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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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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2018年10月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五，郭麒麟在阎鹤祥家对完下个月专场的台本后惊觉已经晚上八点，赶忙收拾东西赶往三里屯。
初中同学聚会定了五点半在三里屯的老北京火锅店，郭麒麟掐指一算，以他现在出发再加上北京正常堵车的速度只能勉强赶上聚会二场的KTV了。
他在路上给陈碧发了条消息，问她同学会那边的情况，过了几条红绿灯那头才回复道，刚从公司出发，堵在半道了。
在陈碧和他爹闹掰后的这两天里，她光是为填补公司资金流的空缺就已经把她忙的够呛，别提向往常两人抽空吃顿便饭了，连郭麒麟偶尔发去的微信消息，陈碧也只能趁着喘息的功夫回复。
这是这几日的常态了。
三里屯
华灯初上，霓虹招牌五光十色，宛如宝石镶嵌夜空。
虽一路畅通，但郭麒麟到达已然是夜里九点半。这家店是新开的，酒吧和KTV结合的相得益彰，大欧式装潢十分考究。他上楼经过好些个包厢，一路听了不少鬼哭狼嚎。到了包厢推门进去后，他有些惊讶，包厢的大小已经快赶上小型篮球场了，里面除了正常唱歌喝酒划拳的，还专门的分出了中心舞台、聊天区域和打牌区域。这边唱着歌，那边还能配合的喷着烟雾效果，十足魔幻现实风格。
郭麒麟都快忘了，他的这些个初中同学都是京圈出了名的富二代，向来是在攀比谁比谁花钱更爽快，连办个生日会也会浮夸到按庆典的规模办，挑这个地方办聚会都是他们极度收敛的体现了。
郭麒麟眯着眼睛环顾四周，直到在房间一隅找到陈碧后才定了心。
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他心底清楚，他和她与以前真的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也说不清楚。即使是这样遥遥相见，也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羁绊。
郭麒麟绕了一圈，挨个和老同学们打了招呼，闲聊了会近况后，很是自然的去寻陈碧。
陈碧抱着一桶爆米花坐在角落里的沙发软座和其他几个老同学在闲聊着天，看起来精神样貌不错，见他来了，笑着挪出了一个空位让他。
郭麒麟坐在一旁云里雾里听着他们说‘区域链’、‘去中心化’，大致是知道他们在聊金融学，听着他们分享有趣的案例时分心打量了陈碧一通，来的时候光太暗，现在看清楚后乐的不行。
等这边聊完，同桌的几人纷纷去隔壁桌打□□了，他真挚和陈碧评价道，“你今天真好看，特像个喇嘛。”
陈碧穿着一身不像她寻常做派，今天穿的是典型芝加哥深秋通勤套装，衬衫叠穿小西装，外面套了一件大衣，再用大围巾裹住垂搭在肩。她自诩不能说是潇洒狂风，也得算风流倜傥吧。
她气乐了，“郭麒麟，你净这个，我就没从你们相声演员嘴里听过好话。”
郭麒麟认同的点头，“对，相声演员就没好人，你没事甭和大楠九龄他们瞎闹腾，他们都不是好人，说相声里就我一个好东西。”他顿了顿，伸手扯了一下她外套宽松的大袖子，“你哪捡来的衣服？这也太大了吧，你穿着就忒像高中生偷穿大人衣服跑出来。”
陈碧丧气的把爆米花桶放在前面的茶几，说：“我哪知道离家出走要带衣服，全身上下就那天穿着走的毛衣外套。下午要去见客户前随便买了一套，也没试过尺码。唔……真的很难看吗？”
郭麒麟抿着嘴笑，“衣服难看，你不难看，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喇嘛。”
陈碧成功被他逗乐，“去你的吧，你才是喇嘛。”
郭麒麟剥了颗开心果，听到远处一阵热闹，他们俩一起看向热闹处，好像是谁公布了结婚的喜讯，哄闹着开始唱《今天你要嫁给我》。
郭麒麟犹豫了一会问，“这两天……你还好吗？决定不搬回去了吗？”
陈碧肯定的嗯了一声，“决定了，已经托大楠帮我找房子了，他人脉广，估计过几天就能搬过去了。”
郭麒麟认真的说，“也挺好。”
陈碧愣了下，诧异的说，“我以为你会劝我回去，劝我去和我爸低头认错和好。”
郭麒麟皱眉疑惑的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陈碧沉默了数秒，说，“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劝我的。”
郭麒麟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陈碧的朋友这么劝她也并无道理。如果她真的坚持独立门户，做的又是影视这行，对于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生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来说，未来的路会格外艰苦。
“其实……”
“你们俩学霸在这聊啥呢，别闷着，走走走，唱歌去。”
隔壁桌唱歌的老同学们拥过来，拉着他们俩去唱歌，一人手里塞一个话筒。陈碧顺势把她手里话筒塞到郭麒麟手上，拍了拍手上拿着两个话筒的郭麒麟的肩膀，“小郭同学，你打小能言善辩能歌善舞，不要害羞，这正是你大展宏图的好机会，咱争取这次唱完下次就上春晚。”
郭麒麟笑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冲陈碧说，“行，我登不上春晚就找你算账。”
众人在旁边起哄，“少班主来一个吧”“来一首小曲吧”
郭麒麟被老同学们的盛情难却架着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点了一首歌。
陈碧找了一张不远的沙发坐下，捧着果盘吃瓜，幸灾乐祸的冲他挥手。前奏起，有人靠着她坐下，她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她旁边坐着的是一位有着栗色披肩卷发的姑娘，五官细腻温婉，个子高挑。她定眼看清姑娘面孔，这姑娘正是她初中时的同桌好友沈清，不仅仅是在当年年级里数一数二顶漂亮的姑娘，还是郭麒麟传闻中的初恋女友，她家住昌平，初中时常常同郭麒麟一起顺路上下学。
沈清也认出了陈碧，热情的抱住她说，“我们真的好多年没见了。”
陈碧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是呀，我去英国前手机丢了，也没法联系你。”
沈清接着同她家长里短的寒暄，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一门心思在听郭麒麟在唱的歌。她没想到，他竟唱了一首爵士蓝调，让她打心底里的惊艳。
——blue moon, you knew just what i was there for（蓝色的月亮，你知道我就在那里）
you heard me saying a prayer for，somebody i realy could care for.（你听我祈祷为我真正在乎的人）
and then there suddenly appeared before me, theonly one my arms will ever hold（然后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那是一个我会永远拥抱的人）
陈碧歪着脑袋看小舞台的光打在郭麒麟身上，他穿着白色卫衣，所有颜色叠加他身上尤其的好看，她满心满眼都是五彩斑斓的光斑，她的世界好像只容得下这些光了。
这一幕落在沈清眼里，她捂着嘴轻笑，“你……和大林在一起了？”
陈碧转过头连忙摆手否认，“没没没没……没有的事。”
沈清说，“那你结巴什么劲儿？”
一曲终毕，郭麒麟走到他们跟前正好听到沈清的话，坐在他俩对面的沙发，重复了一遍“你结巴什么劲儿。”
“有你点嘛”陈碧心虚的清了清嗓子，“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怪好听的。”
郭麒麟喝了口水，“噢，英超我们曼城的队歌。”
陈碧扶头，“……你当我没问。”
沈清从包里拿出两份喜帖递给他们俩，压低了声音说，“我下个月底结婚，其他人的我都给过了，就剩你们俩了。我悄悄跟你们说，他们都可以不来，但你们两一定要到。”
郭麒麟和陈碧接过，异口同声的答应道，“一定，一定到。”
沈清踯躅着看向郭麒麟，“可能有些唐突，大林，有件事我想单独和你聊一下，方便吗？”
郭麒麟略有些尴尬，下意识的先看向陈碧，陈碧小声嘟囔着说，“你要去就去，你看我干吗？”
郭麒麟笑的眉眼都舒展开了，他冲沈清点了点头，又转头问陈碧，“你急着走吗？”
陈碧摇头，“还行，不过晚点我得去个地方，打算过会就走。”
郭麒麟说，“你等我一会儿，这个点你打车不好打，我送你吧。”
陈碧滴流着眼珠，倏忽想起了什么事，笑的攒出两个酒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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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九城的夜晚是看不到星星的，当然，也没人会抬头看天空，注意到这些。
人类不会看星星，但会看得到明星，看他们在镁光灯下熠熠生辉，看他们在嘈杂舞台上演出人头地的故事；
人类看不到星星，他们能看见高楼耸立，数着格子间能塞得下多少人。在这里，只要足够努力，说不定就能攀到龙附到凤，或者明天就成为龙凤本人。
陈碧蹲在路边看着夜空，哼着郭麒麟唱的那首蓝调，算着卡里的存款。
“喇嘛，走了。”
她听见远处有人喊她，转头看见郭麒麟抱着肩站在KTV门口，逆着光，她倏忽以为在北京看到了星星。
陈碧咧嘴开心的小跑过去，自己都没察觉，很久没有想小跑迎接一个人的心情了。
陈碧跳到他面前，八卦的问，“跟你初恋聊了什么？”
郭麒麟伸手把她肩上的大围巾整理了一下，淡淡的说，“没什么啊，聊了全球变暖北极冰川融化的事情。”
陈碧翻了他一个白眼，失望的噢了一声，跟着他去地库取车，一路上俩人无言，一前一后的走着。
快到车跟前，陈碧三步并两步赶上郭麒麟，安慰道，“表哥，你别难过了。”
郭麒麟皱着眉，“我难过什么？”
陈碧说，“哎呀，初恋女友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你这种桥段，你看开点，谁都有这一段的，你不信问问王大楠，他应该深有体会。”
郭麒麟笑着说，“去你的吧。别瞎说，沈清不是我初恋。”
陈碧震惊了，“不可能！我那时候明明看见你两一起牵手回家的！沈清也常常跟我提起你跟她的事情啊。”
郭麒麟突然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从头到尾的故事，这故事太长了，兜兜转转，横跨了八年，其中夹杂着不少谎言和误会。
他想了想，“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要是之前，陈碧一定被他打岔给岔过去了，但这次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陈碧继续震惊的问，“你别打岔，你初恋真的不是沈清？是更早吗？沈清其实是你第二任？”
郭麒麟指着自己车亮着的前灯起誓，“我跟沈清就是同学，清清白白，我可以对着车灯发誓。”
陈碧乐了，“不能啊，那你初恋是谁？”
郭麒麟开着车门瞥了她一眼，“我要是说出来，你肯定不信。”
陈碧坐上副驾，“谁啊。”
郭麒麟坐在驾驶座，凝视着她。他有些紧张，不敢呼吸，良久，轻轻的说，“你啊。”
陈碧回望着他的眼睛，眨巴眨巴眼，“哦，我还真不信。”
郭麒麟摊了摊手，“这不就结了，我都说了，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陈碧说，“不是我不信，是你压根就是拿我在开涮呢。就算你初中的时候不讨厌我，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郭麒麟想说，怎么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陈碧系着安全带小声碎嘴道，“我这人多烦啊，狗都嫌，你怎么会喜欢我呢？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都想不到咱俩会在一起，咱俩怎么可能在一起？咱俩不是表哥表妹吗？表哥表妹在一起不是□□吗？”
郭麒麟想说，谁他妈和你是表哥表妹？我们半分血缘关系都没有。
他想说，他想说，他没说。
郭麒麟原本心中的火花一点点熄灭，
他以为她会和他想的一样。
他以为这两天她对他的依赖，对他的好感，会和他一样。
人和人的感受原来是如此不相通。
他转头看她，沉住气问，“陈碧，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陈碧疑惑的说，“我能怎么想，你和元哥大楠一样，都是我的好兄弟啊，你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吗？”
“别闹，所以你初恋到底是谁啊？我认识吗？”
郭麒麟没理她，自嘲的笑了，无言的发动车。
陈碧见郭麒麟是真的生气了，猜想是聊初恋踩到了他的隐私线，别人的事情总是不好过度八卦的。她坐在副驾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给他开了导航，在副驾继续算着这半个月公司的开销，算到七位数的时候倒吸了口冷气。
快到目的地，陈碧想郭麒麟向来脾气好，这时也该消气了。她戳了戳他胳膊，“要不，我说点我难过的事情让你开心开心？”
郭麒麟瞥了她一眼，应了一声。
陈碧说，“原来有我爸在我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我才知道，我这个公司真的是个无底大窟窿。我把我这些年存的钱，买的动产、不动产都给抛了，七七八八也凑了几百万了吧，全砸我公司补缺了，竟然差个几万周转，我可太惨了。”
郭麒麟问，“还差多少？”
陈碧警惕的说，“我知道你有钱，你别给我，我不想问你借。”
郭麒麟说，“你这人真逗。你问别人也是借，你问我也是借，为什么不问我借，有区别吗？”
陈碧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有区别。”
郭麒麟生气的问，“区别在哪？”
陈碧支支吾吾没说，看着车窗外，打岔道，“啊啊啊，到了到了，你停路边，等我一下。”
郭麒麟把车靠边停下，陈碧飞快的开门跳下车，一气呵成。
他光顾着生气，环顾周围，后知后觉的熟悉，他下了车，看着前面明晃晃的岗亭才想起，这是陈碧的家。
郭麒麟抬头看了眼身边的老槐树，有一种见到老朋友的喜悦，他摸了摸那棵树。
他曾经在现在站的这棵树下等过初中时的她。
在这棵树下，他背过贯口，背过公式，背过岳阳楼记。
可这么多年过去，好像什么也没变，他始终等不来一个他想要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