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宠》涩青梅

15、第 15 章

　　“你若是心甘情愿留在这宫中的，那我便不赶你。”我拉过她的手，她仍旧微凉的手指让我情不自禁地轻轻揉搓起来，“同样的，若是你哪天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了，我让你衣锦还乡去。”

　　她的手微微挣扎了几下又停了下来，任我拿在手心把玩着，泛红的脸颊呈现出几抹羞赧之色，低着头沉默了小会，才抬头看向我，似是鼓足了勇气般，“陛下的话，可是当真？”

　　她这难得的胆大模样，让我心神都跟着恍了恍，仿佛又看到从前那个娇蛮任性的安平，可眼前的人终究不是安平……

　　回过神来，我又忍不住自嘲一笑，暗自恼自己果然是魔怔了，越是人不在身边，越是世间万千都是心之所惦记。
　　没出息啊。

　　“陛下笑什么？”

　　听着她微微发颤的声音，我放开了她的手，摇了摇头，朝她笑道：“没什么……寡人乃一国之君，自是金口玉言，你这也不信吗？”

　　她唇瓣动了动，但过了好一会才出声：“没有不信……只是……只是觉得，陛下可真好。”

　　娇憨的语气容不得人质疑这话的真诚，我觉得开心之余，又升腾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要是她知道是我费尽心机把她弄进宫来当我孤寂生活里的一抹慰藉，不知是否还会这般想我。

　　不过，这大概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人生在世，活在过往不甚痛快，但也应该不畏将来才是，遂我也不愿多想。

　　“那在你看来，我与安……娇娇，谁更好一些？”

　　这问题大约在她意料之外，她愣了一下才仓皇低下头去。

　　我单手撑着脑袋，慵懒地蜷着身子靠在榻上，挑着眉去看她，又问了一遍，“我与娇娇，谁更好一些？”

　　“一样……好，娇娇好，陛下也好。”

　　这答案还真是谁都不得罪，在我意料之中，我也不为难她了，垂目养神，“那你给我说说，你眼中的娇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娇娇……是个聪慧……善良……很讨人喜欢的人……”

　　聪慧、善良、讨人喜欢——这倒确实是安平身上所具有的。

　　“还有吗……”她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不如你给我讲讲，她这些年发生的事罢。”

　　她沉吟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在她的娓娓道来的轻声细语里，我勾勒出了一个与我记忆里全然不一样的安平，变成了娇娇的安平娇弱地全身心地依赖着她的驸马，完全没了往昔在宫中作为储君的威严和逼人气势。

　　我固执留住的回忆也逐渐分奔离析，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的只有我困在过往里。

　　“够了……”我睁开眼，茫然地看着这满室奢华的死物，隔了好一会，才闭了闭眼，叹口气，坐起身来，看着一脸紧张的她，又朝她安抚地笑了笑，“你就这般怕我？”

　　“陛下是一国之君，奴婢理应敬之，畏之。”

　　我点了点下巴，“看来进宫这几月，没少在宫中学规矩。”

　　“奴婢是个乡野村姑，让陛下笑话了。”

　　我摆了摆手，起身朝书案走了过去，“来，给我研磨。”

　　“……是。”

　　“会研墨吗？”

　　她面色羞赧，“没有试过，但奴婢看表弟研过墨，应当不难……”

　　“确实不难。”我拿起墨给她示范了一圈，让她在板凳墩上坐下尝试。

　　“手臂要放松，转圈才灵活。”她大约是太过紧张，整个人都绷得很紧，拿着墨块的手僵硬地如同被人提线的木偶，我从她身后俯下身来，握着她拿墨石的手，带着她在砚台磨了几圈，“现在会了吗？”

　　“会了。”我松手之后，又灵活有力地磨了两圈给我看，仰头看向我时，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亮晶晶的，“陛下，您瞧，我会了……”

　　大抵是兴奋激动地上了头，这才倒不一口一个“奴婢”了。

　　“嗯，就是这么简单。”我拿过那些香囊，重新坐到了旁边的主位上，摊开宣纸，拿起笔沾了墨，在宣纸上按照她绣在香囊上的福字写下了十个不同的福字。

　　“你瞧瞧，我写得这些字与你绣在香囊上的可有何不同？”

　　她偏头盯着宣纸上的字看了好半晌，才呐呐道：“陛下的字可真好看啊……”

　　我拿着毛笔敲了敲她的头，“我方才是问你什么？”

　　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然后一板一眼道：“陛下问奴婢，您写得字与奴婢绣在香囊上的字可有什么不同？”

　　“嗯，所以你看出有什么不同了吗？”

　　她眨巴了一下眼，“陛下的字可真好看啊，相比之下，是奴婢贻笑大方了。”

　　“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我点了点头，笑着揶揄她。

　　她低垂着头，只瞧得见通红的耳垂。

　　我低头吹了吹宣纸上未干的墨，朝她招手，“坐过来些。”

　　“嗯？”

　　“要想绣品有神韵，就要做到心中有景，真正的绣娘是把针当笔，绣布当画布，描样在心中的。因此，一个优秀的绣娘，不只是女红好，亦是一个能舞文弄墨的雅士。”

　　我把干了的宣纸拿开，又拿了新的字帖铺开在书案上，“从今日起，要开始练书法。”

　　“陛下……”她一脸惊恐。

　　“嗯？可是不愿？”

　　她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身子一个踉跄，就跪在了我身边，“奴婢……奴婢受不起。”

　　我把她拉了起来，“受不受得起，你说了不算，寡人说了才算。寡人说你受得起，你便是受得起的。”

　　她双目倏地就红了，“可……可……奴婢从没念过书……大字都不识几个……”

　　“那你愿意学吗？”

　　她愣了愣，随即点头如捣蒜，“奴婢愿意学的。”

　　我笑了，捉着她的右手握住了我手中的那只笔，“愿意学就好。只要愿意学，不管什么时候学，都为时不晚。”

　　她握着笔发紧，整个手臂都在颤抖，出乎意料的，我的耐心倒是出奇的好，教会她握笔，又教会她一笔一画地去写“福”字，且内心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宁静。

　　好在她也不是个笨的，磕磕碰碰一阵，倒也能用正确握笔的姿势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轻松的美好时光总是过得分外快，一晃就到了午膳时辰，柔香在殿外问过后，她也从这股学习的热情劲中回过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奴婢打扰陛下了。”

　　我摇了摇头，起身从一旁的搁架上找了一本老旧的字帖，“带回去，往后没事就练练。”

　　她盯着这本字帖看了许久才踟蹰着接过，“谢陛下。”

　　“真要感谢寡人，就别辜负了寡人的一番期待。”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又看向我，“陛下……”

　　“嗯？”

　　她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才低下头去，“你为什么对奴婢这么好？”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一是因为她有一双和安平一样的大杏眼，二是因为她是安平驸马的表妹，三是……歉疚。

　　可不管哪个理由，都不太中听，没人愿意心甘情愿当另一个人的慰藉。

　　我垂眸沉吟了一下，才道：“拜你所赐，如今的绣房损失惨重，三梅妹妹，往后寡人可只能信任你了。所以啊，重整绣房的重任就要交给你了。”

　　她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特别精彩，茫然、困惑、惊讶等等情绪纵横交错着，许久之后，她才朝我福身行礼，“奴婢会努力的。”

　　意外啊，每个字竟都那般铿锵，倒是我小瞧了她。

　　不过，如此也好。

　　“那寡人便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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