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仇人共枕眠》镜喵

4、第四章 恨

　　象牙白色的观星塔在皇城东南角兀立，远比正殿更加巍峨。十三层的高塔俯视皇城，人间皇室之尊在它眼里，都似微尘般不足道。

　　观星塔的门口，一辆由四匹雪狼拉着的马车停着，穿着青衣袍袖翩翩的国师从塔中走出，准备登车。

　　早就等候多时的皇帝毕恭毕敬站在车旁询问：“国师，您真的要亲自去？“

　　“哼，你派出去的废物，不但不能抓住那妖孽，还被他吞噬了力量。如今那妖孽愈加强大，我不亲自过去，还能继续指望你吗？”国师对皇帝说话可不客气，跟训斥下属一样。

　　怪异的是，皇帝竟然也甘之如饴，身段放得极底，恨不得替国师牵马执蹬，半点天下之主的尊严都没有：“是是，是朕无能。唉，还得劳动国师大驾，朕实在于心不忍！”

　　都是废话！国师心里嗤笑，面上倒也没表现出来，好歹算是略微给皇帝留了几分面子：“鬼子祸国，未免天下涂炭，说不得，只能我走一遭了！”

　　“恭送国师！”皇帝忙退到旁边去，眼瞅着国师上了车，四匹狼仰天长啸，震慑皇城。随后，车声碌碌，腾云驾雾一般，狼爪就那么踩踏着地面，却转眼失去了踪影。皇帝不觉摇头感叹，“国师果然是仙人啊！有国师护佑我景朝！景朝何愁会被一些宵小动摇根本？”

　　旁边低垂着头的大太监把自己当透明人，不看不听不说。至于心里是不是鄙夷这祸国殃民的昏庸皇帝，那就更不会被人知晓了。

　　国师接了黑蛇的符咒，亲自前往大漠。

　　而在大漠之中，被国师惦记的鬼子澹台欣，正在跟酒莫离发脾气：“你非要窝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肯离开？你明知道那些家伙已经追过来了，还要留在这儿等着人捉吗？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为什么不懂？”

　　“这里有好酒啊！”酒莫离抱着酒坛子躺在床上，也不管倒酒喝的时候酒液撒得他胡子上、身上、床上到处都是，半个人都浸泡在酒里，“花四娘酿的酒，那可是一绝！”

　　澹台欣被酒莫离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气得冲过去，伸了两条小胳膊就去抢酒莫离的酒坛子。酒莫离没防备，竟然当真被澹台欣把酒坛子抢走了。小娃娃抱着沉甸甸的酒坛子摇摇晃晃，恶狠狠使了吃奶的力气把酒坛子砸在地上。

　　“哗啦”酒坛子碎了，大半坛酒液撒了一地，整个房间里都氤氲着酒香。

　　澹台欣被刺鼻的酒气一冲，脸上就红了，分明没喝酒，却有了醉酡酡的样子，转头扑进十一的怀里，软绵绵的抱怨：“十一，臭酒鬼又欺负我！”

　　酒莫离摇头咋舌：“小崽子，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长了啊！分明是你抢了我的酒给砸了？到头来还得怪我欺负你？人类崽子就是心眼多！短揍！”

　　“哇！”澹台欣大哭，“十一，臭酒鬼要打我！”

　　十一忙搂着澹台欣哄：“小主人不哭。酒爷嘴硬心软，哪里会真的打人。”

　　酒莫离不耐烦，小指掏掏耳朵：“那个谁！你的小主人砸了我的酒，还不快去再给我拿几坛来？他一个假哭的崽子，你管他干什么？”

　　“你又指使十一！”澹台欣气哼哼责备酒莫离，小手紧紧搂着十一的脖子，不放人走，“十一，不听他的！你就在这儿坐着不管他！他又不是没长腿！吃咱们的喝咱们的，还要把你当下人指使得团团转！凭什么？”

　　“凭他，为了让我应下护你，把自己彻底给了我！”酒莫离转过头，被酒熏得通红的眸子紧紧盯着澹台欣，说出的话残酷无情，“现在，他是我的了！我想怎么用他，都随心所欲！这么点折腾就受不得了？那后头我心情好了，折他个手脚，削他点皮肉，开个膛破个肚玩玩的时候，是不是，还要跟我造反啊？”

　　“你敢！”澹台欣厉声呵斥，忙把十一护在身后，“酒莫离，你要是敢动十一，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随着澹台欣的话音，原本平静的大漠忽然起了风，天空一点点浸透红色，铺天盖地的大风携裹着沙尘，轰的向着小小的客栈袭来。

　　十一连忙把澹台欣抱住，大手压着他的小脑袋，按在自己的心口，静静的心跳稳定而有节律，安抚着鬼子的狂暴：“嘘，小主人别着急。酒爷不过是说说而已，他实际上心软得很，只是爱开玩笑罢了。”

　　也不知道是陡然间激动太过，还是被十一安抚了，澹台欣轻轻的“唔”了一声，软在十一的怀里，睡着了。

　　窗外，倏忽而来的风又倏忽消失，天空恢复碧蓝如洗的明亮。

　　“酒爷干嘛总是逗弄小主人？”十一把澹台欣安置在套房里间的床上，又去给酒莫离取了几坛子酒。

　　“你觉得，我是在逗弄他？”酒莫离醉意熏熏，似笑非笑的看着十一。

　　十一垂眸，不语。

　　“过来。”酒莫离冷硬的下令。

　　十一来到酒莫离的床前。

　　一只手猛地揪住十一脑后长长的马尾，将人扯到自己面前，两个人脸对着脸，呼吸缠着呼吸。一坛酒毫无征兆，就泼了十一一头一脸。

　　“我恨你，你应该是清楚的了？”没有澹台欣在，酒莫离的恨意不加掩饰。

　　“是。”十一抿唇。虽然他还是不明白，酒莫离为什么要恨他。但这不妨碍他承受了酒莫离的恨意，接受自己的命运。

　　“总有一天，我要剥你皮肉，炼你骨血，煅你神魂！”酒莫离忽然笑了，充满恶意，“你最好祈祷，那一天晚点来！”

　　酒液顺着十一的头发脸颊流下来，在下颔形成一颗颗珠子，断线一般砸在酒莫离扯着他头发的手上：“是，听凭，酒爷使用。”

　　酒莫离听了这样的话，却更恨得咬牙切齿，勃然大怒。他放开十一的头发，一掌打在十一胸口，将人震开：“滚！”

　　十一从善如流，听话的回去澹台欣的房间。不过在打开房间门之后，十一还是站住了脚，背对着酒莫离问：“酒爷在大漠，是在找什么，还是在等什么？酒爷有什么需要十一做的，十一，定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