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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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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纭卿当夜就被夜临渊从皇宫大牢里放了出来,径直送往宫中。他被一帮太监宫女簇拥着,拐过了无数长廊宫墙,众星捧月的送进了养心殿。
宫人们娴熟的给他清洗身体、处理伤口,又悉心的替他梳头更衣。
新的衣衫是质地上好的江南织锦,雪白的衣襟上绣着精致的仙鹤图案。由于天气寒冷,锦袍外搭配有白色貂皮斗篷,手里也被塞入一只暖呼呼的鎏金暖炉。
苏纭卿一言不发的任由宫人们为自己梳妆打扮,直到一切打理完毕,才突然红了脸。
“我今晚……宿在这里?”他轻声问身边年纪最小的一名太监。
小太监名叫小禄子,生得白白净净,机灵可爱,立刻笑眯眯的答道:
“是,苏公子。圣上说了,给您专门布置的昭华殿还未建好,便先留您在养心殿过夜。”
“哦。”苏纭卿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如同醉酒般的酡红爬上了脸颊。
小禄子见他生得美,又文静,对他十分有好感,一路托着他的手领到内室,恭恭敬敬的弯腰笑道:
“苏公子,您看看这房间还满意不?”
苏纭卿四下一看,房内都是御用的物品——上好紫檀木制成的各式精美斗柜、衣橱、圆桌、圆凳等,桌上燃着两只雕有龙纹的大红烛。再往里望去,巨大宽敞的龙床上铺着明黄色床褥,床头点着龙涎香,飘了满室。宫中烧有地龙,整个房间春意盎然,十分暖和。
苏纭卿一瞥见那宽大的龙床,脸红得更厉害了。
夜临渊这郑重其事的架势,先是把人千恩万宠的拥进殿,又是梳妆又是打扮的,再把养心殿都让出来了,这般捧着宠着……是要临幸自己吗?
苏纭卿想起醒来后夜临渊称赞自己的口气,心里有那么一点小雀跃。
——他没准是想起自己来了,多多少少。
不然怎么会态度大变,不但不审问自己了,还把自己八抬大轿的带来了养心殿?
他心里跳得厉害,却又十二分的开心,轻声问小禄子:
“那……圣上他……什么时候过来?”
小禄子一怔:“圣上今晚不过来了,苏公子。他今晚要彻夜批折子,会直接宿在御书房。您是有事启奏吗?”
苏纭卿心里沉了一沉:原来他不来么?
小禄子见他黯然,又笑眯眯的宽慰他:“苏公子,您别介意。圣上虽然不能来,但对《万里江山图》的绘制十分重视,他已经下旨让您明日一早便去宫内的丹青画院任职。”
苏纭卿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明白了,夜临渊哪里有半点让自己侍寝的心思?他一心只想让自己作画,连明日的事务都安排好了。至于他本人,也早打定主意要在御书房彻夜处理政务,还有比这更正经的吗?
苏纭卿有点泄气。
他还以为夜临渊好不容易想起自己来了呢,现在看来并没有。
他想了想又问小禄子:“圣上宫里……有得宠的嫔妃吗?”
见不到心上人,先了解一下这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也是好的。
小禄子伶牙俐齿的介绍了起来:“有有有!现在后宫中最受圣上宠爱的有两位娘娘,琪妃娘娘和琳妃娘娘,那可是一对娇美可爱的姐妹花,一左一右站在圣上身边甚是相配!除此之外,圣上在后宫中设了伶人馆,馆内有好几名年轻美貌的男宠,相貌风度也是极好的……”
“够了……”苏纭卿脸色发白的打断了他。
小禄子瞥见他身体摇晃,就要站不稳,连忙一把搀扶了他:
“苏公子,是小禄子嘴太快,惹您不开心了,小禄子该死!请您责罚!”
苏纭卿的表现太过直白,小禄子已一眼看出他对圣上的后宫十分抵触和不满。
苏纭卿并不责怪他,挥挥手让他退下了,坐到榻边发起呆来。
这暖和又精美的被褥,原来不是他要来与自己同榻而眠所用的。
在自己满心欢喜以为他好歹想起了一点点自己的时候,他却早已坐拥数名后宫嫔妃,既有绝色佳丽,也有媚骨少年。
当初承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怕是也早就抛之脑后了。
苏纭卿倔强又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了薄薄的泪光。
·
夜临渊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处理大小事务,又读史册到三更时分,还没有困意。他便拿起桌上的月度群臣政务自评奏折,打算通宵处理。
无论什么时候,沉浸在政事中的夜临渊心情总是十分愉快。这个月度群臣政务自评,是他独创的制度。每位朝廷命官都要对自己本月的政务表现从多个维度进行自评,并上交给他考核。
他并非是想通过此招来打击震慑群臣,他自己勤政成了习惯,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大家都和他一样。
门口人影闪过,夜临渊厉声道:“什么人?!”抄起书桌上的一支细细狼毫笔,往门口刺去。
他没打算取对方性命,但这一刺也用了三成内力,去势汹汹。只见一道雪白的身影往一旁闪避,踢到门槛重重跌在地上。
夜临渊微微眯眼:“苏纭卿?”
苏纭卿坐在地上,正吃痛的捂住脚裸,黛眉轻皱,看样子是摔得不轻。他怀里的鎏金暖炉也掉了出来,滚到地上咕噜咕噜的转个不停。
他犹豫纠结许久,终是睡不着,本想偷偷过来看看夜临渊,却被逮了个正着。
夜临渊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的打量他:“朕还以为是刺客。伤到你了吗?”
神情虽然一如既往的高傲,但其中的关切亦不难瞥见。
苏纭卿脚裸本来疼得厉害,一见到他眉间的三分关怀,立刻觉得哪里都不疼了,哪里都舒畅了。
“没有。”他低声答道,夜临渊懒懒瞥他一眼,大手一伸,将人拉了起来:
“能走路吗?”
“可以的。”苏纭卿一瘸一卦的跟在他后面,走到内室。
“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御书房,是有事启奏?”夜临渊带点训斥的严厉口吻道。
“我睡不着。”苏纭卿轻轻说。
夜临渊让他在贵妃榻上坐下:“明日你便要去画院任职,却不好好休息,还弄伤自己,想玩忽职守?过来,让朕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的捉了他双手,突然“咦”了一声:“你的左手原来是假肢?怎么回事?!”
苏纭卿看他眉心微微皱紧,欲言又止:“之前出了些状况……”
夜临渊顿了一顿,没继续追问,轻轻放下他左手,疼惜的握着他的右手反复察看:
“幸亏失去的不是这只作画的右手,不然你还怎么为朕画《万里江山图》?”
苏纭卿愣了一愣。
夜临渊霍然起身:“你的鎏金暖炉呢?手要是生了冻疮,那便要影响画卷的绘制了。”
说着,也不管苏纭卿苍白的脸色,径直奔向门口去寻暖炉了。
“……”苏纭卿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又暗了下去。
他这般担心,只是怕自己的手有事,影响为他作画。
自己摔伤的明明是脚裸,他却根本没有问一句,也没有看一眼,甚至没有对断掉的左手多关怀一句。
自己在他眼里的价值,便只是绘画的工具,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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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临渊在门口寻到鎏金暖炉,又站了一会,稳定自己的情绪。
方才他见到苏纭卿的假肢,心里莫名的心疼这看上去有点呆傻的小画师。他当初是怎么失去左手的?该有多痛啊?万一弄不好连右手也失去了,身为画师的他该是多么悲惨?
他本想问问苏纭卿是怎么回事,但始终不忍心去戳他的伤心事,只好按捺住自己,但心里却揪着疼。
他一向爱才若命,最不愿见到世间的能人志士遭到埋没和打击,对苏纭卿也是同样。
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那种若有若无的心疼和怜惜,对他人是没有的。
为什么呢?他总觉得,对他有些熟悉,熟悉到足以令他心生柔软。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身回到内室,重新将暖炉稳稳塞到苏纭卿怀里。
“抱好了。”他严苛的语气有些像吓唬小孩子。在他的眼里,苏纭卿呆呆的,不爱说话,又不懂礼仪尊卑、不通人情世故,本就很像那种文静但内心戏特别多的小孩。
塞完暖炉还不算放心,又摸了摸苏纭卿的手,确认是温暖的。
苏纭卿见他如此慎重,心中又甜蜜又酸涩,矛盾重重,脱口问道:
“我的手便如此重要?”
夜临渊颇为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那是自然。你是朕千挑万选出来的《万里江山图》的主笔画师,你这只手能画出那般令人叹为观止的画,说是千金难求也不为过!”
苏纭卿不吭声,又听见他好奇的问道:“当时在囚室里,你为何不愿当着朕的面作画,非要等朕离开才下笔?你的画技里到底有什么玄机,如此神秘?”
“……”苏纭卿无以言对。他怎能告诉夜临渊,自己其实当时处在“失魂”的状态中,一笔也无法落下。而晕倒之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画出了那样一副生动完美的画。
大概,是有神明见他苦思夜临渊这么久,特来相助吧。
夜临渊见他不说话,也不强求,又道:“罢了。你的脚怎么样了,给朕瞧瞧。”
苏纭卿心里一暖:原来他注意到自己脚受伤了。
一高兴,却又拘谨起来,默默的把脚往里收:“没事。”
“给朕看!”夜临渊明明记得他当时摔得不轻,看一下怎么了,他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一边强硬的将他的脚拉过来,脱下了鞋袜。只见脚裸处已经青紫了一大块,苏纭卿本来皮肤就白,越发衬得触目惊心。
“都肿成这样了,也不吭一声!”夜临渊恼火的训斥道,一面取来房中的伤药,“啪”的丢给他。
“赶紧涂上。”口气不容回绝。
“哦。”苏纭卿接过去,但那御用的药瓶密闭性很好,瓶盖很紧,他左手又是假肢不方便着力,使出全身力气,竟然拧不开!
“……”苏纭卿不信邪,又试了一次,瓶盖还是纹丝不动。
他无助的四下张望,想找什么东西撬开药瓶,一旁的夜临渊斜眼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不耐的“啧”了一声,一手夺过去,轻松拧开药瓶。
“脚伸过来。”他带着几分恼火命令道。
“不用了……”苏纭卿细声推辞,夜临渊却懒得与他多说,直接将他的脚拉了过去,懒懒的开始上药。
“……”苏纭卿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心里却偷偷开心。
曾几何时,夜临渊也是这般紧张他的。一点小伤小痛就会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实际上满心满眼都是关切,手上更是不动声色的护着自己。
虽然现在夜临渊不记得他了,但他觉得,他的阿渊还是以前那个阿渊。
却听到夜临渊的下一句立刻峰回路转:
“你脚都这样了,误了明日去画院任职作画,该当何罪?”
作者有话要说: 心里只有工作的攻vs心里只有爱情的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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