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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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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根本不想要什么术士。
即使“术士”这个词并不存在于你的常识范畴内,不过根据你简单的观察,你已经大致得出了结论。
——非常识的力量。
——就和阿弥亚那样。
对,你已经有了阿弥亚,还没有好好“研究开发”,暂时没有必要增加同类的新样本——当然要是很有意思的也行。
所以你当你选出“术士”的时候,根本不在乎自己选的是哪个分类。
你不过是在用最简单的“排除法”罢了。
你注意到,当你说选择“术士”的时候,杜宾那原本紧蹙的、秀丽的眉顿时舒展开来,唇角也不再紧抿。哦,还有那原本绷紧如毒蛇的鞭子也开始在他手掌间柔顺地弯折——
其实你原本第一反应是去看杜宾的尾巴,只是没找到罢了——毕竟来到罗德岛之后,你的目光从未脱离过哪些形形色色的尾巴——然而杜宾教官好像是个例外。
因为这位身着黑色劲装的缘故,你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后背到尾巴位置的线条流畅如刀,没有一丝多余。
——难道是为了维持严谨肃穆的形象,将尾巴紧紧收起来了?
——说起来犬类的尾巴确实很容易泄露情绪……
你的目光在他的后腰一转,又落回他手中绷紧的鞭子上,恍然:
——原来如此,原来真正的尾巴在这里。
——可惜还是不能完全掩盖呢……
“怎么了?”
他敏锐地注意到你不怀好意的视线,腰身微侧,挡去了那条完美无缺的弧度。
“啊,没什么。”你像洗牌那样把手中的招募凭证洗了又洗,“我弄错了——我想要的不是术士。”
“哎?”已经接通通讯设备、开始搜索的阿弥亚不得不放下了手,显得十分困惑。
对比之下,杜宾教官的迷惑不过是一瞬,他像是马上想到了什么,手中的鞭子倏然收缩得更紧了——虽然幅度很轻微,但因为你一直盯着所以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
他脸上那近乎天真的迷惑于瞬间消失,变成初见时的冷漠与警惕——那种绷紧的情绪甚至带来了近乎杀意的感觉,刺得你皮肤微疼。
愉快的、轻微的刺激。
你肆无忌惮地笑了,当然只有一下下。
“——所以我想要的应该是重……”
你故意拖着最后一个音,假作犹疑,继续试错。
“重装?”
你的被试显然多少觉察了你的伎俩——他将鞭子重新挂回腰上,显然是妄图阻止你看破他的想法——当然这个动作在他做来极为克制,甚至到了僵硬的地步,并不能起到很好的掩盖效果。
——耿直到了可爱的地步。
你差点没笑出来。
但他显然不知道这本身已经出卖了他:
如果尚有余力做这种动作,显然此刻情绪还不够紧张——啊,看来也不是重装呢。
你又愉快地排除了一个选项。
“不,不是重装,”你告诉他,“也许是狙击?或者辅助?——所以我还是建议你给我一样来一个……”
“我们的资金和时间一样宝贵,”教官几乎是咬着牙告诉你,“今天我最多只能给你找到两名符合要求的干员。”
“哦。”你发出失望的叹息,看了眼他不由自主摸上鞭子的手。这是他惯常威胁用的动作,表示受威胁的对象——比如此刻的你——危险等级还不够高。
所以也不是狙击或者辅助。
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你想清楚了吗?”
他盯着你的嘴唇——他大概已经觉察到你狡猾试探的结果,随时准备拒绝。
“啊,”你点头,“那还是术士吧。”
“……”
“……”
病房里有那么一瞬间是安静的。
你恍若未觉,笑容甚至算得上可亲:“我确定了——就术士吧。”
“还有一个?”
“随意——阿弥亚你有什么建议吗?”
“啊?……啊,”少年仿佛突然回过神来般,“找个医疗干员吧——博士你现在需要人看护。”
你还沉浸在自己观察出的完美结论中,没怎么多想就点了头:“好的。”
回过神来的教官黑着脸,一言不发地从你手上接过招募凭证。
其实从他的动作来看,他大概率是想把东西直接甩在你脸上,可碍于阿弥亚在场只得作罢,所以他最后退而求其次,离开的时候狠狠甩门而去。
——不过在门即将阖上的刹那,他大概想起来你还是个病人,所以最后一瞬还是抵住门,完美把控力度,将门小幅度用力关上,以清晰、短促、但不那么扰民的噪音充分表达出了他的怒火。
又是一阵死寂。
你一言不发。
阿弥亚显得坐立不安:
“他……杜宾教官其实很好的,Doctor你以后会知道的,他很温柔的,真的……”
你垂眼,只是安静地把盖毯往上拉了拉。
阿弥亚哑然,正当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手上的通讯芯片突然亮了一下。
少年咬了咬唇,犹豫再三还是和你说了声好好休息,然后给你倒好温度事宜的水,把药片按剂量倒在瓶盖里放在床头,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病房。
直到他离开的时候你都没有抬头——你当然不能抬头,不然你怕你真的会失声笑出来。
不过门彻底阖上后的十秒钟后,你还是克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呵嘶呵嘶的很是难听,而且笑多了嗓子难受。
不过这都不妨碍你享受这难得的、独自愉悦的时刻。
你在脑中回放了一遍刚才的“观察”,细细回味——尤其是那位美人教官的反应——哦,还有他非常、非常有趣的鞭子,以及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尾巴。
不急。
你告诉自己。
总有一天,这位美人教官会心甘情愿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或者套上你为他定制的项圈与铁链,然后他的一切都将属于你、任由你观察——包括任由你找出他那条不听话的尾巴。
作为一名优秀的观察者与实验者,你向来克制。
你很快就恢复如常,甚至不忘抚平那片被你揪皱的盖毯一角。
你从床头柜上取下药片,对光照了照,发现不是你“记忆”中的那种胶囊或者包着糖衣的药片,而是某种琥珀色的结晶。
你凑近嗅了嗅,没有味道。
指甲掐一下,也没有痕迹——就像石头一样。
看药瓶上,只是简单地标注一天最多十粒,也没说过量的反应——还是手写的,看起来就像是哪个地下黑工厂出产的私家药。
不过对你来说没差。
你完全不担心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直接就水服下三粒——这是阿弥亚给你量好的剂量。
很奇怪,这种石头一样的东西落下肚子没多久,你就感觉到了力气的恢复,还有情绪上的平静。
包括刚才那种愉快的情绪也像是风停后的湖面,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你啧了一声,初步判断这个药无害,但是有古怪。
就在你将手伸向药瓶的时候,你敏锐地觉察到了某种动静。
你收回了手,像个真正的病人那样乖乖地躺了下来。
门把手拧开了,第一个进来的就是你半刻钟前幻想的对象。
不过此刻不管是你还是他,都是一片心平气和——你确实如此,而他看起来也是如此。
“你要的干员。”
他往边上微侧一步,然后露出身后的两位少年来——或者说是孩子?他们的身高甚至还不到杜宾的胸口。
紫发,一模一样的脸,双生子。
左边的女孩子梳着高高的发辫,手中捏着大概是法杖一样的东西,望向你的、大大的眼中写满好奇;而另一位的发辫是歪的,腋下夹着一本厚厚的黑皮书,看也不看你一眼,光顾着把玩手中的小刀,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他那穿得歪七扭八的夹克一角正紧紧揪在同伴的手里,就像是被揪住了后颈的动物。
你瞥了眼他们额头的黑色犄角,停了停,然后转向了杜宾:
“我不要幼崽。”
除非有特殊需要,你直觉地不喜欢用幼崽做实验。
不稳定,耐受性差,还很难通过伦理审查。
总之不是理想的实验对象。
“他们不是幼崽。”杜宾想也不想就反驳你,“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干员——非常有潜力……”
“你就是Doctor吗?”一直盯着你不停的那个孩子有些羞涩地笑了,声音清脆,“我叫芙蓉,是医疗干员,他叫炎熔,是……”
“是你要的术士。”
在她说出“医疗干员”的时候,你警惕地看了眼她的手上,确定她手里没带凶器后才稍松一口气,不过你很快就瞥见了她挂在腰上的医疗箱。
“不需要。”你说,“我说了,我不要幼……”
“你今天的运气很差哦。”一直不说话的那个孩子终于转过了头来,黑黝黝的眼看向你的时候,配合他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很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意思——你过了一会儿才分辨出来,他瞳孔的形状和你目前见过的生物都不一样。
“那是概率学的事。”你告诉他,“人总有运气好和运气差的时候。”
“那命运会告诉你答案的。”他冷笑一声,直接转身离去,不顾他同伴跺脚的呼喊。
“对不起,炎熔脾气是有点不太好,但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好孩子……”
留下来的那个不断道歉,台词很是耳熟。
而你对重复的东西向来没兴趣。
那意味着没特色——还有浪费时间。
不过你没有再度直接下逐客令,那样会显得非常粗鲁。
面对女孩子的时候——不管是不是美少女,你向来都要温和一些,和个人喜好无关,只和本能有关。
——无害的、柔软的、香喷喷的东西总是能给人本能地带来亲近还有安全感,不是吗?
“啊,Doctor,初次见面,我还给你准备了我亲手做的料理——炎熔每次吃了都很有精神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准备打开她腰上的医疗箱。
可还没等你再次拒绝,便突然听到一声惊呼:“Doctor,你的手怎么回事!”
你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才发现整个手背都肿了,涨成了一个可怖的紫红色鼓包——大概因为先前在杜宾教官刺激下情绪激动的时候,手部动作过大,插在手背的针头戳到了血管。
——不好!
还没等你做出应对,你就再度见识到了医疗干员的可怖之处: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你的手,拔出了针头,然后仿佛故意一般,把它竖起来在你眼前晃了晃。
就在你浑身虚软无力反抗的时候,她又以同样的速度,抓过你另一只手,把那根凶器狠狠地扎进了你的身体里。
——一秒僵直。
你甚至不确定你的灵魂是否还在你的身体里。
你的身体应该是想要直接假死过去,就像面对极度恐怖时想要保护自己的昆虫那样——可你的意志却坚硬如铁。
你眼睁睁地看她做完这一切,甚至还放肆地摸了摸你的额头,疑惑你为何一言不发。
你知道你必须说点什么——不然这个敏锐的教官一定会发现不对的地方。
“我没事。”你说,“累了。”
说完这一切你便闭上了眼睛,就像是不感兴趣的假寐。
接下来无论是女孩子可怜巴巴的解释叮嘱,还是杜宾教官透着温和的宽慰都与你无关了——你是真的没有力气再睁眼了。
你需要休息。
这个身体很虚弱。
而恐惧非常消耗身体能量。
——明天换一个招募条件吧。
你胡乱想着。
你记得杜宾提供的筛选条件有很多……如果阿弥亚坚持要给你安排医疗干员的话,那么这次一定要选择男性——对,男性,这样才好动手,才不会那么难拒绝……
哦,还有杜宾讨厌的“近卫”,一定要试试……呵。
——真是……让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