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三字·上 ...
-
1.
嘿，全长安没有人不知道西市街口的吴记香铺。
在这座沐浴皇恩的繁华之地，人们的居所被划分为一格一格类似于现代小区的坊。坊内只作居住生活用，可不能私自摆摊设店。
所以要买东西，只能去东市和西市的长街。
如果说东市是达官显贵、权势高层之人的购物天堂，那么西市便是能让平民老百姓买一个物美价廉、称心如意的好地方。
各式各样的铺子林立其中，段家茶号的好茶叶刚采下来就被抢购一空；郭记当铺在这条长长的街上凭着诚信厚道小有名气；徐掌柜每天晚上穿上一件胡风式样的长袍，摆出烧烤架引人撸串；赖当家总是坐在她家旅馆门口的低槛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悠闲地嗑。
饶是此般丰富的花样，却都比不过街口那家不算太大的铺面。
吴家的招牌，立了差不多一百年了。
寻常人家爱来买点安神香；富豪乡绅每月总在这里有个固定的订购量；官宦权贵虽然不会亲临，那也必得差几个家仆前来捎几盒上好的苏合香；甚至，前些年当今天子微服出巡走进此店，当家的献上了镇店的龙涎香，圣颜大悦，遂亲笔题匾“吴记香铺”四字。
更妙的是，听闻那吴掌柜姿容绝色，宛如天仙下凡。
这下什么文人墨客，大家公子，甚至登徒子之流可都想挤进店里一睹芳容了。
小小店面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无奈之下，吴掌柜果断的歇业半年，出门游山玩水去了。
2.
“宣仪！呜呜呜想死你了！”
赖当家第一个看见吴宣仪，迈着可爱的小短腿冲过来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死活不肯下来。
吴宣仪摸摸她的头，然后双手毫不留情地朝她咯吱窝挠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姐姐，饶了我吧。”
“哼，可还要多挂几刻？”吴宣仪嘴角噙着笑，眼睛里却是透着一股狡黠。
“不敢了不敢了，我马上就下来。”
赖当家围着吴宣仪左转转，右转转。另外三家掌柜听到赖当家的声音，都放下手里的活计，也聚了过来。
”回来了啊。“徐掌柜掸掸身上的孜然粉，搓了搓手，朝吴宣仪点点头。
”吴家姐姐，出去玩有没有给我带礼物？“段小掌柜亮着星星眼期待的问道。
”今晚来我家，我宰只鸭子给你接风洗尘。“郭掌柜微微一笑，语调还是沉稳不苟。
吴宣仪勾起唇角，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吱呀——
半载未开的店铺里挂了好几张蜘蛛网，桌柜上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吴宣仪取下门锁上的钥匙，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她没有急着收拾，而是去里屋寻了笔墨和纸，娟秀的字体看起来分外赏心悦目。
吴宣仪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屋内一团糟的景象，她把纸张贴在门外的墙上，然后便慢悠悠地晃去郭掌柜家喝老鸭汤了。
纸张刚糊上墙，边角还有点湿润，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招聘：店小二一名，包吃包住，有假期有奖金，详细面商。
3.
这个决定并不是临时起意。
之前店里就是吃了只有吴宣仪一个人的亏，忙得脚不沾地，头晕目眩。现下她又是刚回来，骨子里的懒散劲还在呢，不想多动手脚活，况且店里生意不断，总需要有个人帮着打点打点。
月色刚好，老友再聚，自然免不了小酌几杯。吴宣仪摇摇晃晃的从郭家后院出来，朝着几个还在拼酒拼得起劲的人挥了挥手，然后便朝自家的路走去。
快要到了，她却隐隐约约看到一团黑影缩在店门口的石头旁，心下疑惑，袖口里的小玉匕也悄悄滑出了皮鞘。
”啊！“
孟美岐在香铺门口左等右等也不见主人家回来，夜里凉意阵阵，只好在石头后面避风。迷迷糊糊间要睡着了，却感觉眼前一暗，低着的头猛地一抬想要看个清楚，不料正正好好给吴宣仪俯下身的脸撞了个结实。
吴宣仪捂着自己的鼻子倒退好几步，眼泪花都痛出来了。
老娘的鼻子要是歪了看我不撒了你！
孟美岐被这一声刺得浑身一激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原是撞着了人。
”姑娘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
吴宣仪的眼睛里还闪着泪光，鼻头红红的，显然刚刚那一击可不轻。她没好气的瞪了孟美岐一眼，一只手不住地揉着自己的鼻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孟美岐瞧着她不说话，心里更内疚了，连忙给人诚恳的道歉。
“大晚上的你蹲我店门口干什么？”
吴宣仪的声音甜丝丝的，像一颗糖化开在孟美岐心底。她这才知道眼前的女子原来就是香铺的主人，果然是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
“是这样，我是来，应聘的，就是你，想招的，店小二。”孟美岐担心自己表达得不明白，还用手去指吴宣仪贴在墙上的告示。
这个姑娘讲话有点奇怪，喜欢三个字三个字往外蹦。吴宣仪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心下有点好奇。
“你怎么讲话不能连贯着说？”
“小时候，发高烧，医治得，有点晚，留下了，后遗症。”
孟美岐的声音弱弱的，刚抬起来的头又低下去。
吴宣仪听出了她话里的难过，又看看她身上打了好几处补丁的衣服，想来因这结巴的毛病，日子过的也不甚好，心头暗自后悔戳了别人的痛处。
她有点想摸摸这颗毛绒绒的脑袋，于是也真的这么做了。
孟美岐感觉头上落了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刚才翻涌上来的难过好似消失了一点点，她鼓起勇气再次抬头。
“请相信，我能够，办好事，我会学。”明亮又有点倔强的眼神直晃晃同她对视。
吴宣仪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不过她也早有意留她下来。
孟美岐看着吴宣仪转过身，迈开步子朝店里走，还以为自己又碰了壁，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外面这么凉，还不快跟我进来？“
蹲着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欣喜的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走进了那扇灯火通明的门里。
4.
”喝杯热茶暖一暖吧。”
孟美岐受宠若惊的接过热茶，冰冷的手掌在这温度之下很快暖和起来，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啜饮。吴宣仪坐在桌边，撑着头看她乖乖的喝茶，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眨动，上面好像沾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真可爱。她想。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吴宣仪一拍脑袋想起自己连人家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我叫，孟美岐，山支岐，姑娘若，不嫌弃，可叫我，美岐。“
吴宣仪伸手替她抚平衣领上的褶皱，笑着回应：”好，我叫你美岐，你也别叫我姑娘姑娘的了，我叫吴宣仪，你叫我宣仪就可以了。“
”那怎么，能行呢？你是我，的老板，我该叫，吴掌柜，比较好。”
孟美岐的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努力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
“那...随你吧，你爱唤什么便唤什么。”
吴宣仪看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放不下来。
“你说话是只能三个字以内的说吗？”
“是的，一个字，两个字，三个字，都可以，四个字，不可以。”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出四个字呢？”
“我试过，四个字，说完了，会打嗝，停不下，缓很久，才会好。”
“这样啊，好吧，没关系，也不用你动嘴皮子上的活，你只要手脚麻利就好啦，说话的任务就交给我。”
吴宣仪的语气温温柔柔的，一点也不像那些朝自己翻白眼的街坊们。孟美岐头一次觉得自己被尊重，心里不知名的种子就此扎根，耳朵莫名其妙的红了一片。
5.
然而到了就寝的点，吴宣仪却发了愁，这店面原先只准备了她一人的房间，还有一间屋子堆满了杂物，她总不可能让孟美岐去灰尘堆里睡吧？
那让她和自己睡？床倒是够宽，不过第一天见面就共枕而眠，好像也不太合适？
孟美岐刚刚沐浴完出来，身上换了一套吴宣仪的白色单衣，长短刚好合适。她的头发湿淋淋地落在肩上，样子有点呆萌。吴宣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孟美岐从小因为结巴的缘故，大多数时候习惯了沉默，心思却更加敏感，也很会察言观色。她看见刚才吴宣仪眼中闪过的纠结，立刻自觉地请求：”吴掌柜，我其实，睡地上，就可以。“
”不行，地上寒气这么重，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无碍的，我早已，习惯了。”
吴宣仪不高兴的板起脸，神色冷了几分。
“你家里人竟让你睡地上吗？”
“不是的，我没有，亲人。”孟美岐不安地捏了捏衣角。
房间陷入一片沉默。
“上床。”
吴宣仪的声音倏然柔和下来，她取了架子上的一块干手帕，看着孟美岐小心翼翼地脱掉履袜爬上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头发这般湿润怎么睡觉，头转过去，我给你擦擦，不然会头疼的。”
孟美岐刚想同她辩驳，却被吴宣仪狠狠瞪了一眼，只好缩缩脖子，乖乖的转过头去。
手里的头发滑滑的，上面还若有若无的带了一丝玫瑰香气，大概是在刚刚的玫瑰浴汤里泡太久了，吴宣仪心想。
为什么左边胸口像装了火药快要爆炸一样，咚咚咚咚跳动地那么有力？孟美岐咽了咽口水。
于是到擦完的时候，两个人俱都红透了脸。
6.
“睡吧。”吴宣仪走到灯前挑灭了油芯子，也准备上床。
“吴掌柜，你睡在，里侧吧。”孟美岐掀开被褥打算往外挪。
“你睡里侧就是，何必同我调动？”吴宣仪隔着被子用一只手按住了正在挪动的身体。
好软！！！
脸又红了。
“里侧，更舒服，外侧，半夜，可能会，掉下去。”
看孟美岐执意不让自己睡在外侧，吴宣仪也不好再做推脱，顺了她的意思爬到里侧的位置躺下。
静谧的夜晚里，哪怕轻轻的响动也会被放大数倍。吴宣仪从小到大都没有和人一起睡过，此刻有些难眠，身体也翻来翻去的。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越来越往孟美岐那边靠，孟美岐却以为自己挤着了吴掌柜，赶忙往外挪。里侧的空间越来越大，外侧的空间越来越小，最后孟美岐的半边身子挂在了床外。
恍惚中吴宣仪感觉自己的周围宽敞了许多，手脚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展开，她以为自己的床已然大到了这般地步，准备放心地安睡过去。
这一晚，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浮现以往那些山川河流的美景，反而是一个人影，憨憨的，又瘦瘦的，讲话三个字三个字地说，眼睛里却含了光，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吴宣仪这才突然想起睡觉的时候自己旁边还应该有一个人，手往身侧一摸，空的。她以为孟美岐掉下床了，眼睛一睁就往床下看，结果也没人。
正准备下床，她突然注意到桌边好像有一个人影，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是孟美岐。这个人就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坐在长凳上，手撑着头睡觉，呼吸清浅，想来已经睡着了。
哼，也不怕着凉。
吴宣仪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起身走过去，弯下腰，手从她膝下穿过，小心地将人抱了起来，转回往床边走去。
太瘦了，以后得让她多吃点。
孟美岐许是太累了，睡得很沉，毫无发觉。
意识到大概是自己挤着了她，才逼得人家到桌上睡，吴宣仪这次学聪明了，她睡外侧，让孟美岐睡里侧。不仅如此，她还要抱着她睡，这样肯定不会掉下去了。
吴宣仪把毛绒绒的脑袋揽到自己怀里，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嗯，真香。
7.
不用说都知道，第二天早上醒来，孟美岐闹了个大红脸。
她居然窝在吴宣仪怀里！
吴宣仪也醒了，小巧精致的下巴几乎抵在她的额头上。她急得冒汗，想要和吴宣仪解释一番，可嘴巴就是不听使唤，结巴得更厉害了。
“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睡着、着了，不知道......”
孟美岐的脸涨红得像个小番茄，吴宣仪却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人，眼里藏了一丝笑意。
“好啦，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昨晚是我把你弄上床的，以后可不准再去桌上睡了啊。”
孟美岐的眼眸垂下去，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吴宣仪抬手捏了捏她挺拔的小鼻梁，又揉了一把柔顺的长发，这才放过她。
今天就算是正式开工了。两个人没急着打开店门，而是先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大扫除。说是两个人的大扫除，其实就是吴宣仪坐在椅子上动动手指和嘴巴，孟美岐拿着扫帚和帕子到处扫到处擦，不过她一点怨言也没有，相反的，她为自己能帮到吴宣仪而感到小小的幸福与满足。
等到一切都打点好，店内焕然一新，太阳已经正当人头顶了。吴宣仪懒得自己下厨，带着孟美岐就往西市外面走。
“吴掌柜，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孟美岐头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裙子，一边走一边顾忌着脚下，生怕自己踩到裙边。
吴宣仪身着一身水蓝色纱裙，纤细葱白的手指轻轻牵住孟美岐的手，耐心地和她解释。
“去一个好朋友府上，我们去蹭饭。”说罢还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看得孟美岐都呆了。
程府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大户，其家主乃是当今赫赫有名的程仁，在朝任兵部尚书一职，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三品大官。而其家有一独女，上上下下更是把她宠成小公主一般，悉心爱护。她也是香铺固定的大客户之一。
“到了。”
气势恢宏的建筑门前站了两个侍卫，看起来严肃庄重。其中一个年长的看到吴宣仪，不苟言笑的脸难得的轻松了几分。
“吴小姐，小姐今天早上还在念呢，说您很久没有来找她玩了。”
“我这不就来了吗，顺便和她一起用个饭。”吴宣仪也笑着回答。
“里面请。”
府上的侍卫显然训练有素，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他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孟美岐，便回过头认真的带路了。
8.
花园里。
”哟，你还没忘记我这个朋友呢。我还以为你出去游了半年，连我都认不得了。“
程潇撇了撇嘴，佯装生气的把头扭到一边去。
”你不想要礼物啦？那行啊，我留着自己用。“吴宣仪总是知道怎么治这位老友。
”哎哎哎，干嘛啦！“程潇嘟嘟囔囔地转过来，这才注意到吴宣仪身后还有一个人。
”咦？这位是？“瞧着有外人在，程潇立马收起刚刚任性的脾气，转而柔声问道。
”程小姐，初次见，还请多，多指教。我叫，孟美岐，山支岐，吴掌柜，店里的，小伙计。”孟美岐挺直了身板，不卑不亢地回答，但吴宣仪还是看出了她的紧张。
“你好你好，我叫程潇，你可以和宣仪一样叫我潇潇。”
程潇不是个没有眼力劲的人，吴宣仪向来不喜欢和别人发生肢体接触，出门逛街连她这个这么多年好友的手都不肯牵，此刻居然顺从的勾着孟美岐的手指，还丝毫看不出嫌弃。
啧啧，不是转性了那就是有奸情。
吴宣仪似乎看透了程潇心中所想，隐晦地朝她使了个眼色。
三个人午饭吃的十分尽兴。孟美岐刨着碗里的饭，安静的听吴宣仪和程潇互怼；吴宣仪担心她觉得受冷落，聊话题也时不时带上她，逗她开心；程潇虽然是在蜜罐子里被宠大的，却在爹娘的教诲下深谙民间疾苦百态，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架子，也不在意孟美岐的结巴，反而对她照顾有加，讲话也知书达理，和吴宣仪的气质颇为相像。
饭后散步，吴宣仪被程潇扯去了自己房间，孟美岐见状，主动说在外面花园里等候，程潇欣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说吧，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个小结巴了？”程潇把玩着手里的流苏，漫不经心地问。
吴宣仪皱了皱眉。
“她有名字，别这样叫她。”
程潇感觉空气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知道这位好像有点生气了。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说法确实不妥，有悖父母平日里教育她官宦平民都是平等的原则，吐了吐舌头赶紧改口。
“好好好，我错了，你真的喜欢上美岐了吗？”
这位大小姐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发小竟然喜欢上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还是个姑娘！
“大概吧。”吴宣仪也叹了口气，坐到程潇旁边，看着茶壶里的热气发呆。
“我瞧着她也挺喜欢你的。”
“嗯。”吴宣仪心不在焉的回答。
”哎，这么颓丧可不像你啊，你不就是担心你爹他们不同意吗？你都这么久没回去了，他们想来是会顺着你的。“
”别提了，我爹那个老顽固，在朝堂之上便总是一堆大道理，回家以后对着我还是一通大道理。何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和侯家的亲事，要不是我一直不肯回去，现在说不定你都当干娘了。“
吴中书令要是听到自己亲女儿的这番话，恐怕现在已经背过气去了。
“那侯公子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对你上心。”程潇回忆了一阵，轻轻说道。
“他要如何干我何事？我只知道我不愿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吴宣仪气的嘟起嘴，十分不满。
整个长安城恐怕无人不知吴府，却几乎没人知道吴宣仪竟然是中书令大人的掌上明珠。除了程潇这个同她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多少公子贵族踏破吴府的大门也不曾有机会一睹千金芳容。
10.
吱——
门打开了，吴宣仪和程潇脸上都是愁绪难消，她四处寻找孟美岐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还是程潇耳力好，听到假山背后隐隐约约有人在说话，两人急急地往那边走。
“这不是原先和平坊那里的孟结巴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说两句话呀。”为首的小厮气势汹汹地道，旁边几个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说两句呀，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攀上吴小姐的？还能穿上新衣服。”另一个人嘲讽的笑道。
“我没有，攀上她，吴掌柜，待我好，我自然，要回报。”孟美岐可以忍受自己被辱骂，却不能忍受吴宣仪的名誉受损。
“没有？谁信你呀，就你这样的穷鬼，说话还结巴，呸，连路边的癞皮狗都不如。”
孟美岐心里难受极了，明明这样的话已经听过很多遍，可是还是觉得像被刀子扎了一样疼。她想要反驳，不是这样的，她那么喜欢吴宣仪，吴宣仪对她那样好，她一定会拼了命的保护她的。
那群人看她不说话了，抬脚就想踹上去。反正这人比自己低贱，可以随意欺侮。
“住手！”刚刚赶到的程潇低喝一声，她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可已经踢出去的脚难以收回，那小厮的鞋印结结实实印在了孟美岐白色的裙上，把人弄得一个趔趄，眼见就要往后倒去。
孟美岐闭着眼睛做好了狠狠摔一跤的准备，一个身影比她更快，转瞬就到了她身后。她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后脑勺砸到地上的触感，反而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
吴宣仪情急之下使了轻功，从后面搂住孟美岐护好，目光落在她胸前格外明显的鞋印上，顿时气的浑身发抖，眼睛里一片通红。
”谁干的，给我滚出来！“吴宣仪额头青筋冒起，咬牙切齿的说。
刚刚还在一起嘲笑孟美岐的人全都噤了声。
”不说的话，你们也别想留在我程府了！“程潇早就看不惯有些家仆背后嚼人舌根的恶习了，此番竟然仗势欺人，还敢欺负到自己好友的人头上，那还了得？
众人一看情况严重，赶紧七嘴八舌的把那小厮供了出来，又一个劲儿的撇清自己的关系。
吴宣仪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就朝那小厮胸口踢去，用上了十足十的力道。
喀嚓——
小厮的背重重地砸在假山之上，几个弹指之后，假山裂成了两半。程潇在一旁悄悄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一边庆幸自己和吴宣仪是朋友。
她这朋友从小就能骑马能射箭，和男子相比不落下风，偏生文礼方面又承其母亲，聪慧异常，叫人好生羡慕。
程潇想起小时候和吴宣仪闹腾，她最多也只是手掌不轻不重的拍到自己背上，可倘若有人敢动了她的人，那......下场定然是很惨很惨的。
现在那边还在吐血，捂着伤口嚎叫的小厮就是例子。
吴宣仪的脸还是铁青着，她按了按孟美岐胸口的位置，换得怀里的人嘶的一声轻叫。就算没有破皮，那也定然有淤血了。思及此，吴宣仪的脸更黑了。
程潇也气的不行，这回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抱歉，想不到在我眼皮子下竟然发生这种事，怪我平日里对这些下人太过纵容。美岐，我代替她们先向你道歉，宣仪，你赶紧带她回去上药，我来好好收拾这群人。”
孟美岐感激地看向程潇，”谢谢你，程小姐，我没有，什么，大碍。“
”你们还不快给美岐道歉？“程潇冷声道。
”对不起，孟小姐。“一行人都耷拉下了脑袋。
”没关系。“孟美岐摆了摆手，可能动作幅度大了点扯到了伤处，疼得她又嘶了一声。
”潇潇，我们先告辞了。“吴宣仪领着孟美岐急匆匆地往外走，程潇刚刚就差人去安排了车马，让车夫快些把人送回去擦药。
程潇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开，随后转过身子，眼里充满了严厉。
“来人，把这小厮给我丢到马厩里，伤好之后再杖责一百，你们其他的人，之后三个月的月钱全部扣光！叫你们以后还敢乱嚼人舌根！那是吴宣仪的朋友，也便是我的朋友，你们是如何待我和吴宣仪的，以后便要如何待孟美岐，听明白了吗？”
家仆们生怕惹恼了大小姐人头不保，哪里敢有异话？赶忙表态认错。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三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