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缺一》溪水晶

7、七、

　　“碧落！”清佑反应极快，“一定跟他有关系，不然怎么那么巧！”

　　说完拎起袍子就要出门，却被白笑楼当胸推了一把，一个趔趄坐在炕上。气恼地抬起头正要骂人，却见那人瞪圆了眼睛正儿八经地道：“我去。你老实呆着。”

　　“没门儿！这么大的事情……我好歹也是胡门的门主，怎么可能假装没看见？倒是你，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跟着瞎掺和什么！”

　　说完又站起来，然后又被白笑楼当胸一把推坐在炕上。清佑急了，抬起头却笑了：“你想死？”

　　平时在人前，他笑的天真温暖，眼睛弯弯的，带着孩子般的明媚；可真实的他，却从骨子里透出一份清冷，眼睛深不见底，如上好的利刃一般寒光流转，即便是笑的时候，也是三分嘲讽七分讥诮的刺得人浑身起栗子，偏生又从心底里往外泛痒痒。

　　“不想！”白笑楼看得有些发愣，醒过神来眼光便不由得有些游移，可仍坚持着没退缩，“就你现在这样杀得了我？还去找碧落……她如果真跟这件逆天的事有关，你镇得了她？还门主呢……”

　　突然噤了声，白笑楼狐疑地眯起了大眼：“说起来，这时机赶得未免太巧，纳兰公子病得也蹊跷。”

　　清佑自下而上挑起一双鹰眼，冷冷睨着他：“没空听你废话，别拦着爷，让爷……”谁料被白笑楼一张符纸按在脑门儿，定得死死的。“姓白的！”清佑气炸了。

　　“别急、别急！”白笑楼拿起适才被丢在一边的袍子给清佑裹上，一使劲儿把他背上身，“我带你去就是了。我的爷，您可乖一点，摔着可不赖我。”

　　说罢腾出左手来又掐了一个诀，清佑及时大吼一声：“再敢瞬移我宰了你！”吓得白笑楼一缩脖，硬生生把嘴边的瞬移口诀换成了缩地术的，一脚踢开房门撒开两腿就跑。

　　“你不是不让我去？怎么，知道一个人降不住了？”清佑趴在人家肩上继续冷嘲热讽。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等恢复了功力，他要做第一件事儿就是要把眼前这人搓扁揉圆蒸包子喂狗，才不管他是什么无辜的凡人！

　　适才清佑是刚从炕上爬起来，随即直接被定住带出来，还没顾得上梳发髻。白笑楼边跑边鼓着腮帮子吹清佑垂落到他脸上的长发，答道：“我想了想……呼……不成啊——你也说了，你是胡门的头儿，这要真是京城的妖精……呼……闹出的事，上头治你一个监管不力之罪怎么办？还是……呼……带在身边踏……呼呼……实些！我说清佑，你头发怎么这么长还带卷儿？”

　　“你管不着！”清佑虽动不了，嘴还是很快的。不过他的心思没在这儿：这白笑楼出手果断心思缜密，年纪虽轻却对三界之事情颇为熟悉——到底是什么来路？不过不管什么来路，他终究是个虽然仙气精纯可惜修炼时间尚短的半吊子“大侠”——哼哼，不足为惧！

　　随即念头又转到碧落身上：若说碧落跟逆天改运无关，可能需要一麻袋的巧合来当凭据。可为什么？是主谋，还是共犯？怎么可能做到？此举改变天下运势，就算全身而退也不能做得全无痕迹，凭碧落的法力恐怕会被天雷轰得渣都不剩——真的是碧落吗？到底什么理由会驱使一个修炼数百年、平时谨小慎微的妖精冒如此之大不韪？

　　清佑心里颇为烦乱，不停地问着自己问题。然而要说有什么是他已经实打实搞清楚的，那就是：天下即将大乱。

　　“我说清佑，这天下的运势再改回来成不成？”白笑楼突然问道，吓了清佑一跳。

　　“谁去改？改天命需要多大的修为？哼哼，那些有这样修为的神仙又有哪个肯背逆天大罪？居然想改回来，你猪啊？……啊！”

　　白笑楼手臂猛地一紧，勒得清佑忍不住叫出来。“少骂我两句你会死啊？……我说，那个……他怎么办到的？”

　　白笑楼问的没头没尾，清佑却听懂了。不过他没作声，只在心里恨恨地想：爷也纳闷儿呢——凭碧落那点儿道行是万万改不动天下运势的，可又没听说有什么法力高强的大神仙、大妖怪要跟朝廷作对，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离五魁戏园还隔两条胡同的时候，清佑惊叫出声：“糟了！”他闻到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很浅，却瞒不过狐妖的鼻子。而与此同时，白笑楼嘴里低声叨咕了几句，脚下顿时腾起一团青雾，身形又快了几分。

　　转眼到了戏园子的后门，血腥味已经大得清佑皱紧眉头。

　　白笑楼将他放下来，伸手便将贴在他额上的符揭下，显然是怕若真有万一他行动不便无法自保。清佑可没打算领情，“哼”一声便往园子里走。白笑楼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嘴里嘀咕：“小兄弟，不用这么别扭吧？怎么识不清好歹人呢？清佑，你这可不成啊……”

　　一踏进春来班的院子，白笑楼就住了口。院子里很静，没有掌灯，大小的家伙什儿还横七竖八地放在跟白天差不多的地方。清佑站在月亮门儿下头没动，白笑楼却越过他，急急冲向最近的角落，从围墙的阴影儿里扶起一个瘫软的人。是个年轻的女孩，穿着丫鬟的戏服，早没了生命的气息。

　　周围忽然微微亮了起来，女子颈上一对细小的微微渗着血液的齿孔便无所遁形——清佑指尖捻着一簇绿莹莹的狐火，居高临下地站在白笑楼身后垂眼看着，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夹杂着黑雾和砂石的不祥的夜风吹起他的长发。白笑楼保持着蹲伏的姿势，从背后看着他一步步、毫不迟疑地走进夜色里，听见他冷冷地道：“这里已经没有活口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这会子多半是奔宫里头去了。”目标，就是大清国的皇帝——玄烨。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不过，若是他是为了对付玄烨而利用性德、伤害性德的话——对清佑来说，敌对已经不需要更多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