为你是吴宣仪。”
电视在放什么已经无人关心，吴宣仪放下手里的紫菜，收了腿，换成了跪坐的姿势，面向孟美岐：“你应该知道，爱是双向的。”
“你不讨厌我，不是吗？”
吴宣仪不知道要怎么跟这条人鱼解释不讨厌和喜欢的区别：“我不讨厌你，因为你还长得挺漂亮的，但如果长得漂亮的我都要喜欢，那我每天不得忙死？”
人鱼沉默了半晌，没有接话。修长的双腿并拢，渐渐变回鱼尾的模样。失去了人形又没有水源包裹，缺氧令那张白皙的脸上可爱的红晕刷啦一下尽数褪去，只剩一片惨白。
她咬着的嘴唇没有半点血色，身形甚至都有些微晃，却依旧，固执地，倔强地，直直看着吴宣仪，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你疯了？”吴宣仪吸了一口凉气，抓起孟美岐的手连抱带拖地冲进卫生间，将她丢进浴缸里，望着脸色依旧惨淡的人鱼，动了真怒：“孟美岐，我同意你的追求，但不代表你可以用生命威胁我，这样我会讨厌你。”
“对不起。”孟美岐低下头，金发垂下模糊了她的面容，看不清表情，“我只想让你看看我的本体。”
亮紫的鱼尾依旧光怪陆离，尾梢却不知何时变成了清透的蓝，细碎地闪着微光。
吴宣仪看着那一抹淡蓝，隐约明白了什么。
过了很久，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事被戳穿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啊。”
孟美岐依旧低着头：“对不起。”她没有说这是她的无法选择，更没有说那点蓝每次向前晕半厘都是刀割般的疼痛，因为那是吴宣仪的心意，吴宣仪对她的心意。
当人鱼不疼，拥有双腿不疼，用双腿走路有点疼，彻底爱上一个人，很疼。
可爱了就是爱了啊。
兀的，尾鳍处传来剧烈的疼痛，突如其来得让人鱼一瞬两眼一黑，而与此同时，花瓣般柔软的唇覆上了她的，生涩而温柔地辗转。
唇上的触觉无限被放大，无声渗入的甜蜜是她对抗铺天盖地的痛感的唯一武器。
两种极端的感觉撕裂着孟美岐的身体，指甲早已经掐进掌心的软肉里，血丝缓缓地顺着掌纹向外蜿蜒。孟美岐努力保持着清醒，企图睁开双眼，企图从黑暗中撕出天光乍破，看清吴宣仪的脸。
到最后已经忘了谁在主动又谁回应，总之两人双双摔在水里，沉溺得将要窒息。
缓过气来，吴宣仪伸手抚上孟美岐完全变成蓝紫色的鱼尾，富有规律的纹路晃着蓝紫色的光影，暖黄的灯火融化在水里，迷幻绚烂得像是快要燃烧起来，彻底失去真实。她想起了莫奈笔下的鸢尾。
她轻轻地开口：“你没告诉我，你会疼。”
“已经不疼了。”
“宣仪，我很意外。”
吴宣仪明白孟美岐话里的意味，却没有解释，只是问道：“你为什么会疼？”
“以爱为生的人鱼，每一次爱都是新生。”说到这，孟美岐顶着一头的冷汗低低地笑了，“比起童话里的先辈，我的运气真的很好。”
“所以，也许我可以知道，为什么你会…”人鱼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她知道她会懂。
听着孟美岐的问题，吴宣仪莞尔，仿佛万千花海在她身后铺陈开去。
细长的手指攀上孟美岐的脸，温柔覆上，拭去人鱼额角冰凉的汗：“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确定…”
“一见钟情很蠢。而我们连犯蠢都绝配。”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宁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