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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一盘遗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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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茵茵现在的原则是：甲方爸爸的效率是她的“责无旁贷”。
所以她一点都没耽误整装出发。
在大巴车上颠簸，十分考验她的娇气度。
她努力不娇气，上班儿哪有不辛苦，看得到的是什么吧。
她看着头顶阴暗的天，像是要下雪了。
张明放下午看着外头那云就有点担心，这要是下雪了车不能开，木茵茵要被困在小旅馆里头了。
现在他的脸比外头的天气可怕多了。
黑猫钻到双飞燕怀里，求安慰，它偷偷瞅着张明放，给双飞燕讲张明放现在为什么一身风雨欲来的逼人杀气。
双飞燕听得直笑，说：“哎小道，你这是担心茵茵啊？”
张明放冷酷：“有你什么事儿？”
“哎呦对我们就这么凶，来小黑咱俩相依为命。”
黑猫纠正她：“我叫小白？”
“啊？”
“木茵茵起的，”小白舔了舔爪子，“她好像是个色盲。”
双飞燕噗嗤一声：“可能也没有，她就是喜欢反差。有些人啊，反差越大，她越喜欢。”
小白窝在双飞燕臂弯说：“什么反差？”
“嘴上说着要把她当个小跑腿儿的，现在担心得，比外头的天还要阴。哎我问你啊，你们北帝笑过吗？”
“笑啊，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简直是个奇葩，一生酷爱折腾，为了办成什么事儿经常卖笑，笑得跟朵花似的，大家叫他千面一人。但他不真笑，笑的时候眼睛里头还是冰渣子。”
张明放突然笑起来，含着一眼眶的冰渣子笑眯眯地看着黑猫说：“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
小白说：“你我重新相遇的日子？我终于从你们那修罗场出来，重新回到艳阳下的日子？我跟这个漂亮小姐姐相遇的日子？”
“哎呀，你原来是个老色鬼啊！”双飞燕生气地说——没半点生气地。
“他们都叫我老不正经的哈哈哈。”小白十分不以为耻。
张明放说：“今天是月晦日。”
小白一下卡住了。
张明放看着双飞燕，说：“我要把这个环绕捆着你的能量场给你解了，你等会儿跟黑猫带着别乱动，要是借机逃窜，化骨飞扬知道么？”
“这还有不知道的？”双飞燕笑，“当鬼当久了，才知道原来老人口里那些神神叨叨的故事不哄人啊。他们都说北帝那是‘神刀一下、万鬼自溃’，我也不是真的就不想进轮回了，那姑娘说的，新一个千禧年了，戏子不再是下九流了。我还有念想呢。”
张明放说：“以后人生感慨，不是，鬼生感慨少发。”
张明放说着从自己兜里掏出打火机，在打火机下头抠了抠，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锦囊落入他手心，开始变大。
小白大吃一惊，说：“弥勒老头的乾坤布袋！你哪儿来的？你又瞎搞发明，给改造成了这么点大！”
张明放说：“他喝醉了输给我的。”
“我的天……”小白剩下的话被盖住了——张明放将它跟双飞燕一道儿给套进袋子里头了。
这袋子缩回指甲盖大小，跟橡皮泥一样被张明放塞回打火机里头，他顺势从自己手表上抽出一根细长的线。
双飞燕多年被困在此地，就是因为之前池土屯的那退役香童给下了一个锁灵阵。
从这个阵法来看，那退役香童行阴阳、通鬼神，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要是道行一般的，还真奈何不了这锁灵阵。
张明放用手表里头抽出来的红绳，穿了一把五帝钱【注】，迅速掐算出木火土金水生克的规律。
他手一扬，跟翻花绳一样，红绳牵着五枚代表不同五行属性的铜钱定到各自方位。
张明放迅速把拧巴相克的五行锁灵阵给破了，五行重新流通，这个地方的煞气也就彻底解了。
张明放打火机绕一圈，从中间的阴火门中走进阴间。
他要从阴间赶去找木茵茵，否则他现在就算有神行太保的神通，也追不上大巴车啊。
木茵茵跟张小可到了个小镇子歇脚，张小可一直没什么话，但是木茵茵有的是办法让她发言。
木茵茵说：“你雇佣我去让你母亲安息的，算我老板，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冷酷，要不然我什么都不知道，去你家犯了忌，问题很大。”
“你等会儿。”张小可本来都已经钻被窝了，下去重新穿上袄子，又把火炉子给戳开，继续烧火。
木茵茵看着那火炉子，她堂口那家里也有一个，她老担心那烟把他们闷住。
外头这店家正在看碟，枪战片，打得噼里啪啦的。
本该是个疏懒冬日，她却在这简陋歇脚地等着给人解怨。
木茵茵看着墙上的梅艳芳，再过两年她就该拍《胭脂扣》了，风华绝代，真真正正的巨星，离世的时候讣闻标题是《香港的女儿》。
那时候木茵茵才几岁。
木茵茵把师父给她的那本《六合八荒古往今来大法典》抱出来，感觉这砖头即便给她提供不了什么法律支持，也可以用来防身——能砸死人。
木茵茵这还是第一次打开大法典，一看就懵了。
全都是古文啊，古文都能搞这么厚，可想知识点多么丰沛。
她硬生生啃了三页，刚好翻到了一页说什么月晦日。
她翻译了一下，月晦日好像意思是阴历月份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月亮不出工，纯黑。
每个月到15那天，月亮最亮，因为三阳充足。到最后一天，三阴鼎盛，所以晦暗。
木茵茵再看，今天不就是月晦么？
法典上说每个月晦时节，阴间力量爆炸强，诸鬼夜行出来搞事情，阴差多有忙不过来的。
类比一下，对于阴间公务员来说，大概每个月的月晦日就是春运。
木茵茵忙把自己的小弓从贴身口袋里拿出来，看到上头刻着的小刀，忍不住笑了笑，要是真遇到什么鬼怪，她提张明放的名字到底好不好使？
正想着张小可回来了，拎着一瓶酒，端着两个小盘子。
木茵茵“啊呦”一声，赶快下来接着，说：“你要喝酒啊？”
张小可不发一言，把酒跟下酒菜放在炉子边的桌子上，对木茵茵说：“整点儿？”
木茵茵：“……”
木茵茵说：“我先吃点花生米垫垫。”
一盘花生米张小可一粒没动，尽抬头闷酒了。
米茵茵：“姐，你吃点东西，这……但凡吃上两颗花生米，也不至于就喝成这样啊。”
店里老板看她俩就两个小姑娘，还送了两颗烤地瓜过来。
木茵茵一边吃一边听张小可说。
“我不是不想说话，也不是不爱说话，我有毛病，每次说话之前都得打很久的腹稿，不然就说不出来。我搞不清楚是为啥，也真用心治了，没治成。后来大家哪儿来的时间陪我耗啊？就算了。”
“小可姐，为啥你不喜欢你妈啊？”
“不知道，从小跟她就不亲。不是我说我妈，现在死者为大，我也实在不该说啥大逆不道的，可是我没办法，我努力了，跟她亲不起来。她一辈子有本事，大事小情都她做主，我爸心里头有愧，偶尔喝醉了才跟她吵两嘴。”
木茵茵见说重点上了，问：“你父亲怎么啦？”
张小可撩起唇，凝住一抹酒都烫不下去的冷笑，“还不就男人那点破事儿，搞了个唱戏的，职位也没保住，要不是我爷爷是打天下的，我家成分都有问题。”
木茵茵听得惊叹，没战死沙场，归来到和平日子，也还是得照旧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
“那你为什么那么长时间没回家？”
“我妈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我不想嫁，她就说让我死在外头，一步都不准再踏回家门。我大姑家没孩子，供销社里头我顶了我大姑的位子，往后要给我大姑送终。本来我妈说她死了我都不许回去上坟，这一回是她自己托梦说还有事儿没了。”
木茵茵说：“不管怎么说，有妈妈是很好的一件事。”
“你不懂，你没见过她，见了你就知道了，看你有个啥样儿的妈吧。”
木茵茵想象了一下，木妈都已经足够让她觉得狂野而杀伐了，还有比木妈更泼辣的？
“我就记得小时候她揍我哥，那么粗的柳条子，尽往身上招呼。我哥疼得呼嚎了好几天。”张小可说。
木茵茵苦笑着低声说：“还能呼嚎就不算最坏。”
还能呼嚎说明还有撒娇求心疼的余地。真要是被打得狠了，真的恨对面的人，真的一点余地没有，小孩儿是不会哭喊的。
张小可眯着眼瞅木茵茵的酒杯，“养鱼呢？”
“你豪杰，好酒量。”木茵茵说着，仰头糊弄了一口，真是不愧叫烧刀子，喉管滑下去，像刀穿喉。
张小可又是冷笑一声：“要不是她给托这个梦，我到死都不会踏进家门一步。”
木茵茵愣了愣，一会儿说：“小可姐，话不要说得太死，到后头会伤心的。”
张小可摇摇头，“你不懂。”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端着已经空了的花生米盘子出去。
木茵茵看着张小可孤单纤细的背影，用一种旁人觉得没有必要的骄傲直挺着，这点倒是跟她妈妈一样，什么也锤不了她。
一会儿张小可又端着盘子回来了，她进门的一瞬间阴风淅淅，吹得她长发乱飞。
她忽然低头一看，眯着眼说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咕咕笑着说：“这不是我妈的照片儿么？遗照吧……”
木茵茵也喝得有点发晕，站起来一看，我的天。
赫然是一盘子的黑白一寸小照片。
一盘遗照。
作者有话要说： 【注】五帝钱，顾名思义，五位帝王治下的铜钱。
大五帝钱：秦朝的半两钱、汉代的五铢钱、唐朝的开元通宝、宋朝的宋元通宝和明朝的永乐通宝。
小五帝钱：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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