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原来你家也有矿》池芒

8、焦糖泡芙

　　男人裁剪合体的西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西装外套，松散地搭在臂弯里。修长指骨，顺着衬衣领间优雅的半温莎结，轻轻扯了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完美呈现了昨天安诺脑补的奇迹暖暖翊。

　　沉浸在美人美颜里的安诺：“……”所以这是，信了？

　　“你、你也住这儿啊？”趁着电梯往下运行，只有俩人，安诺问道。

　　“嗯。”时翊回。脸不红，心不跳。

　　“哦哦。”安诺心虚地扯着斜挎包的带子，连连点头。

　　孙晨给她介绍商贷的时候，说得挺详细。貌似是首套房只需首付两成。所以按总价折算，他付个两成，应该也是负担得起。

　　就是这一大早的，穿这么好看上哪儿去？

　　见时翊没有半分要和她解释的意思，安诺理所当然地替他找了个借口，“郭悦姐说，你还准备开分店？”

　　“嗯。”

　　安诺自以为了然地点着脑袋，盯着电梯里的大理石地面。

　　楼层虽高，一楼还是到了。

　　时翊摁的负二层，安诺先出了电梯，又转身，对着还站在里面的时翊，十分恭敬地欠身鞠了一躬，嗓音不大却是挺清晰，“老板再见！”

　　本来也没什么，只是正巧有位大叔，等着一楼的电梯，也要下去。

　　于是，再次阖上的电梯门里，正义的大叔，就用着一种，看“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眼神，盯了时翊两层楼的时间。

　　人在梯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时翊：“……”

　　全能特助沈诚，一早已经在车库，打好冷气等着自家boss。

　　见时翊从安全门出来，立马站到了后排，随时准备拉开后座的车门。

　　就是跟着时翊一道出来的陌生大叔，在看到boss朝着自己走来时，拐了一眼这辆挂着黄牌的齐柏林，又一脸愤慨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沈特助按着好奇心，也不敢问。斜身上了驾驶座，试着问道：“时总，是先去老时总那儿吗？”

　　“先去科技园。”时翊开口，嗓音略有些沙。

　　“哦哦，好。”沈诚应声，明白了。一把方向盘，开了出去。

　　西装扔在另一侧的座椅上，时翊单手支着后排的中央扶手，抬指，捏了捏太阳穴。

　　昨晚会来这边住，纯粹是因为，被姜一辰几个，拉着在附近私人会所喝了几杯。

　　这些人昨晚那话说得，大有他不去，就是看不起他们几个，想绝交就让他直说的意思。

　　这帮人虽然平时混了一点，吃喝玩乐当半个主业，认真做起事情来，倒也不是草包。

　　时翊想着反正没事——主要是昨晚不用单独教学，那就去呗。

　　结果，他的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差归差，却是不断片，不会一睡下去就不省人事的那种。本来就是浅眠的人，昨晚回了嘉和公寓，洗完澡躺到床上，总觉得朦胧间，耳朵里飘忽进一段段完美的旋律。像是钢琴的声音。恍恍惚惚地，似乎还听见了那首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

　　当时的时翊只觉得，自己这个酒量，是年纪越大越差了。

　　只是刚刚在电梯里见到的……

　　不愿细想，时翊阖了眼睫，趁着这段去科技园的路，小憩片刻。

　　-

　　安诺到了店里，才担心起自己昨晚有没有“扰民”。

　　不过，看时翊的神情和一脸的精神奕奕，应该是，没有吧。

　　倒也不是真的精神奕奕，只是他永远没有多余的表情，让她很难揣测，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前两周趁着曹依萱帮忙偷户口本那回，帮着小郑婉转问了问她，有没有要多个朋友聊聊的打算。结果，曹依萱比她还婉转地拒绝了。

　　这一周，虽然工作照常，郑卓却有点蔫儿。

　　中午吃饭的时候，惴惴不安了大半天的安诺，一边安慰了他几句，比如“不着急，你比老板还小呢”，“你看咱们老板这么大年纪了，还没谈过恋爱”之类的，一边试着问道：“小郑啊，老板耳朵怎么样？”

　　“……？”食不下咽的郑卓一脸懵逼地看着她，不是很明白。

　　“啊，”安诺换了个说词，“就是，听力怎么样？”

　　郑卓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太好。”

　　不然怎么，店里来的那些美女问他，“帅哥给个微信行吗”，“老板，找你单独订蛋糕行不行呀，给我留个电话呗”，他好像没听见一样？

　　郑卓在这儿干的时间不短了，应该比她了解。安诺稍稍定心。

　　又想到她外公，说好的要看新闻联播，结果前奏还没响完就睡着了。直放到天气预报，外婆气不过准备给他把电视关了，他才忽然转醒，非常清醒地嚷着“还没开始呢不要关”。

　　安诺“盒盒”乐上了，“所以男人果然是年纪大了，耳朵都会不太行吗？”

　　结果，刚还和她聊得好好的小郑，一转眼，就恢复了食欲，埋头开始扒起了饭。

　　安诺：“？”怎么不聊了？

　　郑卓：“……”他行不行我不知道，反正你快不行了。

　　“不着急，你比老板还小呢。”

　　“你看老板这么大年纪，还没谈过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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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的清越嗓音，混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复读机一样，完美复述了她之前说的几句话。

　　安诺的脸，隐隐作痛。

　　“嘿，嘿嘿，”小姑娘唇角的弧度，尽力弯到底。悠悠转过脑袋，笑眯了眉眼，狗腿道，“老板，你听力好好哦。”

　　-

　　安诺早就已经吃完了，又非常完美地，赶上了“背着老板说老板坏话，总能被逮个正着”这种好事。

　　灰溜溜地跟在时翊身后，进了烘焙教室。

　　上回和小郑聊天，被这人暗戳戳地报复，挤了一下午的云顶曲奇，挤到生无可恋。

　　这回明晃晃地说他坏话，不知道他又准备了什么新花招……

　　“今天学什么呀？”安诺仰起脸，刻意放软了语调，用她自带美瞳特效的小鹿眼，对着时琰一顿乱眨。

　　“接着前天的，”时翊收了刚刚语气里的那点诡异，恢复了以往的淡然，“焦糖泡芙。”

　　安诺点头，“哦，好。”怎么不拉进度条了？

　　按部就班，时翊在一边随时指点。

　　趁着干活的间隙，安诺状似闲聊地问他，“老板，你昨天，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时翊抬睫看她。

　　“就比如，”安诺斟酌着措词，“明明住在顶楼，却听见了什么，楼上玩弹珠的声音啊，隔壁，弹棉花的声音啊。之类……”

　　安诺手上翻拌的动作没停，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眨着眼睫，故作镇定地观察着时翊的表情。

　　“没有。”时翊等她说完，才笃定道。

　　“是吧！”安诺笑，“我也没有！看来那边的房子，还挺有正气的！”

　　眉眼微抬了一瞬，时翊不置可否。

　　安诺把在时翊帮助下，烫好的泡芙面糊挤在烤盘里，又往上盖好一片片脆皮。

　　然后看着时翊，端着她的作品塞进烤箱，调好时间。

　　本来要接着做焦糖奶馅，时翊搁在料理台边上的手机，却震了起来。

　　男人拿起来看了一眼，稍顿了一秒，看着安诺道：“我出去接个电话，等我回来。”

　　安诺眨眨眼，忍不住想扬嘴角，“哦。”

　　为了他那句“等我回来”，有那么点飘。

　　-

　　时翊看着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姜一辰”的名字，出了门才接。

　　“有事？”时翊道。

　　“怎么，没事还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姜一辰笑道，“啧啧，这么久才接，大白天的，干嘛呢？”

　　姜一辰是见证了时翊从“平常人家”的小孩儿，突然变成时家这一代大公子的人。

　　也是巧，那会儿他一正儿八经的富二代，偏偏就觉得这个“普通同学”很对他胃口。有事儿没事儿撩骚两下，还差点惹得这位和他干了一架。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种，比追女孩儿还上心的精神，终于感动天感动地，顺带感动了时翊。这人终于，开始搭理自己，交情一路顺延，直到现在。

　　“……”时翊淡声，视线下意识地，朝烘焙室阖紧的房门瞥过去，“没事我就挂了。”

　　“嗳别别别，有事有事，正经事。”姜一辰赶紧道，“过完会等批文下来，之后的各地路演和网上路演，有些细节再和你核一下，你这几天有时间，多分那么几分钟给我。”

　　“知道了。”时翊道。

　　姜一辰笑，“怎么回事你？我怎么听出一种，你着急要赶着去陪女朋友的感觉来呢？”

　　时翊：“……”

　　接着，还不等时翊回答，姜一辰只根据对方的迟疑，自顾自下了结论判断道：“卧槽！不会是真的吧？你赶紧带出来瞧瞧，我来给小嫂子组个局。”

　　等待他的不是回答，而是对方已挂断的盲音。姜一辰在电话那头笑得不行，直觉自己是戳准了时翊的心事。

　　他这个发小什么都好，就是太闷。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这个圈子里，真情实感的稀有，逢场作戏的不少。只是能像时翊这样，二十五年来犹如老僧入定般无欲无求的，遇见的几率，也不比花两百赌到一块玻璃种来得高。

　　姜一辰二话不说，立马在平时吃喝玩乐兼顾正事的小群里，扔进一颗小型杀伤性武器。 【时翊谈恋爱了。】

　　许廓：【？？？姜一辰你终于承认了？？！】

　　姜一辰：【？】

　　蒋皓：【啊哈！我早怀疑你这家伙喜欢时翊，早小学那会儿就一直盯着人家不放！恭喜你啊哈哈哈哈哈终于让你等到了！】

　　许廓：【啧啧，这么多年来，流水的女朋友，铁打的时翊，不容易不容易。】

　　姜一辰看着群里这俩傻逼，简直快被俩人的傻给逗乐了，【滚蛋！合着也不是你们俩出国读的博啊，怎么这中国字组合到一块儿，都不认识了呢？啧啧，真是替你们两家老头子伤心，百年基业，差不多也就到你们俩这儿了吧。】

　　许廓&蒋皓：【？？？】

　　许廓：【……所以，真是翊哥谈恋爱了？？】

　　蒋皓：【！！！这他妈比你公开性取向还让人震惊啊！@时翊，强烈要求见见小嫂子！！】

　　许廓：【小嫂子爱吃什么？！我来订船！】

　　蒋皓：【船船船！一天到晚就知道船！你思想境界能不能高一点？再说翊哥缺你这艘船还是怎么地？】

　　许廓：【这破天气包个船吃吃喝喝，湖里荡一圈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翊哥那个叫游艇，我这个是画舫，画舫懂不懂？没文化！】

　　姜一辰：【行了行了，你俩别吵了。时翊藏得严实着呢，我都没见过。刚就问了两句，他就撂我电话。】

　　许廓蒋皓两人任由思维发散，自认为觉得从姜一辰这话里，听出了浓浓拈酸吃醋的意味来。于是私聊，默默探讨了下对姜一辰失恋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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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翊挂了电话，压根就没再看手机。小群里早被他设成了消息免打扰。反正真有正事儿，几个人也不会在里面说。

　　再次推开烘焙教室的门，时翊头一回，觉得脑袋里空了一瞬。

　　电磁炉上熬着糖，空气里一阵焦糖的甜香味。小姑娘还分了心思在找海盐。眼看着小锅里冒着热气，安诺手忙脚乱，两头都想顾。

　　安诺找的普通小奶锅，直径不大，熬了焦糖，却又想把刚从冷藏里拿出来没多久，还没回温的淡奶油直接倒进去。

　　结果可想而知。

　　熬滚的焦糖，突然遇上了冰奶油，瞬间汽化翻滚。

　　还没等她懵地忘了躲，就扎扎实实靠进了一个，带着点草木清冽香气的怀抱。耳边还响着可怕的汽化嘶鸣声。

　　只是这回，听着自己还没安定的心跳，感受着身后男人真真切切的体温，安诺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她绝对是，闯祸了。

　　时琰护着她离远了，才松开她，立刻转身，戴上隔热手套关了电磁炉。

　　料理台上，溢出奶锅的焦糖，还没倒完的奶油，被甩飞的空碗，一片狼藉。

　　阖了阖眼睫，时翊轻出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安诺，沉声问道：“没事？”

　　安诺赶紧摇头，却盯着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生气的表情，不敢说话。

　　时翊憋了眼她垂在身侧的手，和干净的白色制服。

　　也不管烤箱里的泡芙皮好没好，直接关了转身。

　　边往外走，边冷声道：“郭悦那儿领工资，这里不适合你，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