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恋歌》葛雷伯爵·D

8、第八章

　　金色的小铃铛上沾有斑斑血迹，新鲜的鲜血沾染到即墨影的肌肤上，映出的血红让他眼眶一热，眼睛感到地是刺骨的疼痛。
　　“翡继……”握紧手里的铃铛，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绚烂的日光，此刻映照在他眼里是惨烈的白，仿佛要将人整个吞噬干净。
　　洞穴口那地面上的修长身影一动不动，沉淀出的，是悲伤的轮廓，像一个梦魇般。
　　然而就在此时，洞穴里却传出了声响，并不是人的声音，却异常古怪，像魔物的低鸣与哀号似的。
　　“翡继！？”即墨影霍地起身，连忙赶进洞穴深处。
　　没想到一眨眼的瞬间，洞穴深处却突然发出一道刺眼的蓝光！
　　蓝光顷刻间覆盖整个山洞，迫使他无法前进，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而大地也在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声，迎面的是拍打在脸上生疼的烈风！
　　眼前突发的种种状况让即墨影困惑不已。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但刺眼灼目的光线却叫他无从选择地再度放弃，狂暴的风浪让他的每一个步伐都显得僵硬困难，仿佛被粗大的锁链给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山洞仿佛已经经受不起大地这巨大的颤动，一些石块与泥土开始不断地掉落，与地面的撞击激起一片茫尘，旋风般地飞旋在狂风之中！而洞里面的最深处，轰然一声巨响震彻天际！一道湛蓝的光柱直冲云霄，像闪电劈裂天空般，天空仿佛都因此而龟裂！
　　这一切，叫村子里的村民都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地望着。
　　而片刻之后，震撼人心的一幕便开始淡淡地消散，慢慢地回归于宁静与最初……
　　“翡继！？”
　　即墨影冲到洞穴之中后，蓦地愣住。
　　翡继纤细的身影随着空气里舞动的浮尘轻轻飘进眼中，那背影给人以淡定潇洒的感觉。
　　在她身前，整个洞壁坍塌了一部分，另一些则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冰层通透明亮，而在闪烁着晶莹光辉的寒冰之中的是一个类似于茧一样的东西。
　　“翡继！”见到她还安好，即墨影高兴极了。
　　“影！？”诧异地回身，翡继浑身上下看起来都毫发无损，“现在不可以过来哦！”
　　即墨影一愣，不晓得她话中之意。
　　喀嚓一声，翡继身后的冰层开始出现了裂痕。以一个点为中心，然后开始扩散开，像集结的蜘蛛网似的，最后砰的一声，粉碎地炸裂开！
　　地面上是碎了一地的冰屑，像铺洒一地的碎钻，绽放着妖媚的光辉。
　　“翡继，你没事吧？”即墨影立刻冲上前，细细端详着。
　　“我不是说了我不会有事的吗！”抬头盈盈一笑，翡继还转了个圈，好让对方看清楚。
　　“你……”
　　“对不起哦！”先对方一步出声，翡继双手合十，微微欠身，一脸抱歉，“我没想到对方居然偷袭我，害你担心了！”
　　“那你没受伤吧？”他现在担心地只是翡继是否有受到一丁点伤害。
　　“完全没有！”咧嘴一笑，“我是什么人啊，如此了得的身手怎么会被袭击到呢！”说罢，就哥们似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所以，放一万个心吧！”
　　看着她充满笑意的眼里敛着温和有力的光，即墨影有些羡慕。
　　似乎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她都是快乐地笑着的，一点也没有认输的模样。
　　“不过，”话顿了顿，翡继轻拧着眉，深感无奈地长叹气，“我本来是想完美的完成这次除魔大行动的，可没想到爆发力过甚，结果仙术的力量大得将这里毁成了这样……”还好是在异世界，倘若在自己的那个世界，恐怕罚款与拘留其中一样是少不了的。
　　不过，翡继与即墨影想的显然不是一个层次的问题。
　　即墨影在意的，只有眼前之人的安危而已。
　　朝少女笑了笑，他那罕见的笑容里不经意地蕴涵着无限的温柔以及无限的怜爱，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发光体般。
　　翡继承认，这个绝美的笑当时让她看傻了眼。
　　“辛苦你了，我们回去吧。”
　　他牵住了她的手。
　　天空里充沛着白寥寥的光线，与无垠的苍穹一起延伸，环绕大地。
　　手心与手心之间的温度像春末的气息，温柔而炽热，仿佛沉淀着独特的味道，干净而清馨，隐隐泛着淡淡的幸福……
　　他一直都走在前面，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
　　翡继透着即墨影笔直的背影，恍惚间，像是看见了什么很遥远的东西。那个记忆中的人已经随着时间地流逝而变得模糊，但潜藏在心涧某个角落的情感却不曾改变过。
　　似曾相识的温柔，但实质却是完全不同的。
　　她明白的，一直都很明白……

　　回到村长那里后，支撑翡继的最后一丝力量也终于瓦解了。
　　在她晕倒之时，是即墨影稳稳地接住了她，眼里闪过的有怜惜以及一点点的责备。
　　而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一睁开眼，村长就感激地握着她的手，笑容里带着股深意：“谢谢你，翡继。”
　　翡继盯着他，很明白地点点头，便扶着老人慢慢走到了村子的一条小溪边。
　　奔流的溪水冲刷着河床里的水石，翻扑着雪白的小浪花，波光荡漾间折射着绚丽犹如黄金般的阳光，耀眼得如梦似幻。
　　“神子从蓬莱山下来找我，想必有很多问题想问吧……”一边和蔼地笑着，老人一边抚着自己长长的胡须。
　　“嗯。”翡继点头，双手交握在身后，漫不经心地轻踢着溪水边的石块，“蓝说的，你是神族后裔里年纪最大的，所以我想知道的问你再合适不过。”然后，侧过脸面色凝重地问，“老爷爷，你会回答我的问题吗？”
　　老人笑了起来，笑容里的含义叫人耐人寻味。
　　“为什么神子会认为我不会回答你想知道的疑问呢？”他捻着胡须，眸子泛着慈蔼。
　　“你，不会认为我很自私吗？”翡继一对上对方的双眸就立刻撇开头，些微逃避的味道，“老爷爷应该知道我并不打算履行自己的义务吧，所以，我想你可能会认为我……”
　　“神子，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截断对方没说完的话，老人一步步走到少女身前，温柔地执起她的双手，轻捧在自己那满是皱纹的手中，“我是神族的后裔，所以就是效忠于神子的，而神子的快乐与幸福自然是我最为关心的……”
　　翡继闻言喉咙抽紧，眼中跳跃着复杂的光芒：“你是……效忠于我的……？”
　　“对。”老人笑着连连点头，“所以不论神子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而且，我也不希望世界的幸福总是建立在我们最重要的人的牺牲上……”
　　他已经活了很漫长的时间了，目睹过前两代神子经历的一切。
　　每一次的结局，他总是哀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人能扭转这一切呢？
　　“老爷爷，凭心而论，你不会觉得我很自私吗？”翡继问时的声音很微弱，下颚紧绷。冰冷的空气像透明的晶体，轻覆在肌肤上，使大脑冰凉却又异常清醒。
　　“该怎么说呢……”老人若有斟酌地回答道，“若是现在的我，或许愿意牺牲自己换取天下苍生的幸福吧。”手心里捧着手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但我若是年轻，也不想牺牲自己，毕竟人生是为自己而活的。”说到这里，他还不忘记笑吟吟地补充一句，“我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了，所以什么事都想得开，觉得自己这老命一条已是可有可无的……”
　　“才不是！”翡继垂着头，发丝遮盖住了那灿烂如星辰的眸子，让她的表情看不真切，可坚毅的唇瓣里溢出的声音却清晰坚定，“村里的人都是那么的需要村长，所以，怎么可以说自己的命可有可无呢！”
　　老人一怔，微微睁大了眼，然后呵呵笑出声。
　　“老爷爷，我一直都不打算履行自己的义务。”翡继微微扬起头，清亮倔强的眼睛美丽得像从天而降的飘雪，“尽管面对大家的无助我会觉得很愧疚，但我依然不想去神的遗址。因为，我的人生要让我自己来掌控，我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快乐！但是，”她笑了起来，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很静很静，闪动着灵动而坚定的光，“我不会忘记我是神子的事实，所以我也一定会努力地去寻找，一个既能完全我心愿，也能使苍生脱离苦海的方法。我坚信，只要我努力，一定可以找到的！”
　　那目光震慑人心，老人呆呆地睁大了眼，最后会心一笑：“是你的话，或许真的可以也说不定……”
　　“谢谢！”翡继笑弯了眼。
　　“那么，神子究竟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
　　“我想知道关于四圣石的一些事。”虽然从蓝那里知道了许多，可还是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我从来都没在古文献上看到四圣石的具体资料呢，连它们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那找到了岂不是都无法辨认？”
　　面带温色地勾起笑容，老人又开始捻起胡须：“神子，没有人知道圣石是什么样的。”
　　“诶？”翡继糊涂地眨眼。
　　“神子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圣兽白龙的转世，圣兽白龙则是由大地所孕育出来的生命体，而四圣石则可以说是白龙灵魂的一部分，所以每代的神子在找到四圣石后，圣石都会回到她们的体内，而随着她们的消逝，四圣石重返人间之时，全部都会换以全新的模样。”
　　“全新的模样！？”
　　“不过神子你是不用担心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白龙啊！”说话的表情是一副理所当然的，“你的心会将答案告诉你，那就是四圣石，绝对不会有错的，因为圣石与白龙之间是会相互呼应的。”
　　毕竟，白龙与圣石原本就是密不可分的一体。
　　“会相互呼应……”喃喃重复着，翡继却霍地瞪起了眼。
　　现在想一想，蓝或许也知道这些，但都没有跟她讲，真是小气的家伙！
　　“神子，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找到四块圣石的。”老人像亲人般关怀而鼓励地笑道，让眼前少女的心窝顿时一暖。
　　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得到众多的关心，或许天下间，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幸福的人了。
　　“对了，神子，你接下来是要去鸠国吧？”
　　“嗯。”
　　“那么，到了鸠国后去北方一个叫‘织锦’的部落，找名叫雅燃的男性，他也是神族的后裔。而且，他还保护过上一代的神子，或许能给你更多的答案。”
　　“真的！？”没想到能与上代神子身边的人见面，心里随即开始冒出了兴奋的泡泡。
　　“我会骗你吗？”老人呵呵一笑，“神子大人，我会在这里祈祷你心愿达成的……”
　　翡继怔了怔，随即展露着甜美的微笑，绵延到眼底，仿佛所有的光芒都汇萃在她身上：“谢谢，我真的好幸福！”
　　“是吗？”老人若有所思，“不过，我却觉得神子的心里并没有感到快乐啊……”

　　绚烂如火的夕阳渐渐隐没在天边。
　　当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时，黑夜的羽翼开始缓缓笼罩住大地。
　　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空气显得有点冷，四周在不知不觉中渐渐飘出了妖娆潮湿的雾气，朦胧的白苍茫地漂浮着，草丛里发着悉梭的虫鸣声。
　　篝火熊熊燃烧着，即墨影静静地凝视着跳动的火焰。
　　在静谧的四周下，火焰偶尔的几声爆裂清晰可辨，跳动的火光就这样映照在那漆黑如夜的眸子里。
　　现在算算，从村庄离开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十天了，也就是从那时起，即墨影便发现翡继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翡继与村长交谈完回来后，他就隐约察觉到了对方眼里的异常，尽管她佯装无异。
　　本是想去询问她的，可后来还是抑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困惑。或许是多少知道吧，即便问出来，对方也不一定会回答自己。
　　翡继回来之时，就只解释了村长的身份，以及一些关于四圣石的事，其它的什么也没说。
　　“呜……”
　　大树下睡觉的少女呜咽了一声，软绵绵的身子抖抖擞擞。
　　即墨影见状，给篝火添了一些干柴，然后走到翡继身边，蹲下身，将披盖在她身上的毯子为她裹紧了些。
　　路程由于比预计地要漫长，所以今天他们没能赶到城镇上去，只好露宿野外。
　　“呜……”似乎是暖和了起来，翡继很舒服地放松了身子，均匀地吐吸在苍冷的空气里交织成一片雪白的水雾。
　　即墨影神情虔诚而专注地凝视着熟睡中少女那近在咫尺的脸，摇弋的火光中，温存怜惜的双眼映照着少女精致秀气的五官。
　　微风徐徐，开始吹迷了他的视野，吹迷了他暗涌着异样波澜的心。
　　无时无刻，脑海里都萦绕着师傅蓝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影，你必须冷漠，因为你身上有诅咒。‘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就是你失去最爱之时！’所以，你要让自己的心冷酷，绝对不要爱上任何人，绝对不要说出爱。

　　不要爱上任何人吗？
　　他以为自己做得到，但一切都事与愿违。
　　可是，既然不能爱上别人，那上天又为何要让他遇见她呢？为什么，要让自己遇见翡继呢？为什么，她要对自己那么好呢？
　　一个接一个的为什么，却永远也得不到答案。
　　迎面而来的冷风中竟然夹杂着暖人的温柔，呼吸间是清新的香味，那是翡继的味道。
　　心，开始迷乱，大脑变成雾蒙蒙的一片，再也没有思考能力……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触着少女丰厚的嘴唇。
　　任凭风吹动着他漆黑的发丝，在金色火光的洗礼下，他慢慢靠近所爱的人，倾下身子，温柔地亲吻着翡继。
　　那或许，会是一个诱人的、香甜的吻……

　　——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就是你失去最爱之时！

　　蓝的话蓦地回窜进脑海，即墨影瞬间清醒！
　　他怔怔地望着熟睡的翡继，突然内心涌出强烈的罪恶感。要知道，自己差点就铸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然而在收回手地那一瞬间，他却听见了少女微弱的呢喃，那是叫他心痛的声音。

　　“绯哥哥……”

　　睡梦中，翡继看到了很遥远、很遥远的往事，那是她刚被蓝带到蓬莱山时的故事……
　　记得那年，她刚满九岁，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却突然天降其雾，然后朦胧的白雾中出现了一个十分漂亮的男子——蓝。
　　似乎是鬼使神差般，她就这样淅沥糊涂地被带离了一直生活的世界，来到了蓬莱山。