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仇人共枕眠》镜喵

13、第十三章 洹流沙澜

　　晴空如洗，一碧万顷。清蓝色的朝阳下，蜃楼美轮美奂，不似人间。

　　大景朝国师百里银仰望，只见蜃楼与沙漠交接处如梦似幻，虚虚实实。身后拉车的一匹雪狼伸出一只爪子，就在蜃楼的台阶上穿了过去，惹的那狼疑惑的“嗷”了声。

　　“鬼子去找蜃楼了？”百里银思索着客栈老板娘的话，冷笑，“我已在蜃楼之下，鬼子呢？一只妖孽，也敢来骗我！找死！”袍袖一甩上了车，鞭子在雪狼头上一卷，打出唿哨。

　　雪狼同时长啸。

　　忽然平地风起，蜃楼荡漾飘忽，倏的破灭。一股黑风自蜃楼中拔起，吞噬蜃楼壮大自己，眨眼间已卷起狂沙黑澜，占了大片的沙漠。

　　镶金饰翠的车厢直接被卷进黑沙中，沙如铁钉，风如刀片，卡啦啦声中车厢不堪重负，破裂开来。

　　雪狼四爪刨地，奋力向前，却被绞缠在风暴中的车厢拖着向黑沙中拉进去。狼嚎声声，烈烈凄凄。

　　百里银自车厢中纵身而出，如一只青色大鸟，在被黑沙吞噬的刹那振翅飞跃。腾在半空时长鞭一扫，雪狼背上缰绳断裂，雪狼瞬时挣脱桎梏，脚下一振，飞速奔驰逃命。

　　狂暴的黑沙根本不想放过他们，扩张自己地盘的同时形成漩涡，要把一切挨着的都卷进去，撕裂扯碎。百里银身在半空，差点被一卷漩涡给陷进去，还是他身上衣袍陡然闪过青芒，如水如雾，将风沙挡在外面，才让百里银得以解脱，再蓄力一纵，跃出沙暴的范围。与此同时，车厢已被搅碎，散成齑粉，化在盘旋的黑沙之中。

　　百里银和雪狼奔出十里，风定沙止，惊魂方定。

　　向来养尊处优的大景国师已经数十年不曾这么狼狈过。他恼怒回身，要把这差点陷了他进去的陷阱看个清楚，回去就找那胆敢引他入彀的花妖算账！

　　然而在彻底见到黑沙之中的青蕖的刹那，百里银被惊住了。滔天的震撼在他心中席卷，比黑沙风暴还要疯狂的喜悦如惊涛，生把他的心都拍疼了！

　　“洹流沙澜……”百里银喃喃，再维持不住自己的国师风度，踉跄两步，探出手去，似要攫取青蕖，把那一份珍宝掌控住，“哈哈哈哈！竟然是洹流沙澜！洹流沙澜！老天厚待我！我果然是天赐之人！”

　　四匹雪狼被吓住，聚成一团，依然对差点要了它们命的沙暴感到畏惧。

　　百里银向前几步，想要重新进入黑色的沙暴。却被雪狼叼住衣摆，不肯放他冒险。百里银挥开雪狼：“畜生不知好歹！那可是天大的机缘！”

　　雪狼哀哀叫着，将百里银团团围住，头拱身顶，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他再接近沙暴。

　　百里银微微眯眼，想到刚刚的惊险，沉吟：“也好。洹流沙澜既然出现，短时间也不会消失。不如先把鬼子抓住，炼成百鬼幡，还能再添我一层助力！”

　　雪狼生怕百里银反悔，拱卫着他，簇着他远离沙暴。

　　站在客栈门前，对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狼狈死士，百里银轻抚狼头：“果然是好畜生，竟又给我惊喜。”如果不是雪狼执意不肯让他当时立刻入洹流沙澜，他还真要与鬼子错过了。

　　十一垂首，手握紧剑柄，努力想要借着拄地的力量把自己挣出百里银的压制。然而随着他越是挣扎，那压制就像有生命一般，回给他越大的力量，层层密密，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堪比巨石压顶。

　　“十一！”二楼房间里传来清脆的呼唤声，小娃娃的疑惑都透出来了，“十一，你在哪儿？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百里银抬头，挑眉：“原来在这！”

　　随着他的目光挪上二楼的窗户，两匹雪狼嗷呜嚎着，四爪一蹬腾跃半空，撞进房间里去。

　　窗户的碎木屑迸溅，一片木刺擦着十一的脸颊划过，带下一凛血痕。

　　“小主人！”十一牙咬出血，一股力量自心底奔腾而出，锋锐的金色光芒自他手中蔓延，拄在地上的剑身也被金芒包裹，镀上一层硬质的锋芒。十一猛地拔剑而起，带起沙土，整个人也跟着拔了起来，身如锐剑，纵跃时一剑劈向百里银。

　　百里银抬鞭一拦，力道却空了，只挡住一道剑风。百里银诧异，再看时，已经没了黑衣死士的身影。

　　十一扑进房间时，正看见一匹雪狼张开大口，向澹台欣撕咬过去。小娃娃瞪大了眼睛，小手张着小脸绷着，掌中红光若隐若现，对着雪狼。

　　雪狼在即将扑到澹台欣面前时忽然一声惨嚎，陡的跌落在地。一双眼睛已经被化没了，只剩下两只黑漆漆的孔洞，却连血都没有半滴流出。

　　而澹台欣也脱力的跌坐在地，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也无。

　　另外一匹雪狼锐利的爪子撕到澹台欣的背后。

　　一剑出，而万籁寂。似金非金的剑芒划裂空气，如同裂帛，斩下雪狼伸出来的那只爪子。鲜血喷在澹台欣身上，小娃娃白嫩的后颈顿时染红。

　　十一捞起澹台欣，塞在无知无觉的酒莫离身边，守着床面向两匹受伤的雪狼。

　　雪狼会伤，不过是澹台欣与十一出其不意。百里银的狼与蜃楼前的石头鳄鱼截然不同，虽然不能凝聚妖丹化人，却比许多妖更强大。

　　尽管没了双眼，那雪狼仍然准确的找到澹台欣的方向，咧开的嘴里獠牙尖锐，泛着惨白的光。少了爪子的雪狼三足而立，哪怕血依旧滴答，却更趁得他凶恶异常。两匹狼并肩，同时张口，竟然吐出两道风刃，在房间里盘旋，所过之处无不摧折，斩金裂银不在话下。

　　十一抬剑一挡，“铛”的声响过后，剑竟然崩了个缺口。剑上金芒倏忽而褪，再不复神采，重新成为寂寂凡铁。

　　盲眼的雪狼趁势而扑，恶狠狠一口叼住十一的左肩，一甩脑袋，撕下一块血肉，直露白骨。

　　“十一！”澹台欣声音都哑了。他缩在床角，大睁着眼睛担忧异常。他却不敢稍微上前，生怕碍了十一的事，只能窝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十一与两匹雪狼的搏斗。

　　不算太小的天字号外间，很快涂上了一层血色。有雪狼的，也有十一的。风刃在房间里肆无忌惮的飞，任何挡在风刃之前的物件都要被破成两半。雪狼白色的皮毛被血染成一绺一绺的，到处留下一个个红色的爪印。

　　十一被盲眼雪狼扑倒在地，狼牙已经挨着了十一的脖颈，再下去一分就能把他的动脉刺破。十一双手掐着狼颈，使劲把狼头掰离自己，双手深深陷入雪狼皮毛，掐得雪狼喉骨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的剑掉落在旁边，此时已经被折成两截，连着剑鄂的一边只剩下巴掌长，还残缺不全。

　　盲眼雪狼与十一才拉开一点距离，就忽的一挥爪子，从十一胳膊上抓下三道皮翻肉烂的伤。十一一痛，手上劲泄了，雪狼又趁机咬下来。

　　十一命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