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仇人共枕眠》镜喵

19、第十九章 洹流

　　十一每下落一段，便在石蕖茎上踩踏借力，继续向下跳跃。数十丈虽然高，也被他有惊无险的跳下去了。

　　落地是差点能把人陷进去的沙，没过了小腿。把脚从沙里拔出来，才发现那沙流水样的细。

　　洹流里面宛如仙境。轻沙薄舞，却并不蒙蔽视线，甚至连风也只有些微，只让人感受到拂面的舒缓。若是寻常的沙在这样的风下是绝然起不来了，偏偏这里的沙比柳絮还轻，才会这样漫天漫地，以至于无论向什么方向望出去，都是朦胧的，看不清远处的情景。

　　十一想要辨认方向，却发现原本自己引以为傲的方向感完全不再发挥作用，心中总有一丝缭乱，把握不准。他不觉蹙眉，终究选定一方前行。

　　只是分明已经背对石蕖走了很长一段路，忽然一阵稍大的风过，轻沙差点迷了他眼。等再睁开眼时，却察觉头上笼了一层阴影。抬头看，是硕大的石蕖叶片罩在眼前，叶片连在石蕖粗壮的茎上，石蕖在茎顶亭亭而立，花瓣又绽开一点。

　　“早说了你出不去的！”美人坐在十一头顶的叶片上，晃动着赤足，银铃发出好听的叮铃声。

　　十一无视美人，重新寻找方向。

　　美人顿时有些恼，他好言相劝，没想到是个冥顽不灵的。这般想着，起了促狭，翻手祭出一条在他掌心游动的小巧红鲤，对着吹了口气。

　　石蕖叶片一时间哗啦啦作响，纷纷颤动。一条条各种各样的鱼从叶片里钻出，自在的游在空中。小的只有拇指大，大的比人的身体还长。

　　一条身材扁扁如蝴蝶展开的一对翅膀，嘴巴位于腹部的鱼故意擦着十一游过去，滑腻腻的皮肤扫过十一的手背，在干燥的沙中带来濡湿的触感。

　　“这是你招来的？”十一望着美人。

　　美人撇头：“才不是！他们本来就是洹流里的，与我无关！”

　　十一不理会美人，既没有为寻路失败而沮丧，也没有为沙中游鱼而惊异，只一心寻找离开的办法。

　　美人踩着风从叶片上下来，召唤出来的红鲤就在他身畔绕着游。他跟在十一身后一边看热闹，一边好奇的问：“你到底为什么急着出去？你伤可还没好呢！”指着十一被血透了的黑衣，“换了别人，好歹养到伤势痊愈再走吧？”

　　十一充耳不闻，闷头赶路。奈何又是一阵风，风过后，重回原地。如是几次，十一终于站定不动了。

　　美人舒口气：“放弃吧！没用的！与其想着找路离开，不如想想怎么回去房间里休息！”

　　石蕖上房屋就那么几座，之前十一下来的那个已经是最矮的了。可数十丈的距离跳下来还可以在茎上借力，想要上去却根本无路可走。美人得意洋洋的等着看十一的笑话。

　　十一的目光落在美人身上，上下打量。

　　美人骄矜扬头：“你若是求我，我也不是不能……”

　　“你能把我带进来，就知道出去的路！”十一打断美人的话，斩钉截铁。

　　“啊？”美人愣了，气急，“你怎么还不死心！”

　　“我有重要的事，必须出去。”十一暗自攥紧拳，“外面，有重要的人。”澹台欣和酒莫离都在外面，他得回去那两人身边。不然，真怕那两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把自己饿死，那他拼死拼活给他们守下的生路岂不是白留了？

　　“重要的人？”美人来了兴致，围着十一绕圈，“让你这么牵肠挂肚的，是情人？”

　　十一不答，心底苦笑。哪有什么情人，倒是有个仇人。偏他还放不下仇人，尽管相处时日不多，对酒莫离的忧心牵挂，却一点都不比对小主人少。

　　美人啧啧，对十一的榆木脑袋放弃了：“我只能带你出洹流，却离不开沙澜。沙澜之外的黑风障是连我也越不过去的。”

　　“黑风障，是能将人搅碎的那一段？”十一闻名知意。那一段的确麻烦，不过既然他能进来，就一定可以出去，哪怕进出的方式与别人不同了些。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十一并不明晰，却不妨碍他隐约有所感。

　　美人摇头：“哪儿那么简单啊！要只是危险我有什么好怕的，怎么可能被洹流沙澜一困就是数百年？黑风障是迷障。就像你在洹流怎么走都要回到石蕖这里来，你进了黑风障如果侥幸不死，也只能回到沙澜里去。”

　　“封印？结界？禁制？”

　　“谁知道呢？”美人摊手。

　　十一低头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忽然问：“有剑吗？或者别的利器？”

　　美人眨眨眼，都不明白十一这神来的一问到底是怎么跳过来的：“嗯，我用来削水果的刀行吗？”

　　十一伸手。

　　美人毫不优雅的在怀里掏了掏，把衣襟扯得更大，几乎露到了腰。

　　一把石刀被放在十一手中，只有巴掌长，刃已经钝成了圆弧。

　　一向波澜不惊的十一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利器？”

　　美人挠挠头，无辜望天：“几百年前的啦……有什么办法？进来之后哪有水果给我吃哦。有就不错了，你就别挑剔啦！”

　　十一深吸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可以把你带出去，你愿意吗？”

　　美人眼睛一亮：“你能把我带出去？那可太好了！我一个人在这儿这么久，都快憋死了！”

　　“只能姑且一试。”十一不知道，自己破界的能力，有没有办法也破了黑风障。

　　美人却满不在乎：“有机会就是好事！行不行的我也不挑。反正我出不去你也出不去，多个人陪我也好过我一个人寂寞。若是能出去就最好，到时候我把你捡回来这个恩情咱们就一笔勾销！”

　　美人账算得明白，他就算不把人捡回来这人也死不了，最多在沙澜里没有在洹流里舒服。这点根本算不上什么恩。不过他知道的十一不知道啊，正好敲上一笔，绝对是赚钱的买卖！

　　“走！我带你去黑风障！”美人跃跃欲试，就要抓十一的手带他飞。

　　然而十一闪开了，并没让美人碰他。

　　要不是看在有出去的希望的份儿上，美人一定要跟十一好好计较计较——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凭什么碰不得！不过暂时他心情好，就懒得跟十一掰扯了。

　　挥手唤过来一条鱼，就是那条嘴巴在肚子上的扁扁的鳐鱼，让十一坐上去，美人自己盘腿在十一旁边，自我介绍：“我叫宁封，你呢？”

　　“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