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草》春底

45、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傍晚，余冰清打来电话，叶志扬出了监察室，想要见叶止一面。
　　徐桃声也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放心陪着叶止去了医院。

　　VIP病房里只有叶志扬和余冰清，看样子叶初是没来或者是回家了。
　　徐桃声本不想跟着进病房，说到底不是来探病，是叶止的家事，而她和他们还不算一家人。
　　可叶止紧攥着她的手让她没办法也不忍心说甩开就甩开。
　　这在呼吸都困难的境地里，她是他的氧气。
　　余冰清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看到进来的徐桃声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什么。
　　叶志扬半个身子都不听使唤了，口齿也十分不清，“小…止…对不…起……”
　　只是几个字说的断断续续吃力无比，这是脑溢血之后的症状，后续会有所恢复。
　　叶志扬知道自己的状况，所以直接到了歉，多余的话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旁的余冰清见这情形更是泪眼婆娑。
　　更纷乱的是叶止的心，强者或者说普通人的道歉可以拒绝，叶志扬现在这个处境……
　　“叶…。您好好养病，不要想太多。”
　　叶止没有正面回答叶志扬，严格来说叶止也不清楚叶志扬的对不起该对谁说才对，或许不该是他。
　　病房的气氛陷入寒潮，叶志扬在情绪过后昏昏睡去。

　　叶止开口，“你不该在他生病的时候说这些。”
　　叶止对母亲和叶志扬的看法不好，但他并不想伤害任何人。说到底他们最对不起的人不是他。
　　“我也只是一时无措。”
　　余冰清有些委屈，突然发生了这些事她害怕。
　　而且她心里有数叶志扬时刻都在等着和叶止坦诚的这一天，至于结果叶志扬也是一直有心理准备的。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叶止来了也没听到母亲口中解释与真相，如此情形他也不打算追问，也害怕追问。
　　万一母亲口中的事实并非事实，那将是雪上加霜。

　　“等一下，小止。”余冰清最终还是叫住了他，“小止，妈妈也应该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叶止认为母亲的这一声对不起他担得起，母亲确实欠她一句对不起，无论是当年的狠话还是对他隐瞒多年的真相。
　　余冰清似乎没有要等叶止的回答继续说：“我也欠乔严实一个对不起。”她眼神悠远仿佛回到了从前，“年轻时我和你……老叶互相喜欢，可你姥姥不同意，因为老叶的爸爸是个赌徒，平常人家的姑娘嫁人不求大富大贵，但求父母老实朴素，你姥姥强行将我们分开，可不久发现我有了你……那个年代未婚有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尤其是方寸之地的小城。”
　　余冰清的音量很小声音也很平和，想必这段往事犹如一块顽石一样在二十几年的时间长河里被打磨的圆润，不再有锋利的棱角，可对于叶止来说是新鲜刺人的。
　　徐桃声感觉的到叶止手部的微颤，徐桃声食指摩挲安慰。
　　余冰清并未注意，陷在过去的故事里，“乔严实是个孤儿，人又踏实肯干，重要的是他一直喜欢我，我当时也是为了生下你，只能按照你姥姥的安排匆匆嫁给了他。”
　　叶止觉得大脑有些缺氧，胸闷，气短如在高原，眼下是千沟万壑，立仞险山。
　　他是一切罪恶的缘由。
　　“婚后乔严实对我很好，我很感动，但仅仅是感动当然也有愧疚，我始终对实情难以启齿，尤其是看到他对你很好。”
　　乔严实确实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在叶止没被“抛弃”的时候他一直这样想，现在叶止觉得乔严实不仅是个好父亲，还是个好的爱慕者，心甘情愿的当个“傻子”。
　　是他母亲不懂珍惜这个福分，而他没有这个福分。
　　“再后来老叶突然回来找我，，老叶的父亲死了，他做了点小生意生活变的不错，也对我一直有情，我们私下见过面，老叶问我过的幸福吗，我说挺好的，我们真的没打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我们时隔多年确实还是互相喜欢，忍不住多见了几次。”
　　带有不纯思想的见面难道不是一种道德的违背吗？叶止内心不忿于母亲对于出格行为的粉饰。
　　“终有一天被乔严实发现了，他动手打了老叶，鲜血四溅，可是我没想报警，也没想离开，是乔严实说不要我了，自己报了警，那我便成全他。”时至今日余冰清的委屈似乎还没有散去。
　　喜欢的人被在乎，不喜欢的人被忽略。
　　徐桃声在心里感叹余冰清真是一个被人偏爱而不自知的幸福人，别人的付出都成了对她的亏欠。
　　“小止，妈妈知道不该瞒你多年，可这些年你一直对老叶生疏，你自小又倔强，我们不敢说。”
　　叶止终于说话了，“那你就一直不要说呀，一直保密呀。”声音虽不大但语气却足以致伤。
　　余冰清有点慌张，“小止，妈妈和你说对不起。”……“还有，你知道乔严实入狱的事，你是不是见过他了？”
　　余冰清一直都知道叶止对乔严实有不可剥离的情感，但她并未收到叶止的回复，想来……“小止，妈妈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吗？”
　　真是个狡猾的母亲。
　　这好比是世界末日侥幸醒来之后明明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物是人非，旁人却轻描淡写的说这只是个梦。
　　“我需要一点时间。”
　　“小止，还有……如果你真的碰到乔严实，也替我说一声对不起。”
　　“我不能替你转达了，他永远也听不到了。”
　　余冰清的脸上生出难以置信和慌乱无措，“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到的意思……你照顾好自己和…病人，有事的话再联系我。”
　　叶止对怔在原地的母亲极其平淡的说了这些话之后带着徐桃声离开了。
　　病房的门关上，犹如关上了一个残忍的世界。
　　徐桃声注意到叶止轻咬着下嘴唇，眼里是逃跑的狼狈。
　　她可以陪他去荆棘的玫瑰园里找一朵倾心的玫瑰，也可以陪他去冰川雪原的北极追寻一束粉色的极光，但她能做的也只能是陪着，这一路的尖刺和风雪都是不能代替的。
　　徐桃声明白为什么叶止在最后也没能将乔叔报警的真正原因说给余冰清，他是想将这份歉疚独自扛下。
　　这么温柔的人，一定会收获无数的鲜花和无尽的美景。
　　“叶止，我带你回家吧。”
　　“好。”
　　还好他还有徐桃声，让他知道乔严实是爱他的，也爱曾经他们在一起的那个家，这让他的伤少了一些痛。

　　新年的年味愈来愈远，徐桃声在按部就班的工作。
　　叶止进组拍那部医疗剧，自从上次医院回来之后，叶止几乎没有联系家里，偶尔会从叶初那里“听说”。
　　听说叶志扬在稳健的康复中，余冰清情绪也不错。
　　细想起来，亲情是一种接纳的情感，无论你愿不愿意，情不情愿。
　　这段日子虽不美好但也没有糟糕透顶，叶止在片场休息，看着头顶交错的飞机云这样想着。
　　手机响了，是徐桃声‘叶止，你那里晴天吗？’
　　‘我这里很晴很晴。’附上一张猪鼻孔的自拍。
　　‘叶小止，不许偷瞄女演员哦。’
　　‘当然，剧情需要时我可以放宽政策。’
　　‘亲密戏应该没有吧，医疗剧就该专心治病，对吧。’
　　‘要是有的话，你以后可别怪我不贡献收视率。’
　　……
　　至少他还有徐桃声。
　　自从他进组之后，时不时就给他发碎碎念，即使她有不开心的事也还是会逗他开心。

　　“叶子，叶子！”
　　涛哥从不远处蹦出来一边大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小跑过来。
　　叶止用手中的剧本连忙为脸铸起了一道围墙，丢脸。
　　涛哥靠近之后无情的将围墙推到，“别挡着了，挡也没用，你正在网络的世界里裸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