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仇人共枕眠》镜喵

27、第二十七章 讨价还价

　　一条须鳞贲张身负蚌壳的黑龙几乎隐没在黑云之中，随之而来的，是地狱梦魇。

　　不过眨眼的时间，百里银已经置身地府，一旁油锅鼎沸，两只恶鬼抓着他的脚，倒提着要把他塞进油锅里去。百里银惊恐挣扎，却发现那两只恶鬼无比熟悉，正是他锁魂鞭里被他役使了数十年的鬼王。百里银破口大骂，试图重新控制鬼王，然而所有的功夫都是白费，鬼王仇恨的目光狰狞，大笑着把他投入油锅……

　　刀山、火海、血池、铜柱、桀刑、蒸笼……一重重地狱一遍遍的过，每一重地狱都有一两个行刑人，每一个行刑人都是曾在百里银手下痛苦枉死的怨鬼冤魂……

　　百里银几近崩溃，最终彻底昏死过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百里银已经在这座困住他的小房子里了。黑漆漆的小房子，血腥气似乎都没散尽，只有窄窄的一线缝隙作为窗子，偶尔漏下一点光。百里银的法力一直被禁锢，锁魂鞭里的鬼王也在这些日子吞噬啃嚼他的身体。不过他也一直没有放弃，直到今天终于把法力找回来一些，重新控制了鬼王，也有了向外召唤的力气。

　　“蜃龙？”听完百里银的陈述，十一无声的询问酒莫离。百里银在沙澜里遇到的龙的形象听起来与蜃楼顶的蜃龙无异，只是颜色与状态不同——蜃楼顶上的龙通体雪白，龙须龙鳞瞧上去也柔顺静和。何况百里银所谓的下地狱也应该是幻境造成的，怎么听怎么都是蜃龙的本事。

　　酒莫离却始终皱着眉，对百里银的说辞不置可否。

　　十一便继续质问百里银：“既然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这里，那你如何肯定自己能出去？”

　　“这里是洹流对不对？”百里银笃定，“我看见石蕖青茎了！这里就是洹流！”扒着缝隙看到的石蕖茎身粗壮，似乎他只要走出房子，伸出手，就能摸到。

　　“那又如何？”

　　“找到洹流梦蕊，那是洹流的核心。只要破坏了洹流梦蕊，就能打破洹流沙澜，从这里出去！”百里银信誓旦旦。

　　“洹流梦蕊在哪儿？”

　　百里银沉默一时，忽然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洹流梦蕊在哪儿？不！我甚至不会告诉你洹流梦蕊到底是什么！”他的声音阴森森的，当真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洹流梦蕊，甚至不是真的花蕊！没有我，你们永远也找不到！”

　　十一沉静，再望向酒莫离。

　　然而酒莫离似陷入自己的思绪，低垂眉眼，都没看十一一眼。

　　“放我出去！”百里银并不在意外面没有回应，直接讲出自己的条件，“咱们合作，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就带你们去找洹流梦蕊，让你们都能走出洹流沙澜！不然，你们一辈子也出不去！”

　　“我们要怎么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十一问。

　　“证明不了！”百里银幸灾乐祸，“就算是我骗你们，你们也证明不了！就看你们要不要赌了！怎么样？赌吗？”笑声戛然，阴狠狞戾，“你们当然要赌！不然，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不是吗？”

　　十一霍然转身：“酒爷，杀了他吧。”

　　“不！你不能！”百里银万万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话，惊恐咆哮，“没有我你们谁都出不去的！只有我能带你们出洹流沙澜！”

　　“外面在通缉小主人，”十一的声音冷静到冷酷，“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出去之后继续被追捕吗？既然我们现在能来到你这边，你就该清楚，至少在洹流里，我们是自由的。洹流里的生活或者单调，却起码平安。你觉得，我们会怎么选择？”

　　百里银愕然，随即大喊：“我可以取消通缉！只要我一句话，皇帝就不会再追杀你们！你们在外面也一样过得平安！”

　　澹台欣被百里银的厉吼喊醒了，小脸不甘不愿的埋在十一肩头，使劲蹭着，软软糯糯的小声嘟囔：“十一，我不要出去。外面太可怕了，还是这里好。就连宁封都很好玩，还有小红鲤，也很可爱的。十一，咱们不出去了，好不好？”

　　娃娃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小房间里的百里银听见。

　　澹台欣却仰起头，笑眯眯的望着十一，眼睛里都是邀功的小得意。

　　十一揉揉娃娃的头毛，黑眸里隐下温和。只是在看向酒莫离时，重新染上忧虑——酒莫离此时的沉默过于不同寻常。

　　百里银听了澹台欣的话，却货真价实的着急了，急吼吼的嚷：“我给你们荣华富贵！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不仅仅是取消通缉放你们自由！只要你们提出来，我都可以给你们！放我出去！”

　　“现在，就告诉我们，洹流梦蕊到底是什么，怎么找。”十一把澹台欣托起一些，轻轻拍抚娃娃的后背，动作轻柔，与他此时的冷漠的声音极为不符。

　　“我现在说了，你们骗我不放我出去怎么办？”百里银自然不会在关乎自己安危的事情上轻易妥协。

　　十一用百里银的话回敬：“你可以赌。赌我们是否诚信。”

　　百里银惶然，突然发现自己没了砝码，可以与外面的人谈判。终于咬咬牙，认下了：“行，我说。但我只跟鬼子讲！”不等十一回答，便加上一句，“如果这也不同意，那就杀了我吧！”

　　“酒爷，动手吧。”十一怎么可能置澹台欣于险地。百里银的要求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何况百里银于酒莫离有剥皮之仇，十一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饶过百里银的一条命。行到叶片边缘，十一微微有些犯愁，如何才能抱着澹台欣在保证娃娃安全的情况下跳下去。

　　酒莫离与他错身而过的十一的手臂，眉眼蒙上一层戾气，嘲弄的意味极浓：“动手？你不是想知道洹流梦蕊是什么，要怎么才能出去洹流沙澜吗？怎么舍得杀他了？”他手上用力，青筋崩起，胸中沸腾。十一与百里银纠缠这么久，说了这么久的话，为的不就是快点出去？这柄剑最在乎的果然还是他自己和那小崽子，而不是自己，不然，怎么会不顾自己与鬼师的深仇大怨，还讨价还价的，要留鬼师的命呢？

　　完全没人察觉到，到底是什么时候，酒莫离的心中已经被恶意占领，杀心仇怒，充斥了他的头脑，理智之弦悄然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