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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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仰望的终点，是羽化成仙。仙人仰望的终点，是无极大道。
掌握无极大道的人，便是那统御三十六天七十二地的圣主宗王。可越是青云顶点的路，越是难走。那个位置空悬了万万年，诸天九界之中始终无人能向它靠近一步。
直到重华君谢春阳出现。
他天生天养，得天独厚。这样的命道在凡间被称为天降紫微星，在仙界被称为气运之子。旁人若想手掌无极大道，须入世苦历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万九千六百年，还得承受失败的巨大风险。而谢春阳只需经历四分之一，无论遇上多艰难的考验，他每次都能圆满归来。
这份运道，何等令人羡慕嫉妒恨。
今天，正是重华君谢春阳的授印升山大典。过了今日，谢春阳就真正超然万物了。
整个仙界有名有姓的仙人大能都赶去他的洞府抱玉里，就为一睹这盛景。往日清静的抱玉里，因这些人的到来而空前热闹。可抱玉里再大，毕竟地方有限。仙君们的阵仗这么排开，有资辈不足的，便自觉退场了。
有能力的在内场看直播，没能力的在抱玉里外的云馆等待转播。这一点上，仙界和人间的演唱会是一样的。
难得众仙云集，这也是一个难得的社交场合了。有的在互相问安，有人在引荐，也有人和相熟聊天，言语中对谢春阳这顺畅的际遇颇有艳羡之意。
怎么有人这么得天地垂青呢？
或许是他们的羡慕让一直偏心的九界至高意志都感到不好意思。授印升山大典开始没多久，抱玉里的上空便闪过一道青光，仙人们望着那道光束，还在感慨谢春阳的授印升山大典排面果真非比寻常的时候，就有身在云馆的弟子和散修们收到来自内场同仁的千里传音。那些现场的观众们撕心裂肺地喊出了一句震惊全仙界的话：
“天啊，重华君被雷劈没了！”
这些云馆闲人们一愣。胡说什么，这是授印大典，不是历天劫，怎会有雷。而且谢春阳不是气运之子吗，怎么还会被劈出事来？
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重华君他真的不见了。
整个仙界，顿时闹得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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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做什么挨天打雷劈的事了，为何有这一遭无妄之灾……
马路上围了一圈人，人群中间，是个倒在地上半晌不起的清瘦少年。身旁不远还有个T恤已被彻底汗湿的寸头男人哭丧着脸，被周围人拦着走不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就瞅了手机微信一眼，这就撞上穿过乡间公路的小少年。
因为是被车撞了，旁边的人并不敢乱动，生怕给他碰出个好歹来。只在旁边遮阳的遮阳，叫人的叫人，还有认得这少年的人俯身焦急地问他问题。有时候人如果晕过去，那也许就醒不了了。
“……别睡，小子。看我手指，这是几？”
少年半睁着的眼皮颤了颤，又沉沉地往下落，没有作答。那人忙又换问题问道：“醒醒，千万别昏过去了，想想你爷爷！”
爷爷……？
少年的眼皮睁开了点，那人一见，登时大喜：“是啊。小子，你看看我，认得不？还记不记得你是谁？”
“……”
人类有三大终极哲学问题：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可怜他刚刚被面包车撞飞两三米远，还有些人事不省，这就遇上了第一个。他茫然地睁着眼睛，脑中昏昏的，各种信息像被搅拌机搅成混沌一般，撕扯不清。又像大潮一样，轰轰烈烈地来来去去。
别的东西，他此时什么都想不起来。只从那些乱流中勉强整理出一个信息，那就是他的名字，谢春阳。
前缀未知，后缀未知。
又等了近十分钟，救护车呼啦啦地开来了。随车的护士们看了下少年的情况，迅速将人抬上担架。那司机也被乡间的热心老乡压着，开车一路紧随其后。
不然呢，以为急救不收费吗。
什么人肇的事，就得什么人来擦屁股。
谢春阳全程迷迷瞪瞪地，看着素色衣服的工作人员把他带到一个又一个地方，又是问问题又是做检查。
他看着呆呆的，给他做检查的医生倒是舒了口气：“……除了挫伤和轻微的脑震荡，别的一切正常。”真是奇了，听乡民说这孩子可是被撞飞老远，骨头和内脏居然没事。
“不过还是留院观察，起码一天。”
肇事司机听医生这么一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幸好没大事，他家庭情况也很艰辛，注册了货拉拉，大夏天的开着没有空调的小面包到处帮人搬家拉货挣点钱，才能勉强过过日子。虽说救护车和这一套急救检查也花了不少钱，可总算不是什么大窟窿。
神情茫然的谢春阳又被护士们转移到病床上，没多时，一个紫铜皮肤满头灰白短发的老头就急颠颠的赶来了。他看着头上绑着纱布一脸呆滞的谢春阳，痛心疾首道：“你怎么这么傻。一头羊而已，就算被撞也不是什么大事，做什么去追它！”
谢春阳望着那老头，脑中有什么东西倒是突然清晰了：“爷爷。”
这声爷爷下意识地喊得很清晰和响亮，因为谢春阳突然想起，老头的左耳是聋的。
听说孙子被撞，连救护车都来了。老谢一路上又急又心焦，原见谢春阳没事，一腔忧心不由转为痛心之恼，此刻被谢春阳这么一叫，差点绷不住掉泪。
他身边就这一个亲人了，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如果今天这孩子真没了，他大概也没活着的奔头了。
留院的时间里，那司机和他家人都来了。带了些水果，又在医院外买了点补品，还拿出一千多准备给谢家爷孙做补偿。老谢虽然气他开车看手机，可也看出这家人生活亦有极拮据的地方，便推辞不受。不过司机亏心得很，一直往老谢手里塞。
推让半天，老谢抽出两三张红大头，其余的说什么都不肯再要。只严词强调以后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倒把那司机惹得眼眶都红了，连连点头承诺。
确认没事后，谢春阳便和老头一同办了出院回家。
原本看自己和老头的衣着打扮等种种外在信息，谢春阳就猜出来这次自己家的家境相当窘迫……嗯？为什么他下意识地用了“这次”一词？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谢家真的很贫困。
谢家所在的乡，在内陆某省会城市的外外外外沿，毗邻着一条大山。以前就真的是大农村中的大农村，这几年随着经济开发，这个乡外四五里的地方已经繁华了不少，是城乡接合部了！
老谢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因为家中只有一老一少，农稼之事很难做得过来。现在田地里只种种蔬菜，顾不过来的地便包给村里的他人，日常生活除了靠乡中的补助外，就靠老谢拾荒，整理点纸箱报纸、不用的瓶瓶罐罐和破铜烂铁什么的卖给废品回收站。
老谢把东西放下，便要摸去田里摘菜做饭。谢春阳摇摇头，给他拦了，自己提了个筐便出门去。
都是村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而且老谢家的孙子前两天被车撞的事，在农村也是一个新闻了，看到谢春阳再次出现，不少村人就笑问道：“春阳，没事了吧。”
谢春阳定下脚步，嘴里自然道：“谢谢赵三叔，已经好得多了。”
赵三叔便是那天一直在旁边喊他，不让他睡过去的那位。此刻惬意地点了根烟，笑眯眯道：“以后过马路可小心点，你要有什么，你爷爷可受不了。”
谢春阳点头应了，眼角余光却瞥到一个老太仇视地瞪了他一眼，转身重重关上院门。他顿了顿，又往前走，找到老谢的菜地就开始摘菜。这些事大概都是原来做惯的，身体动得自然极了。
回家洗菜摘菜，一头羊猥琐地蹭过来，和他要新鲜的菜叶子和青豆角。
这就是害他被车撞的罪魁祸首。
它其实也算是有来头，是去年村里发扶贫羊，也给老谢送了一只。可他们这块畜牧业也不是主流啊，老谢不明白扶贫工作背后的跟风操作，当时懵懵地领回家了。他想着孙子现在在长身体，也许能弄点羊奶给孩子补补。就这么养着养着，结果某天老谢突然想起什么，掀它尾巴一看……
好家伙，是公的！
看在谢春阳喜欢，而且过年的时候自家其实还是能吃上一点猪牛肉。老谢竟然没有当年宰了吃，而是任谢春阳养到现在。
炒了两个菜，因为是夏天，晚上祖孙两在院子里就着白粥吃了。那羊看他们吃饭，急得不得了，在旁边一个劲地绕圈圈。因两人都不理它，该戏精上身的孽畜便用短角撞墙，见人还是没反应，它来了气，头用力往墙上一顶……
“咚！”
嗯，终于稍微安分下来了。
入夜后，羊还跪在院子里，好像仍然在发懵。谢春阳和老谢都已经洗漱睡了。此时，天上划过一道流星似的光亮，越靠近大地，这道光越黯淡，终于缓缓地没入了这头羊的头顶。
谢春阳虽然躺在床上浅眠，却还没有睡着。他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比如某种自觉与自我认识的矛盾，总觉得失去了什么重要的记忆。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更微妙的是，这两天夜里，他的身体和意识好像都是分离的。
身体在休息，意识却能整夜地进行清晰的思考。一般情况下，普通人会具备这种能力吗？
谢春阳正这么想着，外面却传来了些什么声音，低低的，显然已经顾及到沉睡的老谢了：“……君……重华君，重华君。”
伴随着这呼喊声的，还有“哐哐哐”的小小撞门声。后者这动静实在太熟悉了，傍晚才听过的，谢春阳披衣起床，院子里果然有个东西和他四目相对，月光清晰地显出羊脸上异常悲愤的神情：“重华君，……您怎么变这样了？”
这羊又先后抬起两条前蹄，哀嚎道：“我怎么也变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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