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君言浅止

11、Chapter-11

　　已是正午，天高云阔，阳光耀眼落在脚前凹凸不平的石阶，仍反出刺眼光亮。

　　喻瑾恩全程眯住眼，压根没看眼前的外卖小哥，自然也没察觉对方的迟疑与欲言又止。而随即，她接过外卖转回身，便单手背在腰间推严房门。朝餐桌方向走时，她目光不由得看向楼梯口，想到许禾刚才的那声呐喊，她抿住唇仍压抑不住嘴角微扬。

　　呵，跟她斗？借他两个心眼。

　　她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解开塑料袋，摆好菜才高声喊道。

　　“开饭啦！”

　　声音随风一直飘至二楼许禾的卧室。

　　颀长身影正落在床褥间，许禾双眉颦蹙翻过手中笔记本，再三确认的结果依然是：只有一张纸中有画且只画了只暹罗，根本没他半分影子。他握着笔记本的手默然垂到身侧，少顷，不由得长叹口气。

　　他生怕搅了她兴致，竟是无意间给她机会，将他玩弄于股掌。她的机灵劲哪怕有三分之一用在学习上，成绩也不至于堕落至此。可她偏偏没用分毫，一心只想玩乐，火烧眉睫仍不知急。

　　许禾把本子丢到床边，抬眸无意间瞥见床头台历，眸光越见幽邃。

　　九月已过去大半，他不能再任由她使小性子，动不动就偷懒。

　　胳膊是常常扭不过大腿，但偏偏喻瑾恩总会成为那个例外。不管许禾怎么甩脸色，她就是坚持要先把画画完再学，没得商量，最后他还是被她连拉带拽带回了卧室。

　　许禾眉心微蹙声色严厉：“你再这样，我会把你装病的事告诉喻叔叔。”

　　“你可要想好，这事你也是共犯。非要撕破脸呢，那我也不介意告诉你喻叔叔，他的宝贝女儿是怎么被人家折磨半宿，还不得不手洗别人的脏衣服的。”喻瑾恩将他强压回座位，从他身侧走过，还不忘轻拍拍他怀里小暹罗的头道声乖。

　　她在他对面坐下，挑起眉笑得人畜无害：“你猜我爸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呢？”

　　许禾眸中幽深：“喻瑾恩……”

　　喻瑾恩蹙眉砸下嘴打断他，瞥一眼阳台上随风飘荡的白衬衫，继而又全身心投入勾画中，有口无心嘀咕道：“知足吧你，我都没给我爸洗过衣服。免费给你画画像，你还不乐意了。哪有这种道理？”

　　许禾闻言目光不由得微顿，旋即不由自主地朝阳台方向微转过头，只是才将将看到衬衫飘动的衣袖，就听得某人不耐烦地用笔敲了敲本子。

　　“嘶，别乱动，影响我发挥。”

　　他又只得转回头，坐得板板正正。

　　一小时后……

　　“好了。”喻瑾恩忽地起身走到许禾身侧，把笔记本送到他眼前，时不时瞥向他眉眼，目光中满是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许禾定定看着笔记本中自己抱暹罗的模样，嘴角不觉隐有笑意。

　　龙王爷的孩子会浮水，说的大概就是喻瑾恩。看她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模样，画起画来，倒是丝毫不含糊。倒不能说无可挑剔，但他必须承认，的确神似。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画中衣领的花式签名上：“挺好。”

　　“才挺好……而已？”喻瑾恩眸中光亮悄悄散去，拇指食指轻捻举到他眼前，“你对我这个非专业人士会不会要求有点高？”

　　许禾未答，抬手捂住后脖子蹙眉转动半圈，继而缓缓站起身，双眸盯紧她：“我以为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高要求。”

　　少顷，他不由分说扯过她手腕就往书房走。走到书桌前，他拖开椅子，双手按着她肩膀把她按坐到椅子中，继而拿过教材和习题。

　　“闹也该闹够了，如果你还对飞行抱有期待。”许禾在喻瑾恩对面坐下，指尖一旋将教材转过180度推至她面前，眸中坚定不容反驳，“从现在开始，你必须都听我的。”

　　以夜为幕，月色配星火，楼宇灯光映入桥下蜿蜒的河。

　　习习冷风越过阳台围栏，拂动许禾宽松衣袖。他摘下衬衫走回衣柜前，开柜门的手忽地顿住，竟鬼使神差地捻起衬衫衣袖凑到鼻尖，细细嗅了嗅。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久，他推开柜门，却是推其他衣物到一旁，将手中衬衣单独挂到空间极为富裕的这一端。

　　起居室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针缓缓与分针在顶端会合时，月光轻轻洒落榻榻米间，映得盘腿而坐的人半身光明半身阴影。怀里的暹罗已然熟睡，金刚也在鹦鹉架间昏昏沉沉，蝴蝶鲤鳍如长袖，悬于缸中游来折回，不声不响。

　　夜太静谧，竟只有他一人静默难眠。

　　许禾定定看着某人亲自贴在柜门上的油笔画，是她的声音又在使坏，捉弄他耳畔。

　　“这幅画你就挂在这，让它吸收日月之精华。保不齐哪天我火了，你就能卖个大价钱。”

　　转瞬，他微垂下眸，嘴角却缓缓扬起。

　　即便有市，于他而言也无价，他舍不得。

　　月落日升，晨光透过枯叶映出金黄，树间小路，华中的莘莘学子又背上“行囊”。

　　常梓萱哈欠还没打完，突然就被人从背后搂住脖子。身后挂个160几公分的大活人，她呼吸不畅，差点原地归西。

　　不一会，喻瑾恩跳下来挽住她胳膊，仰起头来，竟是神清气爽，满目春光。

　　“早啊，常梓萱同学。”

　　常梓萱将她打量一番，不由得挑起眉：“你……重生了？”

　　“嗯哼。”喻瑾恩拇指指向自己，“打今儿起，姐姐我就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就像向日葵看到阳光，忽然寻得了动力和方向。面对许禾才有的那种小悸动，让她对未来充满期待，也终于唤醒了她休眠已久的上进心。

　　“就你？”常梓萱冷哼一声，但旋即，她想起什么般又双眼微眯盯紧喻瑾恩的眼睛，“我听说昨天是许禾亲自给老班打电话给你请的假诶，哎，跟姐们儿说句实话。他前天晚上喝成那样，你们俩有没有发生什么？”

　　当时接触与视觉冲击重又侵袭喻瑾恩的大脑神经，她脸一红没好气推开她。

　　“你他妈还好意思说？你俩跑得倒是快啊！害我一个人累死累活把他拖回去……”她话还未说完，见常梓萱嘴角微勾笑得意味深长，她一巴掌就呼过去，“你给我打住听见没？我俩什么都没发生！”

　　其实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仿佛有种会冒泡泡的化学反应悄然发生，化学方程式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等号的右端。

　　那天以后，许禾会不时以暹罗想她为由，提议去他家补习。喻瑾恩也从来都应和说好，尽管她知道这理由真的很瞎。

　　直到某天夜里，许禾有快递要拆，喻瑾恩忙里偷闲窝在榻榻米间撸猫。

　　星海璀璨在她眼眸中流动，她轻挠暹罗的下巴，听着身后不远处抠纸盒的声响，忽而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重物落地的声响相继传来，旋即某人吃痛又努力压抑的闷哼传入耳畔，她强忍住笑，低头看怀中暹罗。

　　“是不是啊，小暹罗？”

　　暹罗蹭蹭她的衣袖，舒服地眯起双眼打呼噜以回应。

　　之后许禾就以实验忙为由整整消失了两天，再也没提议过去他家补习。

　　九月月考前三天，许禾帮喻瑾恩突击补习，她却吃坏了肚子不停跑厕所。

　　灯光将书桌的粉红映在许禾侧脸，他仔细阅览填满整个答题区的看似条理清晰的答题过程，继而双眉颦蹙轻叹出声，静默在一侧打个红叉。想起自己前几日在另一本习题册看过同类型的题，他便起身将目光投在书架间搜寻。不想，拿习题册时不经意带下个牛皮本，他反应迟过片刻没能接住，牛皮本撞到桌边继而直接纸页朝下扣到了地上。

　　他俯身拾起牛皮本，才知本下还压着张卡片。图色深蓝似夜，金丝折线勾勒其中在灯下泛着光，他蹲下身拾起卡片捏在指间，目光久落其中竟有些失神。

　　“我好了。”喻瑾恩刚走到卧室门口，就看得许禾手里拿着她的牛皮画本。她匆忙跑过去，夺过画本抱在怀里才心安些。

　　许禾起身将手中卡片递到她眼前，目光灼灼落在她眉眼间，薄唇微张还未问，她便抢答道。

　　“这个是很久之前朋友送的，好像是个什么星座。”

　　“大犬座。”许禾语气平静。

　　“哦，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就留下了。你……”喻瑾恩抬眸见他若有所思，又轻声问道，“不喜欢啊？”

　　许禾眸光微顿越见幽深：“那你知道大犬座主星吗？”

　　喻瑾恩茫然摇摇头，竟发觉他神色愈发黯然。

　　“你要是不喜欢，我……”说着，她便伸过手去，却在指间触及前被许禾抬手躲开，他将卡片夹在书架相框中，若无其事般坐回桌前。

　　“继续。”

　　许禾走后，喻瑾恩拿过那张卡片反复的看。思绪不觉飘回好久以前，这张卡片还是初一时有天体育课，她回教室取卫生巾，在自己书包小口袋里摸到的。

　　她也没说谎，真的只是因为卡片精致漂亮才留下的。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放的，但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吧？

　　喻瑾恩双手掐着卡片，忽而想起许禾家的天文望远镜，又细细琢磨他晚上问话的神情后得出结论：不对，他应该是喜欢这些的。

　　眸中瞬间闪过光亮，她又将卡片夹回相框，旋即趴在桌边拿出手机，抿住唇在浏览器中输入：大犬座主星。

　　城北区，蔚澜阁32栋二楼阳台。

　　许禾调整好天文望远镜三脚架的高度，微俯下身凑近目镜眯起一只眼，手握住调焦旋钮还未动，忽而听得门铃声自脚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