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荼蘼》阜罗特髻

36、第三十六章 佛偈

　　嵇康却没有注意到她神色间微微的异样，而是略微低头思索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略有些欣喜地对彼岸道：“道长！我想起来了！在京都郊外不远处的山中，隐逸着这么一位玄术大师，听闻是神佛因为历劫而下界，所以要在凡间修行期满才得以回去，据说人品清奇峻峭，时常有人在山中闻得他的清啸声，说不定这位孙登先生能够降伏那妖魔！”
　　“哦，有这样的人物？”彼岸心不在焉地含糊地应了一声，两人不知不觉已然在白马寺的佛堂前悄悄落下。
　　堂前烛火明亮，几个守夜的小沙弥正坐在蒲团上打着瞌睡。

　　直到落地的时候她回过神来，才惊觉她的手一直和嵇康的握在一起，顿时心中微微一慌，便想要挣脱，却没想到嵇康温润的眼忽然闪过一丝光芒，牢牢地抓住了那只柔软纤细的手，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彼岸暗叫不好，果然见他忽然一把扯去了自己粘得不是很牢固的假胡子。
　　“果然是你！”他温润的黑眼开始有了犀利的光：“这样装神弄鬼地跟着我究竟是何居心？！真正的吕家少夫人从小生长于富贵之家，怎么可能有如此精纯的术法？你到底是谁？难道也是为了这伏羲琴？！”
　　彼岸揉了揉太阳穴，脑海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搅得一片混乱，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嵇康说明，而佛堂前几名打着瞌睡的小沙弥被嵇康的声音给弄醒了，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两人。

　　“呃………两位施主是什么人？为何深更半夜的出现在本寺？”一名小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问道。
　　正是小沙弥这一打岔，让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被略略打乱，两人也回了一礼，嵇康道：“冒昧打搅贵寺，真是抱歉。我和这位道长因为连夜赶路又身无分文，所以到贵寺来借宿一宿，不知小师傅能否行个方便？”
　　小沙弥点点头：“当然，两位施主可要先用素斋？”
　　嵇康礼貌谢过：“多谢小师傅，不用了，我和道长都已经用过晚膳。”

　　小沙弥道：“即使如此，那么两位施主随我前去客房休憩吧。”
　　嵇康正要回话，却被彼岸抢在前面道：“不用麻烦小师傅了，我们大男人的，在那里休息都好，不如和各位师傅一起在这佛堂之内打坐半晚，也算是结个善缘。”
　　“即是如此，两位施主这边有请。”

　　进门略一环视，感到整个佛堂弥漫的神圣庄严的气息，空气中浮动着檀香的味道，两旁供奉的十八罗汉形貌各异，左右两边贴着一道佛偈，一边写着“本有今无本无今有”，另一边是“三世有法无有是处”，一抬头便看见拈花微笑的观世音菩萨的金像，微微含笑的眼似乎正包含悲悯地看着红尘中痴怨纠缠的世人。

　　小沙弥将两人带到了佛像的蒲团前，彼岸双手合十将头微微低垂，装作打坐休憩的样子，嵇康虽然有些不解，但是仍旧跟着跪下了。

　　两人皆默默不语，又过了一阵子，感觉到身后又响起了一些小沙弥轻微的鼾声，彼岸压低了声音：“佛堂是神灵庇佑的灵力最盛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才能够保证那妖物不敢贸然追来。”
　　感觉到嵇康默默地闭眼打坐没有说话，彼岸又轻声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吕安的妻子，但是………这幅躯体确实是吕府的少夫人。”
　　瞬间，嵇康睁开眼，微微侧过头看着她：“那么，你是附在她身上？”

　　彼岸点点头：“是的，我也的确是为了伏羲琴而来，但是我并不是妖魔鬼怪。得到伏羲琴，只是为了明白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并且我要阻止万妖毁去它。这件事情若是对你解释，那么前后也太复杂了，你也没有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除非你愿意，我不会强取豪夺它，也不会如你所猜想的，为祸苍生鱼肉百姓。”

　　见嵇康仍旧不说话，彼岸微微皱起眉头，刚想开口，却听嵇康清越的声音在佛堂轻轻地响起：“你要我怎样相信你？你的法术比我高强许多，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带走这伏羲琴，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彼岸有些恼火：“是啊，我明明可以抢走这琴的，但是却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也觉得我是犯傻了不正常了！”
　　有些急怒的语气带着些许孩子气，让嵇康不自觉地微微一笑。

　　彼岸还想堵他几句，却见他转过头去看着观世音的佛像，清越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压低而变得有些说不出的低柔：“你……叫什么名字？”
　　彼岸一愣，看着他微微抬起凝望神像的侧脸，清俊如远山的轮廓，在烛火的光芒下有种动人的专注。
　　心底莫名其妙地就腾起一种感觉，她盯着那两句佛偈，脑海中仿佛闪过什么，顿时有些恍惚。

　　“彼岸，佛语中的那个彼岸。”
　　“佛曰：离境无生灭，如水常流通，是为彼岸。好名字。”他微微一笑：“本来还担心你不会说真名，但是在佛祖面前，相信你也不会妄语。”
　　彼岸一抽，立马就要摔个白眼球过去，却见他突然转脸看着她：“既然如此，这伏羲琴，我就送给你了。不过那妖怪应该不会就这么放过你，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前往寰鸣山拜访哪位孙登前辈吧！”

　　“你————”彼岸突然有点脑子转不过来，一时间只能略微有些呆愣地看着他温润晶莹的笑眼。
　　好一会儿大脑才重新运转，彼岸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为什么？”
　　“琴赠有缘人，这琴在我手中不过是增音添色的器具罢了，但是若是在彼岸姑娘手中，便能够让你知道你最想知道的事情，而且看得出来，你会很珍惜这把琴，为了保护它，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这把伏羲琴跟了你，不比在我身边好得多么？”
　　“呃………”彼岸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回答，而嵇康不等她在说什么，转过头，将眼睛轻轻闭上，开始打坐。

　　“你知道那上面的佛偈是什么意思么？”嵇康闭目轻声问道。
　　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彼岸摇了摇头，却突然想到他在闭目打坐怎么会看到自己的动作，于是又轻声道：“不知道。”
　　“本来有的，现在失去了，本来没有的的，现在有了。人的三生本来就有其法则，而无与有，都已经注定。”

　　身后的小沙弥在瞌睡中嘟囔着，隐隐约约念诵白日里师傅所教授的佛理。彼岸默默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背景的一排红烛映照得他俊美的剪影更加温润如玉。
　　而隐隐有梵音和颂祷声响起，从灵魂深处涌上的熟悉感让她有了片刻的恍惚。
　　师傅所说的她要找寻改变的东西，究竟什么？为何她现在隐隐感觉到有某种看不见的线在牵引着………
　　微微闭上眼不去想这些模糊如风影的感觉，她开始凝聚心神，用打坐的形式恢复方才耗竭的法力。

作者有话说

　　2009年3月21日10:05:36
解锁~~~扭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