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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顿河之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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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作家。
至少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作家。尽管我从未出过书,尽管…我家不同意我做一个作家。
我知道父母将我送上飞往那个寒冷国度的飞机时,脑子里想的一定是有事情做了我便可以对成为作家这个荒谬理想彻底断了念想,但我还是接下了亲戚一家的委托,坐上了那一趟航班。
不为什么,就为了我是一个作家,我很好奇我那个一表三千里的姐姐的故事——姐姐家庭比我家尚要富裕三分,她又是唯一的女儿,怎么就远遁他乡,再不联系?
我那叔叔不曾解答我的问题,只是道:“你帮我看看她就好,也不必强求。”
我从他眼底看到了无奈,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提起女儿那一刻瞬间苍老了十岁,我不能理解这未曾谋面的姐姐为何能这么狠心,如果写作梦和家人之间必须是一道单选题,那就让所谓的大作家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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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托夫,顿河。
敲门前我不止一次想象过我这个姐姐的模样,如此叛逆的人儿有着怎样高傲的面容。
但事实跟我想象的截然不同。
那不是一副凌厉的五官,相反,眉眼如远山般柔和。她穿着长长的白色裙子,眸里干净又澄亮。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望着我呆住的模样,女人主动出了声:“你是中国人吧?要不,进来说?外面冷。”
俄罗斯的冬天确实冷,我从车里走到楼里不过几步路的功夫,风雪便落了满肩,此时被室内喷薄而出的暖气一熏便开始缓缓融化。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摆了摆手:“不了,没什么大事。”
女人疑惑的眼看着我,我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发,道:“我是你的新邻居,来给你打个招呼,我叫吴梦,很高兴认识你。”
女人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孤傲难相处,反而朝我笑了笑:“吴梦?好名字。”
我这平平无奇的名字也有一天能跟好沾上边?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女人又朝我笑笑,笑意里全是绵密的温柔,如夏日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层层荡漾开去——
“你好,我叫吴宣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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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听闻吴宣仪一切安好的消息似乎松了一口气,告诉我姐姐敏感要紧,进一步的接触千万着急不得,更不要试图用刻意的巧合欺骗她,她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温和无害。
我花了很多时间谋划如何接近吴宣仪,我不着急,这是我这个冬日里所有需要做的事情。吴宣仪是个有故事的人,有故事的人不该如此干净纯粹,除非大起大落,返璞归真。我有些期待,也许春风十里的时候,我真的可以写出一本书,关于这个深冬里挖掘的秘密。
我开始融入异国的生活,像一个定居的普通人一样生活,将靠近吴宣仪一事抛在脑后。我不是特工,我只是一个捕捞旧时记忆的垂钓者,愿者上钩。
但也许我们真的缺少些缘分,整整一个初冬,面对面的门,竟然一面之缘都不曾有过。
不必担心,反正俄罗斯的冬日漫长。
这样的僵局在一个难得的晴天被打破,出乎我意料的,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吴宣仪敲开了我家的门。
“那个…”她还是一袭白裙,不好意思的神色给她素白的脸加了几分红晕,好看得要紧,“我听楼下的玛莎说,你以前学的是室内设计?”
我不明其意,还是点了点头:“嗯,不过我很久没有碰过这个专业了。”
那明亮的眼里亮起了光,在黄昏时像极了天边若隐若现的星子。
我好像有点喜欢我这个姐姐了。
吴宣仪自然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只是为我的回答弯了唇角,笑意止不住地蔓延,像小孩得到了满怀的糖果:“那太好了!”
“你能帮我看点东西吗?”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可以付你工钱。”
我知道你不缺钱。我在心里暗笑,嘴上却是另一番模样:“举手之劳罢了。”
我也没想到我竟然这般莫名其妙就踏入了吴宣仪的家门,比我想象中简单,又好像复杂得很。
吴宣仪的家里算不上整洁,北欧风的装修确实需要主人有接近强迫症般的执念才能保持原本的风味,这可以理解,但吴宣仪却因为我望着桌子上零散的奶茶包红了脸:“啊不好意思,很久没好好收拾了,有点乱。”
“还好吧,我家也挺乱的,独居女子,大家都懂。”我给予她一个明了的眼神。
吴宣仪愣了愣,张嘴好像想反驳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所以,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哦对。”吴宣仪懊恼地拍拍脑门,把我往书房引去。
“我听说你学室内设计的…我想着也许你可以给我一点意见。”我这姐姐显然不是常求人的主,提出需求时十指都局促地绞在一起。
桌面上硕大一个沙盘模型,轮廓是个小型别墅的模样,家装极有特点,也带着几分生涩,显然不是出自专业人之手。
我一瞬间明白了吴宣仪所求。
“你要换房子了?”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家装我还在摸索,总觉得哪里别扭。”吴宣仪拽住自己漆黑的发尾,不好意思地冲我笑,“我第一次学,让你见笑了。”
“你可以找设计师呀。”反正你又不缺钱。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吴宣仪的话云淡风轻,我却如遭雷殛。
如果吴宣仪从前不选择舞蹈,学习设计大概是时候不错的选择,我不得不承认,在关于美的事情上她很有天赋,那是骨血里的灵敏嗅觉,强求不来的那种。
不过也不奇怪,她有着那样好看的一张脸,生来就是美本身。
我给的建议有限,当不起吴宣仪的千恩万谢,但当她提出改日共进晚餐时,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当然,在这顿饭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喂,叔叔好,我是吴梦。”
“是梦梦啊,宣仪最近好吗?”
“她挺好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叔叔,宣仪姐姐她…是不是有男朋友?”
吴叔叔大概是被我的话惊到了,沉默了好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们很多年没联系了。”
“不过如果她真的有了男朋友的话,那挺好的。”
黑夜里时光水一样的流淌,连无声都像是一段缠绵对白,我总觉得这巨大的落地窗不甚可靠,不然为什么窗外飞扬的雪花全都掉在我眼底随时都要淌出来。
与吴宣仪共进的晚餐非常平静,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足轻重的天,隔壁桌传来讨论世界大事的声音,我们的漠不关心倒像独立成一个小星球。
我很喜欢我这个姐姐,显然我给她留下的印象也相当的好,一问一答之间平生出些惺惺相惜来。
“姐姐有喜欢的人吗?”我低着头,不让不安的神色从我眼睛里流露。
“有啊。”吴宣仪并不像我想的那样避讳,回应得十分果断。
“那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对其他人来说应该是很好的人。”吴宣仪抿着嘴浅笑,眸里的光灵动,狐狸一般的狡黠,“对我嘛…老夫老妻是看不到优点的你懂不懂?”
提起恋人来她就像变了个模样,什么淡若远山沧海都好像是我的黄粱一梦,眼前的人眉目里蜿蜒曲折的葳蕤生光,粲然如星河漫漫,黑夜也无法隐藏。
究竟怎样的男子才配得上我这样的姐姐,我想不明了。
我咽了口口水,将满心疑惑全都吞回肚子里:“那他一定很爱你咯。”
“跟我爱她一样爱我。”
吴宣仪眼里是那样虔诚的爱情,一尘不染得由不得我怀疑。
我不怀疑,我那未出口的话语只是好奇——我的姐姐,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很爱你,为什么让你一个人,为什么让你在异域过冬,为什么我都不曾见过他的痕迹。
我不想我的姐姐被欺骗,却更不想她眼里的星光泯灭。
一切都交给时间吧,我只是个听故事的人,时间会把所有细枝末节倾诉给我,我相信。
也许出自私心,关于吴宣仪那一颗炽热真心的事我并未与吴叔叔多说,吴叔叔问起时也是含糊带过,只是交代了吴宣仪一切安好。
我跟吴叔叔感叹,我这姐姐,除了性子冷僻些,还真是挑不出毛病的人儿。
“她从前可不是这个性格。”
我唏嘘,但又坏心眼地觉得理所当然——如果吴宣仪嘴甜似蜜把所有人都能哄的开开心心,这人就不真实了,太完美的事情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世间,我要是上帝我也得想个办法将她狠狠折了去。
事实证明我这想法确实小人之心,待我跟吴宣仪更熟稔些的时候,吴宣仪知晓了我的作家梦,颠颠地拿着自己写的情书,念叨着要我给些意见。
嗯,吴宣仪这文化水平吧…依我看上帝真的不必让她遭遇那些蹉跎把少女满腔热忱都给一一磨平——定是上帝不识中国字才犯了这错误。
但情书一途,文字玩的有多少韵味大可忽略不计,那一颗清白真心弥足珍贵。
因此,我还是要不加修饰地道与你们。
【我亲爱的宝贝: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给你写一封情书。她们都说嘴上的我爱你只是说说而已,听过就罢了,所以今天我要白纸黑字地将“我爱你”写出来,你千万要相信我爱你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千百年后你我入土为安了也不可否认的真实。
我刷微博的时候时常看到一些文艺的表白,什么今夜的月色真美,什么春天该很好。或许是我不解风情,我总觉得那样的表白大概是脑子不好,又或者是爱的真的是月色而已。喜欢是一件那样坦荡的事情,一件需要直接表达,容不得模糊的事情,含蓄一千句一万句的情话都是做不得数的。
所以的所以,在这封情书里,我想说,我的山支,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下雪的天里想说爱你,午后微醺的时候想说爱你,连风吹过我的脸的时候都像在窃窃私语地说爱你。总之,我的小心思全在漫漫浮生里绵长呼吸。
我的山支,我也在等你说爱我呀,你没有感觉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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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的冬天数不清的雪,直到第七十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我都未曾见过吴宣仪嘴里那个亲密爱人。
沙盘一日日成型,吴宣仪的笑里弥散着绵密的思念,尽数落在我眼底。
我要怎么去问呢?说到底我们只是关系好些的邻居罢了,我有什么资格去问呢?
我都快忘了我是个秘密侦探,但我始终记得我是个作家,那现在,我要说出我预想中的故事里的结局了——
吴宣仪的爱人,根本不存在。
爱是真实的,等待是真实的,但这个人在当下是不真实的。
那个意中人如果真的存在,又怎会把吴宣仪一个人留在这冰天雪地,而吴宣仪的家里,哪有半点男孩子的痕迹。
但我相信,那个人一定很爱吴宣仪,这才对得起吴宣仪如此执念的痴情。
恨别离和求不得算不得一个好结局,但在小说的世界里,这样干净清白的爱情已经足够美好,遗憾倒是另一种圆满。
要知道,水晶做的星星,碎了一地就是银河绵延。
我要讲的故事画上了终章。
不虚此行。
“吴叔叔,我定了二月一号回国的机票。”
“宣仪姐姐很好,但是她的心魔需要交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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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初的天气依旧很冷,我下定决心要跟吴宣仪告别,我有点不舍,一颗心都像在这寒冬里冰住了,再无法跳动。
我是真的心疼她。
“你要走了?”吴宣仪显然诧异,不住的调侃我,“你是来体验冬天的吗?没被冷死过吗?”
我笑了一轮:“差不多,毕竟我的家乡没有冬天。”
“这么巧,我的老家也没有。”
“不巧,我们来自一个地方。”
吴宣仪的脸色变了几轮,她是个聪明人,我的话说得这般赤裸,她当然能摸到真相的九成。只是无论神色怎样变化,那双眸却始终澄明,没有半分怨愤。
我还是要多此一举:“宣仪姐姐,回家吧。”
“他们都很爱你。”
我早就做好了被那样的云淡风轻拒绝的准备,但吴宣仪只是沉默,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爸爸真的不怪我了吗?”
黄昏中她的面容如此精致又脆弱,仿佛随时都要被窗外呼啸的风摧毁。
那眼底却腾起了永恒不灭的星辰。
这一天,我学到了一个人生至理:人总是要学会低头的,踏不出的那一步,是两个人之间残忍又无谓的相互折磨。
次日吴宣仪敲响了我家的门,眼里亮晶晶的,藏不住半点欢喜,尽数扩散在空气里。
“我昨天太开心了,忘了一件事情。”吴宣仪笑盈盈地看着我,背在身后的手扬出来,是一支精致的钢笔,“我忘了你是个作家了。”
这年头谁还用钢笔码字啊,我内心吐槽着收下了这个小小礼物,却看吴宣仪的笑意微妙,这一趟怕真不是为了区区一支钢笔。
这几个月养下来的熟稔让我我老实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有话快说,别卖关子。”
“你是个作家,一定很好奇我的故事吧。”
我眼角一跳,心脏不受控地快速跳动起来,它是那样的兴奋,像随时都要从胸腔里跃出。
“这份谢礼够不够大?”
连空气都被这样的一句话凝固。
吴宣仪似是很满意我因她定在原地的模样,下巴微微扬起——现在我十分确定她确实是个富家小姐,因为只有那样的成长环境才会有这份明媚与骄傲。
“26号我生日,不见不散。”
二十六号那天下了好大一场雪,隔着窗外看那白茫茫厚厚的一层,冰天雪地其实也让人安心要紧。
这个世界是安静的,无暇的,满目的白,仿佛一切污浊都不曾存在。是个很吴宣仪的日子。
“喂,吴选,这么大的雪你定的哪吃饭?说好了啊我不开车,就这天气,我的车技你这个生日怕是没好过了。”
电话那头传来吴宣仪的轻笑:“你晚上来我家就好。”她那边似乎有点吵杂,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有没有搞错?你,富婆,生日就用这敷衍我???”
“噗嗤。”吴宣仪笑的更欢了,声线又甜又软,却像猫一样带着隐藏的小爪子,勾着你心弦不断往外扯,“你晚上要还说我敷衍我一定重金赔罪好吧。好了不跟你说了,挂了啊。”
我听了好一会忙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如果我关于查无此人的推测没有错,那吴宣仪的回忆会有多少心酸和残忍。
她愿意告诉我,又是怎样的一种信任?
我想了想,将相册里的图片与亲哥哥的合影翻出来,心里默默开始酝酿一个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的悲伤故事。
我可是个作家。
冬天的夜晚来势汹汹,一不留神就将天光尽数吞没。寒气在风雪之中穿梭蔓延,最后一头撞在雕花的琉璃窗上,软成一滩白蒙蒙的水雾。
你看,无论世界有多冷,有人在的地方都是温暖的。
我早做好与吴宣仪促膝长谈共剪西窗烛的准备,自然不乐意被繁复的礼服裙子折磨,反正也是在家并非什么正式场合,穿什么都无伤大雅。
抱着这样的心情,我穿着拖鞋,套着睡衣,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整理,懒懒散散地当个看起来有些憨的生日宴来宾,打着呵欠按下了门铃。
门悄然打开,撞上一张陌生的脸。
其实说陌生也算不上,我并非不认识,但又并非那种认识。
“孟美岐?!”
娱乐圈的摸爬滚打并未让那张明艳的脸染上阴霾,时间似乎格外眷顾美人,明明三十多岁的人了,挑眉朝我笑的时候依旧如桃李春风,光阴止步:“看来你认识我,那我就不自我介绍了。”
孟美岐,内娱红遍半边天的歌手兼演员,娱乐圈是个节奏飞快的地方,红与黑多数都只是昙花一现,像孟美岐这种二十多岁就开始发光发热的常青树,哪怕我对花哨新闻感觉迟钝,也是在认知里给这女人留下一席之地。
我来不及去思考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实干脆利落地给了我一记重拳:“你就是吴梦吧?好名字。”
噢,这熟悉的话语,这一次我的名字终于被吹得明明白白。
吴梦,吴孟。
原来如此。
当然,是我的名字好还是你们感情好,这种伤面子的吐槽我还是不自取其辱了。
一切都解释通了,如果吴宣仪爱的人是个女的,是个好看的女的,是个好看的女的明星,那先前我的推理通通可以推翻。
没有男孩子生活痕迹自然不必多说,长时间的缺席也情有可原。
但有些疑团却变得更大了,我是如此渴望故事的完整。
“我会回家的。”吴宣仪握着孟美岐的手朝我晃晃,少年的清风明月草长莺飞似乎穿越时光落在她身上,明媚得我挪不开眼,“我不能再逃避了,我要带美岐回家。”
“我家本来就不想我进娱乐圈,我不仅进了,还遇到了美岐,然后染上一身…”旁边的孟美岐飘出一个带着威胁的眼神,吴宣仪心虚地咽口水,将原本要说的话一并咽了回去,“一身彩虹。我爸发了很大的脾气,我现在回想一下还是觉得很害怕。”
“所以我如爸爸所愿放弃了爱豆的路。”
“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放开她,我们的余生一定全都毁掉了,我们必须要在一起。”
吴宣仪眼底层层翻涌上来的眷念,奔涌着不肯停歇。
“用尽所有的力气在一起,这件事永远不会有意外。”
窗外的鹅毛大雪依旧没有停歇,窗里的春光融融亦是如此,我没有搞颜色的意思,只是爱极了这春与冬的强烈对比。
就好像之前对吴宣仪的满腔心疼与怜悯在这一刻崩塌成祝福与柔情,像跨越了漫长银河,鲜明得让人鼻酸。
“这没按我安排好的剧本来…你们这样…”我看着耳语厮磨的两人,有些哽咽,但嘴上我绝不向吴大小姐低头,“你们这样,这故事就变得没意思了…”
“没有死生契阔,哪来与子成说的浪漫!”
吴宣仪伸手捏我的脸一把,笑着对我说:“可是生活哪有那么多戏剧化。”
我明白她的意思,生活就是生活,思念成疾药石无医的惨烈爱情不是没有,而是太少,大多数的爱最后都要向平凡的生活低头,磨平棱角,牵着的两人要共浪漫,也要共平淡,要习惯自己成为另一个人的整个世界,也要接受那个人的世界不可能只有你。
人生在世,不过是一个向命运抗争又学会向命运和解的过程。
我想了解的真实,是少年人不向家庭压力屈服的私奔,到现在偏居一隅理所当然地说着喜欢,疯狂又安稳。
在我们聊天的时间里,孟美岐很安静,一句话都没有插嘴,低头写着些什么,好像这事于她无关。
我存了逗她的心,当然更多的是好奇:“吴选都说了这么多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孟美岐抬起头,有些愣愣的模样,白皙的脸被我的话逗得通红——传闻诚不欺我也,台上十级高冷的孟美岐,私下里脸皮薄地很,相当不善言辞。
“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囫囵话来,最后一咬唇,把写了半天的便签纸推到我面前。
这熟悉的操作,我从前一定经历过。
小小的便签纸承担着密密麻麻的生命之重,我需得帮它曝光于天下。
【我的宝贝:
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随便哪个人拎出来都乌漆漆的淌着墨水,我自认算不得干净明朗,只有这满腔爱意清清白白,尽数赠与你。
我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但我觉得所有象征着好的词语都该很衬你,比如孟美岐。吴宣仪和孟美岐的名字,并排放在一起时就是世间全部的美好,我没有自恋。
你不必等,我爱你,不比你爱我少半分。】
还记得吗?不久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夜,混沌的寒冬里被炽热爱意撑起一方天地。
那时吴宣仪坐在我对面,眉目含光。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你是我余生的思念与欢喜,是春天的风和秋天的雨,是风雪中的暖,艳阳下的凉,是风雨兼程,是念念不忘,是所有的彩虹与星光。
我的意思是,
你是我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