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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三年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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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日月,转眼三年已过。
商山子不顾王秋翎恳求执意赶他出山。王秋翎说:“师傅,徒儿觉得还有很多不明白的,求师傅再教徒儿一年。”
商山子说:“秋翎,明白的越多,你不明白的也就越多。懂吗?如果你要把一切在为师这里弄明白,那你还需要至少几十年,甚至一生。几十年后,你已垂垂老矣,把那些弄明白还有什么意义?通晓大义即可,其他的要靠自己领悟、体会,乃至超越。明白吗?”
王秋翎点点头表示明白,依依作别了商山子,返回郑都。
王秋翎昔日离开时是稚嫩单薄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挺拔英俊的青年。开门的张府下人起先一愣,继而便认出他,开心地大喊:“翎公子回来了。”
张吴氏先得了消息迎出来,王秋翎开心地叫了声婶婶,跪下施晚辈大礼。张吴氏忙将他拉起来,乐呵呵地上下打量,赞叹到:“翎儿,三年不见,高了,壮了,俊了!”
张吴氏亲热地拉着王秋翎去后院。“你叔叔上朝还未回来,原儿在都尉府当差,此刻正当值。荣儿去学堂了,离儿在她屋中。她见到你一定非常高兴,前几天她还提起你快要回来了,让你叔叔去接你呢。”
张吴氏一边说一边和王秋翎穿过前院通往后院的悠长曲廊。刚进后院,两人便看见一女子盈盈而来,绿衫白纱,随风轻舞。
“瞧,离儿急不可待,出来迎你了。”张吴氏笑着说。
张离在距离王秋翎还有几步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优雅地施了一个礼,叫了一声“翎哥哥”,眼中充满兴奋,还有一丝遮掩不住的羞涩。
王秋翎手忙脚乱地回礼,唤了一声“离妹”,只觉得眼前的离妹与三年前大不相同了。面前的张离,不再是印象中那个梳着朝天抓髻的小丫头,而是一位身姿绰约眉目如画的美丽女子。离妹出落得几乎跟娘一样好看了,王秋翎心中暗想。在王秋翎心中,天下最美的女子便是他娘。
张离看到王秋翎呆呆地望着自己,噗嗤一笑。“翎哥哥不认识离儿了?”
王秋翎回过神,尴尬地说:“是啊,难怪人家说女大十八变。离妹不是才十五嘛,变得我都不敢认了。”
张离走到母亲另一侧挽住母亲,娇声说到:“人家都行过及笄礼了。”说完羞涩地侧了侧脸。
王秋翎这才发现,张离的一部分头发用丝绦反绾出小髻,剩下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肩上,小髻上插着一朵小荷花。那小荷花看起来很眼熟,王秋翎想了又想,似乎和母亲留给自己的簪子上的白荷很象。
王秋翎和张离一左一右搀着张吴氏走到后花园荷塘边,此时正是夏末,满湖白荷盛开,绿叶白花,清香远溢,令人心旷神怡。
王秋翎纳闷地问:“我不记得咱们后花园有荷塘啊?”
张吴氏说:“前年才弄的,这里本来是一大片月季,记得么?风水先生说咱家缺水,就弄了个小荷塘。离儿全让种了白荷,我倒是喜欢粉色的,看着娇嫩柔美,也喜气些。”
张离插嘴说:“白色的高雅清秀。粉色的俗气,到处都是粉色的荷花。”
张吴氏笑了。“娘说不过你。离儿喜欢什么,什么就好!”
张风如今是都城守备大将,随手将王秋翎扔到下辖的一个守备营中,让他先从基层做起。因为王秋翎的父亲死前是副将,因此王秋翎一去便是副尉,有单独的住舍,配亲兵五人,另外协助校尉掌领百人队。
大多数郑都世家子弟都是在军中挂个类似副尉这种虚职,平时根本不操练,甚至连营地都不待,每日里呼朋唤友吃喝玩乐。但王秋翎很认真地每日随军士出操,参加城外野训,晚上也按规定宿在营地,只在每旬的三日假期才回张府。
每次假期回来,张原便带王秋翎结识郑都的年轻贵胄,白天夜里的混迹于酒肆青楼。开始张风并不介意,一个月后,张风将张原训斥了一顿。
“你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里就知道花天酒地,为父对你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混个闲职,娶个媳妇,吃喝不愁,这是为父在沙场上出生入死为你换回的舒适生活,也算对得起你!但你别把翎儿带坏了!翎儿文武兼备,志向高远,将来能替咱家光大门楣就靠他了!”
张原不满地说:“秋翎又不姓张,怎么给咱家光大门楣?再说大家都是这样啊!秋翎在山里待了三年,我这是帮他了解郑都的风尚和形势,帮他结交朋友,也是为了他更好地立身于世啊。”
张风无奈地看着儿子,这小子模样酷似自己,可是性格却完全不像自己。他张风怎么会有这么个不知上进好逸恶劳还不以为耻的儿子啊!要是秋翎是自己的儿子多好啊!
张原早知道父亲对自己颇为失望。父亲对他的要求太高了,他就是那么一个普通平凡的人!资质平平,智力平平,还好长相还是颇为英武的,不过这也是拜父亲所赐。可是秋翎这一回来,又被他比下去了。总是什么都比秋翎差一点。张原有些沮丧,但转念又一想,既然父亲这么看重秋翎,那也好,就不会总盯着他了,他就可以逍遥自在了。
张原就是这么一个知足常乐的人。
张风转了话题,又问到:“你都二十了,成天在外面乱玩,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子没有?那些酒肆青楼少去去,各府的园会多去去。你妹妹都十五了,也该找婆家了,你这大哥不娶,耽误她呢。”
张原不以为然地说:“爹,那些园会无趣死了,都是装模作样地拽文。妹妹你就不用担心了,瞎子都看得出来,她喜欢秋翎。他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就给他俩定了吧。”
张风皱了皱眉问:“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他俩个谁央求你说的?”
张原说:“是我自己想的。秋翎整天不在家,我不敢肯定他的心思。但妹妹喜欢她是肯定的。妹妹喜欢白荷,还不是因为秋翎从小就老拿着那个白荷簪子看来看去的。妹妹心里啊,肯定盼着哪天秋翎把他母亲的那个簪子送给她呢。”
张原说着说着,却发现老爹面容不善,不敢再说了,只是心里纳闷。老爹那么喜欢秋翎,把妹妹嫁给秋翎,那秋翎不就正儿八经是一家人了?那秋翎有出息的话,的确也算是为张家光宗耀祖了。可是老爹为什么表情不善呢?难道~~跟娘一样,也嫌秋翎没根没基?不过也可以理解啊,妹妹要是嫁给秋翎了,秋翎肯定入赘我张家,虽然亲上加亲,但什么都得仰仗着我家,我家想指靠他就难了。当然,我家也没什么需要指靠别人的。可是,如果妹妹嫁到别的显贵人家,两家互相提升,那我家在郑都岂非更有名有势,我出去也就更威风了?
张风打断了儿子的胡思乱想,问到:“秋翎人呢?”
“我们刚回来就被妹妹唤去了。”
第二天王秋翎和张家兄妹一起去参加逸公主的园会。
昨日张离唤王秋翎前去就是为这个事情。她觉得王秋翎的衣服太陈旧简朴,怕被人嘲笑,便为他做了一身郑都今秋最流行的新款衣裳。张离自己倒没那么巧手,也是央了母亲请人做的。
郑都风气比较开化,达官贵人的小姐们成年之后会在自家园子里开所谓的园会,邀请同龄的身份相当的男男女女前来游玩。这园会实际便是相亲会,而家长们对此风气早已默许。
这位逸公主堪称是年内最耀眼的人物。倒不是说她长得有多漂亮,她的长相只算中等而已,耀眼的是她离奇的经历。
逸公主的母亲是当今郑王的亲妹妹郑惜公主。据可靠传闻,这位惜公主年少无知时被一草民引诱,竟然私奔出宫随他做一山野村妇。然而三年后惜公主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孩,哭哭啼啼地回来求她的哥哥郑王饶恕自己的荒唐无知。郑王说,饶恕你可以,那个野种要扔河里淹死。
郑都虽然较为开化,却仅限于未婚青年男女之间在礼仪范围内有所来往,而对于私奔、通奸之类的事情却是非常严厉。郑风虽然开化,但并不淫靡。
据可靠传闻,郑王一把从惜公主怀中将那小孩儿抓起来,扔给一个侍卫,令他扔进白河。惜公主当场便昏厥过去,待醒来之后,变得痴痴傻傻疯疯癫癫。郑王嫌此事丢尽皇家颜面,也实在无法忍受一个疯女人整日里在宫中闹腾,便在宫外找了一个小院子,将惜公主软禁其中。
随着时间流逝加之不断诊治,惜公主的神智恢复了不少,虽然还有些呆滞,但不会作出疯狂之举。郑王也怜惜这个妹妹遇人不淑,又让她搬回宫中,过着一个公主应该享受的生活。
今春三月三,惜公主出宫踏青,在山中遇到一个女子,立刻咬定是自己当年被扔进河里的女儿。更神奇的是,惜公主见到那女子之后,神智立刻完全恢复。惜公主将这个女儿带回宫中,郑王开始时十分生气,后来竟也认了这个外甥女,并昭告天下。
这位新公主自称姓奚名逸,年十六岁,因此封号便为逸公主。逸公主是郑国皇室目前唯一的适龄未婚公主,因而也是目前郑国最尊贵的适龄未婚女子,自然成为众多青年才俊追逐的首选目标之一。因此,逸公主的园会,是郑都最盛大、最热闹的园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