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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航母海正的前身。 ...


  •   8.航母海正的前身。

      海正这艘航母最初是父亲盘下来的一个小小的县级国营企业。当时父亲是厂长,整个厂子破败不堪,人浮于事,人心涣散。已经两三年没发工资了,每个人每个月发一点生活费艰难度日,不过,工人们都没有散。

      没有工资发,相应的也没有多少事情做,大家依然每天齐齐整整地来上班。打闹嬉笑,无忧无滤,好像绵长的日子不会变,大家会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似的。

      毒药!懒惰是一剂毒药!习惯也是!大家习惯了这样懒惰的生活,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笑容……大家对周围的人,每家那点子陈谷子烂芝麻的家事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熟悉让人亲切,温厚。同时也让人颓废、沉沦,对旧事念念不忘。

      所以,当她的父亲杜军胜打算用几个兄弟姐妹的全部家当盘下厂子时,工厂的工人们沸腾了!

      其实,以他们兄弟姐妹的家当,根本不足以盘下一个国营企业,哪怕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国营企业。

      真应该庆幸他找了个好老婆!

      她老婆在学校里当老师,一个老师怎么会看上一个破败工厂的“工人”呢?哪怕他是工人的领导,那他也是“工人阶级”。在那个温饱都成问题年代,老师对比工人来讲,不亚予一只天鹅对比一只野山鸡。

      “长得好!”那个年代还不流行用“帅”来形容一个人长得好。但即便现在看他父亲年轻时的照片,依然英姿勃发,双目炯炯有神,面部线条硬朗刚毅,一身的正气。不管在哪个年代,相貌永远都是有价值的。

      所以,当她的爸爸杜军胜第一次像家长一样送小弟去学校时,他年轻的班主任一眼就“相中”了这位“家长”。知道是学生的哥哥后,通过数次“家访”赢得了再见面的机会。后来知道对方年纪轻轻就敢接任没有人愿意接的烫手山芋--那个残败的国营工厂时,内心深处又多了一份思慕和钦佩。

      在那个年代,只要相互看上了,几句话一个眼神就可以定终身。

      一年后顺理成章的结了婚。

      杜军胜管理工厂数年,由于闲杂人员实在太多,小小企业身躯过于庞大,再能干的人费尽心思也不能力挽狂澜,地方政府在数年不停地财政补贴后终于死心,下定决心放弃这个小企业,允许私人接手。头号考滤的接手人物,当然是他这个厂长。

      别人都以为他到了大霉,等着看他的笑话。

      相反,接到消息后他兴致盎然,开家庭会议,动员自己家的兄弟姐妹凑钱。兄弟姐妹都觉得他疯了!那么个破工厂,盘下来第一件事是自己解决两百多名员工两三年没发放的工资,结算工资后,再自己付钱买下机器,地皮。

      有人胆敢接下这笔毫不划算的买卖,他一定疯了!疯了!疯了!

      两百多人,三年工资多少?虽然那年头工资不高,但架不住人多,年头久啊!

      他疯狂的筹集资金。毅然绝然地,拿出一副拼了命的姿态。他做老师的老婆,在此时体现了她前瞻性的眼界。跟他一起“发疯”!不仅拿出她全部体己钱,还回娘家动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口吐莲花,硬是说通了连婚事都不同意他们的老爸拿出多年的积蓄,并自己担保为他在他工作的银行贷款20万。“有关系”的好处从古至今都适用。20万?在那个银行职员月工资不足百元的年代,不次于一个“天文数字”,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贷到这笔巨款的。

      钱到位了,说干就干!

      乖乖巧巧把工资一分不少的结给工人。还都按工龄多算了一点。前几年事情少,工人工资普遍不高,再加上之前有发一部分生活费,所以,工资数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庞大无比。

      拿到工资之后的工人们傻了眼。这习惯了的生活一下子被打乱了!

      这再不是“我们的厂”,我们也不再是端“国家饭碗的人”,这个工厂,从今以后,不姓“公”它姓“私”,姓“杜”了。

      工人们的失落无以复加。这才明白,时代的浪潮已经把自己拍“死”在沙滩上,曾经在这个工厂工作就意味着端上了“金饭碗”的时代永远的一去不复返了!

      大部分遣散的人他都没有再用。因为他们习惯了懒散、悠闲,也习惯了吃“大锅饭”,还准备了一副在这里“养老”的决心。

      他当过厂长,见识过他们的刁钻,甚至蛮霸。工厂里亲属纽带关系非常严重,批评了这个人,无形中把那个人得罪了,因为被批评那个人可能是他老婆他妹妹甚至是他堂妹。你批评她们,就是看不起我,俗话说,不看僧而看佛面,你没看“佛面”。

      这些弯弯扭扭的关系扭得人心烦,那就干脆都不用,大家省心。

      付了工资后钱还有多余,于是添置了不少现代化的设备,把原来的旧设备淘汰了不少。原两百多的人工厂,在新设备的加持下,50个人也转得开。

      他自己去别的地方学习了一些先进的制造工艺,还顺带学习了很多新潮的管理理念。

      新工厂第一个管理理念就是不召有亲戚关系的人,比如,召了个这家弟弟,就不再召这家哥哥姐姐。人多,工厂少,有资本挑。众人哗然又无可奈何。人家现在姓“私”姓“杜”,人家想怎么管理就怎么管理,碍不着谁的事。

      在众人的骂骂咧咧,质疑或艳慕的目光中,小工厂红红火火办起来。

      杜军胜亲自去外镇,外县,接着去外省拿着产品一家一家推销,只差点没跑到外国去推销自己的厂品了。

      那个年代,工厂很少的,像样的产品更少,虽然人们的消费能力不高。但物以稀为贵,所以,只要生产出来的东西,只要肯去卖,还是都卖得出去的。那年头,也鲜少人有胆量亲自上门推销自己的产品,所以,积极主动的人,抢占市场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不到半年,订单像雪花片一样飞过来。欠银行和兄弟姐妹的钱不到一年就还清了。还剩下不少钱,接着又添置了几台新设备,招兵买马,100来人两班倒,连轴转,订单还是续不上。

      买地,接着开分厂。

      就这样,一个靠磁器起家的小企业,成了后来的涉及房产,重工机械制造,化工,磁器生产等……多元化集团。

      杜英红透过位于二十五楼的办公室玻璃,看到纯净得没有一丝云彩的浅蓝色天空,深深地感觉如今的航母已经不是在天的父亲所有庇护得得了。企业如一个孩子又不同于一个孩子,一旦它成为自己,即便是创始人,也没有能量来随便左右它,轻易驾驭它。因为,商海太复杂了!商海的沉浮,说到底就是人心的沉浮,政策的沉浮,企业家个人修为的沉浮。

      不管你是行业第几名,不管你的利润做到多少,帐面上资产有雄厚,手上握有多少现金,都得亦步亦趋,步步为营。否则一个不小心,就难保有天鸡飞蛋打,可能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比如,曾经不可一世的柯达,诺基亚……谁会想到,它们这样的巨型航母,未来有天也会被颠覆在时代的浪潮里 ,灰飞烟灭,风光仅供追忆。

      人人都认为老板风光。只看到老板人前的荣耀,荣光。背后的忧思焦虑,辗转夜不成寐,一夜急白了头……个中滋味,只有创业过来人才深有体会。

      自己父母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人。终其一生,都极为节俭。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赚的每分钱都不容易,所以非常珍惜。在公司业务做到特别大的时候,父母都一直是住在自己的小屋里,家里未曾有过奢华的装修,华贵的家具,先进的电器。母亲喜爱旅游,一年之中,也不会说想走就走,也会计划,看走哪条路省钱,什么时候不那么高峰消费又比较中肯。

      只有那些不曾体会过挣钱艰辛的人,才会视金钱为“粪土”,花起钱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因为钱来得太容易了,花起来才不会有“心疼”的感觉。

      她想起自己的大哥,他接了爸爸的班,他主持企业那十来年,是企业发展最快的十来年。大哥年长自己十五岁以上,掌舵这艘航母不到十五年时间,因为长年应酬,生活不规律,不到五十岁就得胃癌病逝。再多的钱都挽救不回他日渐干枯的生命。

      大哥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是父母初为人父母的见证。他们一起经历的岁月,扛过风雨,远比后面的兄弟姐妹要多。他承载着父母最初的爱,也见证了企业持续的发展的重重阻碍,他病逝后,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日夜思念,加上年轻时操劳过度,早已损害了身体的根基,上了年纪的人,心身哪禁得住这般日夜煎熬。不到五年时间,父母双双随大哥去了。

      接着是年长自己五岁的二哥接手海正二十年多年。

      如今是大哥的儿子即自己的侄子来担任董事长。他上任后一样忙得天晕地暗,有时自己这个姑姑要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

      一个大的企业家其实已不再属于自己,甚至不再属于自己的家人,他属于公司,属于所有的员工,属于社会责任。已经不是说自己有多少钱在身就可以全身而退。他身上背负着那么多跟随他的人的身家性命,只能拼着老命往前走,没有退路。

      现代经营企业,远不像以前那样单纯,现代人的思想更为开阔,机遇更多,面对的诱惑也多。不是说一个人在一间企业,就会坚定不移忠诚不二。经营企业不再是闭门造车,埋头苦干,企业家要有开放的胸襟,要擅于接受外面大世界更多的咨讯,整合各种资源,这样方能走得更稳,更远。

      企业做大了就是这样,一旦强大,就不能轻易结束。做到数百亿千亿级企业,再不像年赚三五百万的老板,达到某个目标,赚够了2000万,5000万,甚至一个亿“收手”了。这样航母级的企业,你不能“收手”。它不仅关系着企业,员工,也关系着自己的子孙后代。

      杜英红思绪混乱,头脑深处某根血管好像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箍住一样,这让她头脑毫无征兆的剧痛起来,头好像要炸裂开似的!

      自从她大哥和爸爸妈妈相继病逝后,整个家族的人都格外重视健康。有钱人才更加明白,也才真正有资格说“钱不是万能的!”对他们而言,钱也解决不了的问题,才是大问题。比如,注定无法挽回的心,接受最好的医疗依然无法留住的生命……

      她想起丈夫离开她时决绝的眼神……

      追亿往事让年近六旬的她心潮澎湃,心跳加快,呼吸显得更加急促。她赶紧找到贴身的小包,哆哆嗦嗦地翻出一只白色的小药瓶,拧开倒出两粒,仰起头来丢向喉咙的深处。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跌坐在沙发里。闭起眼睛,好像晕过去一样疲倦不堪。

      近段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但她暂时又不能放手。她不能为了自己享乐置侄子于不顾,他刚上任没多久就遇到这么大的危机,身边没个贴心人不行。她大哥去逝后,由她二哥接手海正二十来年,这几年她二哥退休了,才由他侄子接任。

      家族企业的管理,新人的接任看似顺理成章,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各人的秉性、待人接物的方式不同,生命中每个人看重或欣赏的点不一样,这注定了每位领袖的身边围绕的人性格迥异。服侍过老人的干将,不一定适应新的领袖。

      所以才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因为这层关系,杜英红的压力更大了几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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