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
溜回白马老爷庙，清佑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躺得骨子里发痒就起来走几步，冻得厉害了就再回被窝躺着。就这么折腾了一宿，也想了一宿。
到了早清儿，清佑知道自己这一宿是白熬了：还是心乱如麻，怎么也捋不清。本想去找曹子浚，却没想到刚到街上就听见有喝茶的说纳兰公子病入膏肓却原来是被魇了明珠大人已经请了高人前去解救该高人一到明珠府就捉了个妖精今日午时就要处死云云。清佑一听便怒了：天下妖精是一家。管他什么狗屁高人，想在这北京城里撒野也得问问他清佑答不答应！当下转身奔明珠府，还不知不觉地使上了缩地术——他心里其实有些慌：说是预感也好、直觉也罢，他总觉得这回的事儿不简单。
这次上明珠府他是大大方方从前门等人通传了进去的。下人们都知道性德和老爷庙的小老道交情好，见他来探病，也不过是例行回了一句就请进来了。清佑先去给明珠请了安。明珠满脸颓唐之色，随便聊了几句就让他进去。
性德的病容在白日里看来更是憔悴，难怪听说小皇帝来探病次次红着眼圈回去。清佑盯着他眉宇间一条蜿蜒的黑气，怎么也想不透他怎么会犯了柳门——小锦不知所踪，城隍老儿指定了混迹春来班当戏子的蛇精碧落暂代四大门柳门之职，若性德真犯了忌讳，碧落不会不通知他……不知道那什么高人捉到的是不是妖怪，若是，却不知是谁？冬哥儿脸上的黑气似乎被什么镇住了，大概也是那高人所为吧。
东拉西扯蹭到了午时，清佑顺理成章地晃到后院，果见明珠带着福晋紧张兮兮地守在园子门口，而府里的大总管福寿儿凶狠地把一个鼓囊囊的大麻袋猛地掼到地上，正摔在一人脚下。
清佑混在下人婢子里，眯着眼儿看过去，只见那人背对着众人负手站着：大高个儿，白衣白裘，光头没带帽，一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梢儿上绑着的俩玉珠子青翠欲滴。
清佑牙咬得嘎嘣嘣地：你小子长这么高还非穿这么老长一件狐裘——这得打多少只狐狸才做得成啊？诅咒你下辈子变成一只老母鸡整天被狐狸和黄鼠狼追得满……地……跑……
看到被从麻袋里拎出来的家伙后，清佑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儿“嘣”一声断了——曹子浚你个缺心眼儿的！爷提心吊胆地赶过来，合着就是为了看你被人捆得粽子似的吊起来示众？丢人啊，整天说自个儿道行高——高个屁！你说你上冬哥儿家里添什么乱啊？好歹也是一白门的头儿，被个人类小子给办了，还有脸掉眼泪！还有脸看我！……
清佑一激灵，赶紧抬眼，果见那狐狸杀手已转过身，正眯着眼儿瞅自己。这人二十多岁，白白净净，剑眉星目高鼻梁，嘴唇薄薄的，笑得倒是让人如沐春风，脸上还有个单只大酒涡。如果不参考着他正下脚把鼻青脸肿的曹子浚踩得吱哇乱叫，清佑还真会以为他是个无害的普通有钱少年郎。
那人见了清佑不知为何眼睛一亮，挺大的眼睛居然弯成月牙，酒涡也深了些。后来终于明白过来，低头看看自己的狐裘大氅，再抬起头就有些讪讪的。
也没看出来他有什么道行啊……反正已经被发现了，清佑也不避讳，干脆大大方方地打量起他来。要知得道之人因道行高低身后的“气”也会有颜色变化，这人背后青气缭绕，不过也就百八十年的修行，按说应该斗不过刺儿球的呀！想那曹子浚修了四百多年，饶是由走兽修仙异常艰难，也修到了第三重红光罩顶，怎会被这个小儿郎整得这么惨？嗯，有问题，要小心！当下也不说话，只抱着肩挑着眼儿看那人。
这时明珠抢上几步问道：“白大侠，可是要开始处决这妖孽了？……我家冬郎……”
“……啊？啊！这个……对，不过白某夜观天象外加掐指一算，得知令郎病重的罪魁祸首乃一蛇精，而此妖孽正是其同党！白某决定用符将这妖孽镇住，引蛇精出来，到时才能标本兼治，救得令郎性命！”
嘴里跟明珠胡说八道，姓白的却时不时瞥一眼清佑。清佑撇嘴：这是跟我解释么？这厮想拿混账刺儿球引蛇精，却没想到召来了一只狐狸吧？哼哼，还算识相，知道爷不好惹。
没错，清佑其实是一只修了五百多年的得道狐仙，同时还是这北京城里掌管着“四大门”里的“胡门”的头儿。
所谓“四大门”指的是胡门、柳门、黄门、白门，也就是狐狸、蛇、黄鼠狼和刺猬。老百姓相信这四种精怪会祟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要找个香头拜拜。却不知道“四大门”可是镇守一方土地的把地虎——土地老儿是管一方水土的神仙，他们则是管一方水土的妖精；要说祟人倒也是祟人，可一出手就得到性德这地步——都修了四五百年，您当是开玩笑的么？普通闹个病啊灾的都是些野妖精祟的，清佑他们无非是吃了香火再去约束一番。只可惜不知是不是战祸将起的先兆，如今这北京城的“四大门”是七零八落——小锦不知所踪，由个阴阳怪气的碧落代着柳门的职；黄门的头儿……说实话清佑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胡门的清佑还好，只是有些心灰意冷；而白门的大头头正是那不争气的曹子浚……哼哼哼！
不想再看。白他们一眼，清佑转身晃回老爷庙。晚上，曹子浚缩头缩脑地蹩进门来，看清佑大咧咧斜倚在炕上翻书，撇撇嘴不敢多话，“咳”一声清清嗓子道：“小狐……啊，不是，清佑兄，逍、逍遥侠士白、白笑楼、楼少侠到访！”
清佑气得头都昏了，跳下炕来揪着曹子浚就是一拳：“咱全北京城妖精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我让你结巴！让你结巴！”
曹子浚本来就满身狼狈，如今顿时姹紫嫣红，抱着头又不敢还手，只得上窜下跳地逃，回嘴还不敢大声：“我也不想不是……啊哟，混蛋清佑，你怎么打人打脸？”
“你是人么？！”
曹子浚被清佑一巴掌盖在脑门子上，“嗷”一声栽倒，恰恰倒在一只脚踏进门来的白笑楼身前。曹子浚抬起脸一咧嘴：“少侠救我，这妖精逞凶！”
清佑差点没气背过气去，提脚又要踩，却被白笑楼“哎呀哎呀”地叫着一把拦住：“道兄息怒、息怒呀！”顺便一脚勾起曹子浚往后踢在清除有碍视觉观瞻的“东西”的同时顺便请他从外面关上门，“道兄，小弟冒昧来访，还请见谅！”笑得人畜无害的。
清佑闪过他的手，冷眼瞥他：还算懂事，没把那件狐裘穿出来。
眼前的白笑楼还是白衣白裤，只是外面换了一件银灰棉袍，其实样式算是朴素，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穿在这人身上就显得很是值钱。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清佑定定神冷然问道：“你能不能治好性德？”
“……”白笑楼眯起眼，半晌才估量似的看着他道：“那就要看你信不信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