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草》春底

48、第四十八章

　　世界很大，大到包罗万象，无数人擦肩而过，无数花开花落，都不曾刻意察觉。
　　世界很小，小到天圆地方，几个人兜兜转转，门前花开花落，有的人就在身边。
　　徐桃声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冥冥之中。

　　乔萝开门看到返回来的徐桃声和叶止，先是惊讶后是意味深长的笑，“怎么你们两个后悔了？”
　　徐桃声用拨电话代替了回答，电话通了，乔萝的手机铃声同一时间响起。
　　刚刚没有听错，就是乔萝的声音。
　　她就是阿良喜欢又惦念的小萝卜。
　　乔萝意识到打电话过来的竟然是徐桃声，“阿良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无比震惊以及恼羞成怒。
　　为什么她乔萝认识的男人都要认识徐桃声而且看起来都比她亲密。
　　徐桃声并不理会乔萝的情绪，“阿良拜托我把手机交个你。”说完将手机递了出去。
　　乔萝急忙把手机接过来，多一秒都不舒服的样子。
　　“你和阿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拜托你，他人呢？”
　　“我和阿良什么关系不必向你解释了，至于……他为什么拜托我，是因为他来不了了，永永远远的来不了了。”
　　有些字眼徐桃声不忍心说，不是考虑乔萝而是惋惜阿良。
　　徐桃声的眼睛里是梅雨季的潮湿和压抑。
　　“徐桃声，你什么意思！”乔萝嘴角的笑带着歇斯底里般的恐惧。
　　“蓝天公墓，如果你愿意就去看他吧。”
　　徐桃声冷冰冰的丢下这句话和叶止转身离开了。
　　身后是乔萝疯魔一样的喊叫，“徐桃声，你是个骗子，我知道你就是报复我……”

　　徐桃声曾希望阿良喜欢的女孩是一个简单美好的姑娘，这样能给阿良的人生带来一点甜。
　　如今看来，这的的确确是她的希望。
　　不过，也许阿良是幸福的吧。
　　人都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任何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甚至连无意都没有了。
　　“不要难过。”叶止握着徐桃声的手，看的到她眼里的忧伤。
　　“嗯，不难过。”
　　徐桃声内心的情绪很复杂，难过，惋惜，后悔甚至有些压力。

　　两天前的上午她突然接到警察的电话。
　　阿良在出租屋里打开煤气自杀了，发现时已经死去多时，留了遗书，创业被人把钱骗光了。
　　手机指定要交给徐桃声，并同时在遗书里嘱咐徐桃声如果小萝卜打来电话要见他，那就一定要把手机转交给小萝卜，如果没有那就留给徐桃声作纪念，希望她不要嫌弃。
　　徐桃声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天很蓝，很蓝，都说蓝色代表忧郁，可那一天徐桃声分明就觉得蓝色明亮干净，而且明亮干净的不谙世事，不懂人间忧伤。
　　阿良的后事是徐桃声亲自料理的，算是他们相识一场的告别。
　　后事简单，冷清，徐桃声都不曾了解这个弟弟过的如此孤单。
　　不过，人这一生在离开的那一瞬间一切都会清零，一切都归为尘土，热闹也是无用的。
　　只是阿良这一生有些短暂，比起清零更该重头开始，就是个傻孩子。

　　徐桃声知道小萝卜对于阿良来说很重要，但是他们之间的故事她不知道。
　　徐桃声并未打开过阿良的手机，只是按照阿良的嘱托等待，等待一个不知道会不会“赴约”的人，无比煎熬，尤其是受一个逝去的人所托。
　　没想到等来等去等来的是乔萝，人生比戏剧更戏剧。
　　希望乔萝不要忘记阿良，阿良走的时候应该会怕喜欢的人忘记他吧。

　　“叶止，我们都要好好的。”徐桃声看着叶止像是说出了一句誓言。
　　“嗯，我们会好好的。”
　　世界上的所有都不如爱的人好好的，当然爱的人也包括自己。

　　叶止的电话一直响，他怕徐桃声担心犹犹豫豫的接了起来，“喂，妈。”
　　“小止，我看了新闻，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也不要总看网上的评论，事情很快会处理的。”
　　“那就好，那你照顾好自己。”
　　“嗯……你们也是。”
　　事情被摊开说以后，余冰清和叶志扬心里轻了许多，叶止倒是一直未找到出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到出口。
　　徐桃声握着他的手。
　　两个人什么都不用说，只是陪着彼此就足够了。

　　乔萝在徐桃声走后，空喊了一阵儿，累了就跌坐在地上，大脑里缺氧似的空白，眩晕。
　　手里握着阿良的手机。
　　屏幕亮了，是阿良灿烂的笑脸，这张照片是她和阿良第一次吃饭时，她给阿良拍的。
　　点开相册，除了有几张阿良的照片剩下不多的都是她。
　　打开通话记录，只有刚刚的那两通。
　　打开微信通讯录，只有她一个人。
　　打开电话通讯录，也只有她一个人。
　　打开备忘录，很满，里面按日期罗列着很多。
　　备忘录一：第一次见她，她叫乔萝，漂亮又带着点小骄傲，但我看穿了她眼神里的不自信，我主动搭话，她爱搭不理，可我莫名喜欢，还有她好像很喜欢吃西瓜，整盘都让她吃掉了。

　　备忘录二：她又来了，我管她叫小萝卜，她说不喜欢，我知道是假的。我对她说情话，她也说不喜欢，我也知道是假的，她眼神里明明藏着娇羞，脸颊也红红的，我决定以后就叫她小萝卜，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给女孩起小名。

　　备忘录三：我和小萝卜又见面了，微醺时分，她简直可爱爆表，我夸她漂亮，她笑着说是整的，整容没什么，只是她的理由让我心疼，我想她应该更爱自己一些。她的父母不疼她，但我真的想疼她，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备忘录四：上次见面过后，她说不再联系了，我没拒绝，她是一个带着面具活的人，一不小心在我这里露了真容，她不见我，应该的，可我预感我会想她。

　　备忘录五：不知道第几天没有见她了，但我有了一个发现，我发现我好想爱上她了。

　　备忘录六：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但我都决定先变成一个强大又干净的人。

　　备忘录七：她给我打电话了，说要立刻见我，我开心死了，可我正在谈业务，我不忍心但还是拒绝了，还好她说晚点也可以，我又一次开心的要死。

　　备忘录八：她似乎不是想我，而是不开心才想起我。不过，能当个发泄对象也好，只要她能想起我。她让我不要再和别的女人睡了，我没告诉她见到她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过了，她难得好像为我吃醋。我要等到我变得强大富有再告诉她一切，不过，我还是没忍住说了我爱你和在一起，当然是没有回应。

　　备忘录九：每天应酬喝了很多酒，胃难受，害怕生病，去找了桃姐姐问了些药，见到一个叫林慕的医生，很讨厌，全世界叫林慕的医生我都不喜欢，因为那一天小萝卜接了一个叫林慕的人的电话，她好像喜欢他，不过，说实话如果那个医生真的是电话里的林慕的话，那我一定会一败涂地吧，我祈祷他不是。

　　备忘录十：小萝卜对我说了狠话，不管真的假的，我都好难过，被人一根一根抽掉筋骨的痛。

　　备忘录十一：她给我打电话，我正在应酬，很难过不能及时去找她，结束之后我立马过去了。可她却甩开了我的手，她穿的很漂亮，应该是去约会吧，我大概是没有机会了。

　　备忘录十二：我一无所有了，真的一无所有了。

　　备忘录十三：小萝卜，如果你看的到，谢谢你想起我，我奢侈的希望你不是不开心才想起我，是真的单纯地想我。还有记得有一个人很爱你，他叫阿良，他会在天上保佑你平安顺遂，有人疼，有人爱，永远开心。

　　从生下来乔萝就自认生活在黑夜里，她在外面戴着面具装高贵，装洒脱，在家里戴着面具迎合，假笑。一直追逐太阳的万丈光芒，却从未认真注视过头顶的星光。
　　在黑夜里最美的不是太阳而是星空。
　　乔萝崩溃大哭，阿良真的变成了夜空里的一颗星，而她却永远的失去了生活里唯一的一束星光。

　　乔萝缩成一团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身边是消愁迷醉之后的空酒瓶，只是今天也都失了效。
　　她打电话给小姨，拒接了。
　　她打电话给芭比娃娃姐妹团，噪声大起，她们在开心。
　　……
　　她穿着家居服和拖鞋拎起玄关的车钥匙冲出家门，驱车来到父母的家。
　　阿姨应该是在做饭，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在和小姨聊天，聊的很热络并不像关系不好的样子，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就像她的存在从来也不被注意一样。

　　“姐，我真知道错了。”
　　“真知道错了，当年我嫁入乔家多不容易，你们还天天要钱给我丢脸。”
　　“是我们不对，是我们不对。”
　　“我还不知道你，我家家希攀不上，你是不是就指着乔萝那丫头翻身呢，怎么，现在没指望了又回头找我了。”
　　“还是姐姐洞若观火，我这不是上次无意间听姐夫说集团要开发一款胃药，想请林直堂帮着在临床推荐推荐嘛，那个林主任不是嫌弃咱们的药贵，效果和其他的药没什么不同，拒绝了吗，据说这个林主任他媳妇的话他也不听，我就想着曲线救国，乔萝要是能搭上林主任儿子这条线，那合作不就是指日可待嘛。”
　　“哼，你倒是把问题想得简单，结果呢？”
　　“哎呀，这也不怪我，整容的脸就是勾不住人。”
　　“行了，说吧，今天是不是又来要钱的？”
　　……

　　乔萝猜自己大概是疯了竟想在这里寻求安慰，终究是以冰致蝇。
　　自始至终真的爱她的，任她发泄情绪的都不过只有一个阿良，而她不仅自欺欺人还伤害了他，他走了，永远的走了，这大概就是对她的惩罚。
　　这大概就是徐桃声口中说的跪着求也求不来的事情。
　　她讨厌徐桃声，可她说的没错。

　　乔萝疯狂的驱车开往蓝天公墓，她要去见她爱的阿良。
　　就像她的微博写的那样，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爱你，阿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