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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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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信宫离开后,我就不再悠闲地走走停停看看风景了,而是径直去了云泽宫。
也不知玉珏在宫门口等了多久,我一过去,他就带着宫人上前来见礼,本就眉清目秀的一张脸刻意地修饰过后,更添风流,“臣参见陛下。”
“免礼。”
我伸手虚扶了他一把,却被他反手捉了手去,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抢了瑶香的活,站在我身侧,半牵半搀扶着我往里走去。“陛下,你闻闻,臣可有骗你,这云泽宫的桂花香是不是和长信宫一样。”
我四下扫视了一圈,鼻尖微微耸动,“确实香。你不会是把长信宫的桂花都给摘来了吧?”
玉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那臣要是把哪里的桂花都摘来了,陛下心疼吗?”
“左不过都是要凋落成泥的东西,有什么可心疼的?”
他侧头来看我,一双看似是凤母却又比凤目要圆一些的眼睛多了几分认真,“那臣要是把长信宫的桂花树也移过来,陛下舍得吗?”
这话就有些没意思了,还让我生了几分觉着他是恃宠而骄的不耐,但我并没有表现出来,“你若真这般喜欢桂花,明年入春了,寡人命宫人给你在云泽宫也栽上几株。”
他别过脸,“只是陛下喜欢。”
可惜他这般自作多情了,其实我对长信宫的这些桂花树,谈不上喜欢,只是因为有人喜欢着它们,我才对它们多了几分期待。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进了正殿,他沉默着扶我坐在了主位上,吩咐宫人上茶和点心。
“别忙活了,寡人今儿是来你这里蹭晚膳的,歇口气就命人上膳吧。”
“陛下可真是……您能来陪臣用膳,是臣的荣幸。”他立马一脸喜出望外,说罢就急急忙忙地吩咐着宫人下去准备了。
这话倒不假,能陪一国之君同桌而食,确实是荣幸。
很快,宫人就端着东西鱼贯而入,碗碗碟碟在圆桌上摆了不下七八样,但东西都不是什么山珍,红红绿绿中,偶尔夹杂着些肉末,对一宫之主来说,也忒寒碜了。
“可是最近宫人对你苛待了?”
“陛下说得是什么话?”他示意瑶香退下,亲自来给我布膳,“臣知这几年内忧外患,国库紧张,臣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像陛下看齐。再者,晚膳讲究的是清淡而少,养身。当然,若是陛下不喜欢,臣再去吩咐人重新准备。”
“倒是难为你了。”我拿起银筷,就他布的菜色尝了几口,细细一品,觉得味道有些出乎意料,“这是什么菜?寡人好像从未吃到过。”
“民间称这为仔菜,就是萝卜苗的嫩苗,一般达官贵人吃的都是萝卜,因此也不会把这个送进宫来,陛下没吃过倒很正常。”
“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这臣可不敢居功,这是前两日墨竹让人给臣送了一小把过来,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萝卜种子,他在后院撒了好些,发苗了,就给臣送了来。”说着,他又给我夹了些。“陛下既是喜欢,多吃一些。”
我愣了愣,然后制止了他,“喜欢倒也谈不上,不过是吃个新鲜罢了,你自己吃吧。”
“臣还以为陛下喜欢。”他笑了一下,把筷子缩了回去,这才在我下手落了座。
闲闲聊聊中,一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殿外的夜已经黑的如同泼了墨一般。
用过膳之后,我就懒懒地支着头靠在软枕上,思绪也是漫无目的地飘,心不在焉地看着坐在我对面的玉珏煮茶。
茶煮好了,他先试了试味,再给我斟了一杯,推到我面前,“陛下可要臣再给您弹几曲?”
我摆了摆手,“寡人歇歇就走。”
他愣了愣,眉宇里的情绪变化很是分明,“陛下今晚还有政务要忙?”
“寡人也好些日子没去甘泉宫走动了。”我摇摇头,就当没看见他神色里的失望,坐起身来,端着他煮的茶吹了吹,深吸一口气,“你煮茶的手艺倒是越发好了。”
甘泉宫里住的是墨竹。
“陛下谬赞了。”玉珏笑了笑,“正好,臣也有几日没去墨竹宫里走动了,不如陪陛下一起去?”
我垂下眸,“不必。”说罢,我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你也早些歇着吧。”
“陛下可是不开心了?”
“寡人为何不开心?”
“……陛下怪臣管得太多了……”
看来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玉珏,不要去争第一人,寡人一视同仁,你们才能在宫中活得更安稳自在。”
“那……陛下的意思是,您雨露均沾,是为了保护臣吗?”
“是为了保护你们。”
他也好,墨竹也好,和我一样,都是被命运囚在这个大牢笼里的困鸟,我同情他们,就像怜悯自己。
君王的爱,在这个君王不够强势时,不配给任何人。
玉珏沉默了良久,才道:“臣明白了。”
我留给他一声轻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云泽宫,去了墨竹的甘泉宫。
两位皇夫,为了不厚此薄彼,一人陪了吃饭,另一人该陪着睡觉了。
还好,只有两位皇夫。
对于我的突然到来,墨竹显然有些慌乱,出来迎驾时,身上都还是一身老旧的靛青色衣裳,沾着些木屑。
“臣该死,不知陛下驾到……”
“是寡人临时起意,怨不得你。”他有腿疾,我倒弯腰去真的扶了他一把,顺势从他衣袖上拈了一片木屑,举在他眼前,笑道:“看来寡人扰了你的雅兴。”
“陛下说笑了。”他不苟言笑的脸上意外地露了点笑,“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倒让陛下见笑了。”
我率先提步往里边去,“你若是喜欢,寡人改日给你寻个师傅。”
“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他跟着我走了进来,不像玉珏那般大张旗鼓地吩咐宫人准备,而是稍稍用眼神示意了几下,宫人就安静地上了茶和几碟点心,他就一直跟在我身侧,“左右这学了没什么用,也就不劳陛下费这个心。”
我倒也不勉强,“对了,方才我从玉珏那边过来,他说你还在宫中种了菜?”
“哪里能说是种菜,不过也是随手撒了把种子。”他面色微微有些羞赧,又主动转移了话题,“陛下可要看看臣雕刻的东西?”
我来了些兴趣,“既然你舍得给寡人瞧,寡人自然是要瞧一瞧的。”
他先朝候在下手的小太监吩咐了一声,才在我下首坐了下来,“臣不是舍不得,只是怕污了陛下的眼睛。”
“那倒是寡人的不是了?”
“不、不是……”他有些急切,憋了半天却又垂头道:“是臣嘴笨了。”
嘴笨好啊,坐在这位子,甜言蜜语听多了,我腻得很。
我端着茶盏浅啜了一口,“寡人不过同你说句玩笑话。”
话落,小太监就抱了一个锦盒出来,墨竹松了口气,接过锦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是兔子,这是花猫,这是……”
他把那些小玩意一一摆出来,我的视线却停在了那只木钗上,伸手拿了出来,“那这个了?”
“木钗。”他沉默了一瞬才回答,稍许,又轻声道:“陛下若喜欢,等臣回宫,再给您雕一支更好看些的。”
“这个不是已经很好看了?”
“这是臣拿来练手的,材质不行,也有很多暇疵。”
我把木钗放在油灯下反复打量,“倒是,还有很多毛刺。”说着,我就把木钗放进了锦盒里头,又拿着那只木兔子反复看了看,心念一动,“你能雕个木娃娃吗?”
“也许……能吧。陛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木娃娃?”
我的那股子兴奋悄然退却,“眼下寡人未曾想好。”
“那等陛下想好了再与臣说。”
我点了点头,又拿着这胖胖的兔子把玩起来,“这胖兔子真可爱。”
“送给陛下了。”
我也没有推辞,当着他的面就把这兔子用帕子包了起来,放到了衣袖中,“免得你反悔。”
他脸上笑意更盛。
我打着呵欠,被沁了眼泪的眼睛看东西有些迷糊,朦胧中,只觉原来这么清冷的人笑起来也是这般让人如沐春风。
“陛下可是要歇了?”
我揉了下眼睛,“白日奏折批多了,眼睛酸,歇吧。”
他闻言,站起身来,立马吩咐宫人准备下去。
等一番沐浴梳洗更衣下来,再躺到床上时,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我翻了个身,侧身看着直挺挺地躺在我外侧的墨竹,“你怕寡人吗?”
“陛下是大锦的天,臣该敬畏的。”
我笑了笑,又往里翻了个身,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歇吧。”
夜寂无声,我一夜好眠到晨光熹微,打发要来伺候我更衣的墨竹,让瑶香带着宫女伺候好了,我就离开了甘泉宫。
十四那日一早,我上朝归来,王喜就命人端了两托盘的香囊到我跟前,“陛下,上回您罚那群私闯长信宫偷桂花的人绣香囊的,今日大部分都送来了。”
“嗯?大部分?”我随手拿了一个在手中打量起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这是谁绣的?”
“上回偷桂花的那些人,绝大部分是尚衣局的,其中绣房就占了五人,还有两人是从前在凤梧宫当差的宫女,这偷花的九人里头,只有绣房那位新来的绣女和凤梧宫其中一名宫女还没把香囊送上来了。眼下陛下手里头的这个香囊是绣房里的苏御绣绣的。”
“嗯?”我愣了愣,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为何只有她们两人没拿上来?”
“这奴才倒是不知了。”
“真是不知死活。”我皱着眉训了一句,扫了一眼不做声的宫人一眼,又道:“在凤梧宫当差的宫女绣技不行,尚可理解,这新来的绣女胆子倒是大。”
话一落,王喜适时接了一句话,“这新来的绣女,陛下应当有些印象,就是因着陛下喜欢她的绣活,玲珑阁才特地把人送进宫来的。”
我垂眸沉吟着,稍许,才道:“你说得难道是给寡人绣那个福字的?”
“正是。”
我不甚在意地点了点下巴,顿了片刻,“在凤梧宫当差的人昔日都是服侍兰贵妃的人,不看僧面,寡人也当看佛面,你下去查查,为何这两人还没把东西呈上来。”
“是。”
王喜下去后,瑶香就过来给我按摩着太阳穴,“陛下可是心忧凤梧宫的宫女不好处置?”
我没搭腔。
兰贵妃在母皇心目中的地位,宫中无人不知。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如今母皇尚在,我若是真的重罚了这宫女,怕是落入有心人口中,变成了我在借机打压母皇的势力。
确实不好处置。
然而,对此我倒并不心忧。对我来说,外人觉得不好处置的人才最好处置,难得是怎么把外人口中好处置的人处置好。
宫女有兰贵妃护身。
三梅,却是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乐嘉:费尽心机为你找一条活路,你却不配合。我真是太难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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